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红绫锦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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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凤六年十月二十三，这一日是我大婚之日，也是我双手沾满血腥的开始，明知一入宫我便是疯魔之徒，我却义无反顾的入宫做那个人人钦羡的皇后。明知我不是个善人，他还一如既往的待我。
“徐离小姐，从今儿个起您便是皇后娘娘了。”苏嬷嬷是太后遣来的教导嬷嬷，教我宫里的规矩和礼仪，还有些人情世故，她待我倒是极好的，按理她今后就是我的人，是该多多少少的为我着想着点的。
“苏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由着一群小丫头穿着嫁衣，天气入了冬，这衣服自然是层层叠得的厚。
“娘娘，您何出此言呢？”苏嬷嬷的手一抖，那镶玉腰带便落下来，听得一声脆脆的响声。苏嬷嬷惊慌的蹲下地拾起，手拍拍那腰带之上的尘土，“还好，还好，是全的。”她抬头望向我道：“娘娘，您是天定祥凤，哪能说那般的话。奴婢侍奉过三朝皇后，您是最心淡的一人。”
“苏嬷嬷，你是宫中老人，日后还要你多多照拂瑢影，瑢影未晓皇上的心思，难免多有差池，瑢影是皇上的第四任皇后，世人常说事不过三，可是如今……”我依然任着丫头们拾掇我的嫁衣，心里却百般的不愿意，我努力了数月让自己接受这个命运和承诺，可是心中始终在逃避，我还是一个俗人只想清清静静的过一辈子罢了。
“娘娘，您是有福之人，莫要太多想。皇上瞧见了您的模样心里就再也不会忘记。”苏嬷嬷宽慰我几句，牵起我的手把我带到梳妆台前，“娘娘，待会儿妆婢会为您起妆，绞面的时候会有些疼痛，稍稍忍耐一下。”
“一切都按着典制吧，我认下这一生的命。”我闭起眼不再看这瑢影居内进进出出的人，绞面确实疼痛，脸上的细毛都要拔走，皮肤十分光滑，妆婢细致的为我描妆上色。
“影影，前几日三嫂同你说的可千万不要忘记。”三嫂是个大而化之的女子，心思并不细致倒也端庄大方，她也是受了徐离家的命令在几天强对我进行所谓的婚前教育，其实也无非是一些夫妻之间的事罢了，历朝大家闺秀出阁之前都是由着家中已婚女眷教导房中闺秘，也有一些书籍插图用来学习。我已经把那些书放好，将同我一起进入鸾凤宫。她这时敦促我莫要忘记，也是怕我今日大婚会恼了皇帝的兴致，而致连累整个徐离家。
“三嫂，影影都已记下。”我开眼对上她的脸，满脸的喜庆和欢欣，好似今日成婚的人是她而非我。
我也明白，如今立在我瑢影居内的女眷都是徐离家的人，对我给予了深切的厚望，希望我今晚能承欢圣意，一朝宠幸一门荣耀。其实，后宫里的争斗说到底还不是谁能久占圣宠，而圣宠又无非是云雨之行。我觉得讥讽，所谓端庄也是披上华衣之后的一副皮囊，若没有那一袭华衣，我这个皇后和所有的女子一样，一副皮囊不少一物不多一处。
“影影，是时候拜别家门。”三哥在门外提醒我，我即将踏入后宫，这最后的一别我从此就不再是姓徐离而是玄门徐离氏。
徐离家虽在京城久居可到底骨子里还是江南人的脾性，自然大婚的礼节是顺着江南之仪的。我出瑢影居后并未盖上凤盖，而是由三嫂双手捧着。瑢影居到浩清堂的路上一路铺上细丝麻袋，麻袋有八只取其福之意，不断有丫头将我踏过的麻袋放到前方的路上，这是传宗接代，儿孙满堂的寓意。这大婚的风俗倒是和我21世纪的大同小异，毕竟都是江南句章之后，21世纪的句章早已没有这个县名，随着战争天灾的降袭，句章逐渐消失在历史的车轮中，难以再寻。我的句章，我的故乡，我的梦，我却要从此失去，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顺着三哥的手小步迈入浩清堂，跪在徐离老头和二娘面前。徐离老头眼睛含泪的望着我，欲言又止，我总觉得这样的模样让我怀疑之前对他的鄙夷和憎恨是不是过分。
