79、第七十三章 结而未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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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大安的御史应该这样记载他们的仪凤帝的徐离氏皇后：后性情多变，昔日协助帝平叛晴空绝，剿灭燕王之乱。此后入青云庵清修，十八年后重回后宫却不幸落水空明湖，醒后不知前事为何。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天天为此忧愁不免伤身短寿，何况如我这般暂时客居此地的人来说更不能太过忧愁了。平平安安的等到了那一日，我携带着蓬莱雾裳茶树开花的金蕊，表面像着往常一样一个人去空明湖上看看。走上端萧桥，抬头看日头，正是烈日。一阵眩晕之后，我跌落空明湖，耳边只听得徐离瑢影对我道了一声谢，再也无他了。
关于那一日的故事，我无法知晓的全面。只是后来问起冯杉，他说那一日我的眼角留了许多泪水，手指也突然能弯曲了，于是我从植物人的状态下醒来了。冯杉对于描述场景永远缺乏形象和生动的词汇，他对于我醒来这样大的事却也只用没有色彩的白描。
“小影，你先躺着，我打电话给医院告诉他们你的状况。”冯杉拿着纸巾擦去了我眼角的泪水和嘴角的口水，手忙脚乱的摸着口袋里的手机拨号码，“苏柏，小影醒过来了。要不要先送到医院检查一下？”
没听清楚手机的另一头说了什么，大概是些恭喜的话吧。
“那好，我先给她擦一下身体，最近天太热她老是出汗。”
冯杉挂了电话，急忙忙的出了屋子又端来一盆温水，用毛巾给我擦脸：“待会儿苏柏会先过来给你检查身体的，然后再看要不要送去医院观察几天。”
“你结婚了吗？”我瞧着冯杉熟练地解开我的衣服，不知为何脑袋里只想到了这句话。
“结了。”冯杉把我轻轻放下，把毛巾在脸盆里洗了洗。
“那你赶紧回家吧，我想她会担心你的。”
“我就在家里，你担心我吗？”
“我们已经离婚了。”
“复婚了。”
“我没同意过。”
“爸妈同意了。”
“那继续离婚。”
我感到后背上冯杉的手抖了抖，毛巾里的水珠滴落下来，随即又恢复了擦背的动作：“不给政府增添麻烦了。”
“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
“刚醒来，还是少说话。”
“也好。”
我想没有人会相信以上的对话居然出自一个植物人醒来后和前夫或则丈夫的对话。在我睁眼的第一眼我看到不是冯杉的脸，而是头顶上挂着我和冯杉的结婚照片。那个时候冯杉比现在要胖一点，人也更精神一点，冯杉要比玄霈好看一点。
“再过十分钟苏柏就来了，你好好配合他检查，这两年来他一直是你的主治医师。”冯杉终于端起脸盘和毛巾出门了，不会儿又进了屋和我说话，“待会儿四点钟的时候，妈会去幼儿园接憧严放学。我都忘记和爸妈说你醒过来了。”说着冯杉又掏出手机摁了号码。
“妈，小影下午醒来了。待会儿苏柏来给她检查身体，你接了憧严之后和爸一道来吧。”
“她的情况还好吧，还和我说了一会儿话。”
“她还认得我的，我想她应该不会忘记人的。”
“她还记得和我离婚了，都记得，都记得。”
“妈，和爸来的时候路上不要着急，小心开车。”
“那好，妈我挂电话了。”
“你瘦了好多，冯杉。”我忍不住又开了口，“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好像半生那样长。”
“天天攀着你醒过来，是猪都瘦了。”
“如果我不醒呢？”
“我会陪你的，当初我不该不信你的。”
“我们应该离婚的，这样我才能再穿一次婚纱。”
“只要你醒来，我们可以补办一次的。”
“中式的婚礼。”
“刚醒来就这么精神？”苏柏歪着头在门口贼笑的说道，“下面是不是少儿不宜的画面呢？”
“进来吧，赶紧给她检查一下。”冯杉朝苏柏伸了一下手道，“还不赶紧的。”
“怕了你这棵破杉树了。”苏柏和一个护士进来开始准备器材给我检查身体，“小影，你睡了可是整整两年了。”
“两年了？”我还以为我睡了二十四年，“还好不是很长。”
“还不长？再长一点，我想那破杉树就只剩下树皮了。”
“我喜欢树皮。”我嬉笑了一句，瞥眼过去心里也有几分心疼冯杉。
苏柏说明天要冯杉带我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却不告诉我到底有什么问题，只是苏柏和冯杉偷偷的去了外面说，我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但觉着苏柏给我检查后的表情并不乐观。
“护士，通常像我这样醒来的人康复的几率会有多少？”
“冯太太，你放心好了，只要细心调养很快就能康复的。前些年还有一个病人在昏迷期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宝宝呢。”
“那我以后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工作吗？”
“可以的。其实像冯先生那样做IT的人，平日工作就很忙还能抽出时间亲自照顾你，这样的先生现在很少了。”
“恩，他是很好的。”