“老爷，给小姐喂食。”司仪接过丫头递来的食盘送到徐离老头面前，“老爷，满饭。”
徐离老头接过那碗饭，拿起一双金筷箸，挑起几粒米送到我口中。
“第一口，夫妻相爱。第二口，孝顺姑舅。第三口，妯娌相敬。女儿谢恩。”司仪说道。
我重重的向徐离老头磕三记响头，以报父母养育之恩。
二娘接过汤盅，用翡翠小调羹喂我三口汤。
“第一口，早生贵子。第二口，儿孙满堂。第三口，折桂登极。女儿谢恩，起身。”
我同样对二娘磕三记响头，起身之后向其他几位姨娘福礼。
“影影，自今而后一切不可任性。”徐离老头对我嘱咐一句，泪水竟那样肆意的流下。
三哥将凤盖轻轻的为我盖上，牵着我的手往外走。
“朕今日甚兴。影影，随朕一辈子，可好？”玄霈居然亲自迎亲，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自古帝王大婚，从未有亲自相迎之仪，他这般待我，我感动一番。多年后我才明白，他亲自出迎其实只是一场戏，只因我身上牵连着江南安危而已。
他抱我入轿，我紧张的心稍作放松，他坐在我边上，握着我的手一路无语。我和他这样安静的入了朱雀门，一路走向我们的婚姻。我问过他是否能够不娶我，他说不可以，我问他是否可以给我自由，他也说不可以。我顺着他完成一切的礼节，被他送到凤鸾宫东暖阁的婚房等待这一日的洞房花烛夜。
我静静地坐在新房之内，一众喜娘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娘娘，您先喝茶。”苏嬷嬷接过喜娘手中的茶递给我。
我只敢一小口一小口的茗，这茗茶是大有规矩的。我每喝一口旁有喜娘说一句。
“茗香谨记情，从此夫是天。一口去旧疾，二口记夫恩，三口万事初。请娘娘泼茶去晦气。”我顺着喜娘的话喝三口茶，然后将茶杯之中的茶泼在一旁宫女端着的水盆之中。
“娘娘，你坐着休息，皇上与众位大臣亲属酒宴之后回东暖阁行礼。”喜娘在我边上说道，我只略微点点头。
我坐在东暖阁的喜床之上，脑中一片混乱，徐离的魂魄不时的与我纠缠，她不停的要我顺从玄霈的意思，而我却无法承诺与她，当初是她要我折磨这一群人，如今却要我放手，好好的爱玄霈，爱他助他，帮他真正的夺回军政大权，帮他做一个真正的帝王。
“徐离，你未免太过分，我当初一不小心掉入你的陷阱，你如今百般苛求与我，难道你觉得我还能好好的顺着你的意思，帮你做事呢？”我离魂与她对峙，她越来越难以理解。
“徐小姐，你不要忘记你曾经答应过我会为我完成那个愿望的，你是一个一诺千言之人。”徐离狠狠的抓住我这一弱点。
“你！”我愤恨的指着他，无话可说。当初确实是我自己一时激动的答应于她，可如今这局势是我所不能把握的，我甚至怀疑当初徐离的自杀是他人所为，而她决不是那时一般的简单。我真后悔自己当初的任性和冲动。
“徐小姐，你不要忘记，今日是你的大婚。哈哈哈……”徐离一阵长笑，面容突然变得凄厉恐怖，让我心中抽搐。大婚，大婚，我难道真要对他承欢吗？
我坐在那里一阵心闷，实在是找不出两全的法子，既能让我自己不食言又能护住我自己。
“给皇上贺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阵嘈杂之声突然打破我一个人的烦闷，我明白我再也逃避不了，不得不面对这一场婚姻及其带来的一切故事，我已经在努力的让自己学会面对困难，学会承担所有骄傲所产生的责任和危险。