“冯太太，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护士收拾了医疗箱，看到苏柏他们进来又说，“苏医生，冯太太的体温、血压、脉搏都很正常。”
“小影，那我们先走了。记得明天来医院做详细检查，别和冯杉生气了，都过去好多年了。”苏柏站的离我很远，嘴角微微上扬，“我打电话给小柳了，她说下个月国内正好有一个会议，她被邀出席。她说会议地点正好在上海。”
“柳柳她这些年还好吧？”对柳柳我一直有一个怀疑，我和冯杉当年离婚的那个导火索也许出自柳柳。
“还好，她在国外工作，平常也很少回国的。”苏柏转身拍了拍冯杉的肩膀，出门了。
“苏柏哥和你说什么了？”
“简单交代了一些让我注意的事情，他怕我不能好好护理你。”冯杉端了一杯温水，用小勺一点点的喂给我，“这是糖水。”
2009年的7月3日，我终于拿到了我的全面体检报告。很不幸，我很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我的后半生了。
“小影，我哥说只要你坚持去做康复的话，还是能站起来的。”柳柳推着轮椅带我去医院的林荫道上散步，“上海有挺多康复中心的，很多人都成功的站起来了。去试试吧，许或还有机会的。”
“柳柳，你说一个人经历了很多本来不可能经历的故事后，她还能回到从前吗？”
“只要心里想要回去，一定能回去的。忘了那些事情，就能回到以前了。我们把遗失的这几年拾起来，给冯杉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柳柳，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坦诚的告诉我。当初冯杉一直问我和苏柏哥的事情，我想是你告诉冯杉的吧？”
“小影，原谅我。”
“我知道大学时，你也喜欢了冯杉四年，只是冯杉拒绝了你。后来冯杉追求我，然后顺利结婚，可是你依然不肯放弃，是吧？”
“小影，冯杉和你说了吗？”
“不是他说的，是那一晚我也在酒吧和同事一起庆功。我去吧台的时候看到了你抱着他在哭，而且还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小影，你原来都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想去证实这个事实，我不相信你会伤我，也不相信冯杉会不相信我。可惜，我这个赌，我输了。”
“可是，我当时喝了太多的酒，我只想知道冯杉的心里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说他从一开始就喜欢了你，我不甘心自己每一样都输给你，所以我说你以前暗恋过我哥。”
“现在是我每一样都输给了你，柳柳。”我自己转动轮椅想离开，“你看，我现在连自由都没有。连走路都需要别人的帮助。”
“小影，既然事情都清楚了，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说不上，我和冯杉已经离婚了。”
“我哥说你们不是复婚了吗？”
“他是一个正常人，我是一个残疾人。我不想去拖累他的生活，况且公司里事物繁多，我也不想他分心来照顾我。”
“小影，你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自暴自弃的话。”
“那我从现在开始说，可以吗？”
“小影，你不能这样对冯杉，这样不公平的。”
“很公平，他这样优秀的人应该可以找到更好的妻子。”
“那你想想憧严，他能接受一个陌生女人突然成为他的妈妈吗？”
“憧严从小就是冯杉带大的，我想他亲冯杉比我更亲。”
“后妈，继母！多少的故事里都说过后妈的残忍，你难道想让憧严也经历吗？”
“不是每个继母都是坏人！”
“可是你的身体需要冯杉的照顾，没有他的照顾你要怎么办？”
“可以请护工，我并不是低保户。我有积蓄的，也有公司的股份。”
“小影，你难道就不能给憧严一份迟到的母爱吗？”
“曾经我给了，如今我却给不了。我想会有一个女人能代替我给憧严一份完整的母爱。”
“你变得自私了，你变得冷血了。过去你骄傲，可是你有一腔的激情和爱心，今天你是一直躲在龟壳里不敢伸出头的乌龟。”
“乌龟又如何，乌龟也有它选择的权利。就算我选择逃避和退缩，但至少我没有想过要去结束生命，我只想以另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生活。柳柳，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的。”
“你选择放弃康复的机会，这和自杀有两样吗？”
“够了，苏柳。我不是你教室里等待你授业的学生，别拿你那一套说教来对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别拿自己的模式来框定别人。我不是苏柳，我是徐瑢影！”我突然觉着自己真的是在逃避，逃避这种失败和迷茫，现实终究让我走到了这一步。
“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从小就是的好朋友。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说过，小影，我从来没有要拆散你和冯杉。过去只是羡慕你，现在我只想嘱咐你们。”柳柳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衣服上，“我的嫉妒伤害了你，可是你为什么连道歉的机会都不能给我呢？”
“你很喜欢憧严对吧，我和冯杉离婚。请你给憧严一份母爱，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嘛？我把冯杉还给你，我把欠你的所有骄傲还给你。从此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你做你的冯太太，我做我的徐小姐。”我自己挣扎着转动轮椅，柳柳挡在前面，我用力把她推倒在一旁，“别让我把你遗忘，至少还能让我恨你。”
“小影，小影，小心斜坡。”柳柳爬起来在我身后喊道。
而我早已顺着斜坡划了下去，好在有一个路过的病友拉住了我的轮椅：“小心点，这里的斜坡以后一定要记得。”
“谢谢你。”
“没事的，我以前也是做轮椅的。后来做了康复治疗，现在能走路了。”
“康复治疗时间长吗？”
“那要看情况吧，我做了两年才能走路的。”
“那你现在有怎么在医院呢？”
“前段时间得了肺炎，所以又住院了。”她推着我的轮椅带我往回去的方向走，“你是因为什么来医院的呢？”
“车祸，摔断了腿。”
“只要你坚持做康复，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谢谢你。”
“没事，在医院的都是朋友嘛。等我肺炎好了，我还要再去做一次康复。”
“你还没全好吗？”
“走路有点瘸，样子不好看。想再去治疗看看，至少不会太丑了。”
“那你去的那个康复中心是哪一个呢？”
“安心康复中心，那里的女病患比较多。好些情况可能比你的还要严重呢，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都能走路了。只不过和正常人的还是会有些差别。”
“我还是自己走吧，你会累着的。”
“没事，你的轮椅正好当我走路的拐杖，而且你好轻哦。”
“那麻烦你了。”
“那个前面跑过来的是你丈夫吧？”她突然停下来指着朝我跑来的冯杉和憧严两人。
“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他还带着个孩子，我猜那一定是你丈夫了。”
“你可真能猜，你一定是写小说的。”
“大学时写过一些所谓的吟风弄月的爱情小说，后来等到真正的经历过一场爱情后才明白，现实中的爱情不过是夜晚下班时那一盏灯。”
“别太伤感，会有值得你爱的人来爱你的。”
“谢谢你。你儿子长的真可爱，不过像他爸爸多一点。”她弯下腰逗了逗憧严，然后起身和我说，“那我先走了，轮椅要慢慢学着用。再见了。”
“再见，祝你早日找到那盏灯。”我看着她一瘸一瘸的走着，那个背影带着寂寞和孤独，但是满含着对生活的渴望和企盼。
“她是谁，好像不是你以前认识的朋友吧？”冯杉把我推到树荫下，拿出包里的毛巾给我擦汗。
“刚刚在花园里认识的一个病友，挺乐观的一个人。”
“我问过苏柏了，他说安心康复中心的治疗环境和效果都是不错的，他问你想好了没有？”
“冯杉，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出来看看。”
“我去康复中心，但是我们必须先离婚。如果我能在一年内康复，那我们再去复婚好吗？”
“为什么要离婚，我说过会陪你一辈子的。”
“我相信你，可是也请你答应我好吗？我希望有一天我能蹦蹦跳跳的和你一起去西藏，去看喜马拉雅山的雪景。”
“小影，你能让我考虑几天吗？”
“可以，我不想让你过多的看到我坐在轮椅上的样子。”我拉着憧严的手问道，“憧严喜欢会走路的妈妈还是不会走路的妈妈？”
“妈妈会走路，就能带着我去迪斯尼乐园玩了。”憧严拉着我的手晃来晃去，他高兴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清嘉，清恬，尔憬，尔憧。
“小影，我们先回家吧。”
“恩，回家。”我看着蹦蹦跳跳的憧严，高兴的手舞足蹈。他应该不知道所谓离婚的含义，他的心里对这个突然醒来的妈妈应该是开心的。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体会到回家的快乐。我想我是真的爱冯杉的，在以徐离瑢影生活的二十四年来，我在徐离瑢影和玄霈的爱情夹缝里生存，我看着他们艰辛的爱，明明有爱却偏说无爱，明明有情却不能相守的痛。回到我的世界，看到我爱的冯杉，即使当初的恨也变得模糊和淡忘了。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这一句话说的多好，人生一世繁华落尽之后真正能沉淀下来的东西不多，也只有情能纠葛人的一生。可是一如当初我认定的那样，我的自尊，我的骄傲让我选择放弃冯杉。我只能说一句，对不起冯杉，今生我只能把爱埋葬在心里。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七十三章 结而未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