“请皇上挑起凤盖。”喜娘的话在我耳边想起。
突然出现一团明黄色刺激我的眼睛，我缓缓的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这一双带着迷蒙醉酒的眼睛，太过犀利我总是怕被他看出我的真是身份，所谓做贼心虚也不过如此罢了。他静静的坐在我边上，醉眼迷离的望着我说道：“影影真美！”
喜娘蹲下身来将我们两人的喜服下摆结在一起：“罗带同结心相连，生生世世结良缘。”
喜娘又端来酒杯道：“皇上，皇后，合卺酒。”我与他一人一手一杯，互相绕臂而饮，“交杯饮过合卺酒，天作姻缘天地贺。”
喜娘随后说了些吉祥话，在玄霈的示意下领着一群宫女出去，随手关上房门，留下我和玄霈两人在那。
他不语我亦不语，这般静坐相对，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接下来的事，我与他总不能坐到天明，我也不会主动对她媚眼横生，他似乎也不会主动。我们静坐许久，我一日未进食物，腹中饥饿难耐，肚子倒也配合的咕咕叫响。
“影影一日未食，怕是及饿的。要不先食点点心充饥？”他的眼睛突然变得十分清晰，不像刚刚饮过许多酒的人。
“恩。臣女真是饿了。”我听到可以吃心情变得极好，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忘记应有的礼数和敬称，我自己动手脱去了身上嫁衣的外袍，这外袍的下摆正好和玄霈的礼服下摆结在一起，我知道这同心结是不能解开的，到想起《还珠》里那最后一幕小燕子的新房捉贼记，一个不小心两人闹个笑话，我怎敢带着他摔个跟头呢？
“影影，怎么还是‘臣女’呢？从今日开始在朕面前该自称‘臣妾’。”他握住我的手道，“影影想食点心，那朕也饿了，作为朕的妻子是不是也该为朕更衣呢？”他笑得奸诈，好似一个色狼见到猎物。
“皇上，臣妾失言，请您莫要责怪。”我顺着他的话为他解开衣袍，将两人的衣袍细细的叠放整齐，打算放到一边。他却夺过那两件衣袍抖乱后随手扔到一旁道：“新婚之夜哪有这般整齐的呢？”他拉起我的手做到桌子边上，自顾的捻起一片桃酥送入口中，我见他嚼的愉悦，也捻过一片桃酥送入口中，细细的咀嚼，味道很好，是传统中华美食的味道，少了我记忆中那些西化的口味。
我进食许多的点心，肚子总算是被填饱，这最后一口把我给呛住，急急的拿起茶杯喝水。
“影影，莫要着急，朕不会同你争这点心，你何必食的那般急切呢？瞧瞧，现在都呛注了吧？呵呵！”玄霈瞧我那窘样，笑得乐和，他又为我续几杯水道，“慢慢喝，不急。难道是心里着急了不成？”
我被他的言语给又一次给呛住，恨恨的瞪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他的言外之意那样露骨，我怎能不明。
“皇上，臣妾要先卸妆容。头上凤冠及沉，戴了一天如今可以脱下？”我虽是询他之意却没有想过要等他允许，径自坐到梳妆台前打算取下凤冠。我取了许久时间却怎么也取不下来，这凤冠不同于我以往电视中所见那般，如一顶帽子，可以自由戴取。而这凤冠是一圈金篦子，插入发髻之中，还旁有各种玉簪，金钗，钿花，华胜，金篦子，青丝缠绕，纷繁复杂，我稍动一边旁其的也要扯动其他青丝，我累得要死却依然取不下凤冠：“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我取了这般久还是取不下来，还不如一把剪刀剪了这玩意。”
“影影，不就是一顶凤冠吗？哪来讨厌可言，朕为影影取下即可。”他过来为我轻轻的取着头上的发饰，他下手极轻没有弄疼我的头皮，每取下一件他都极小心细致的为我放入首饰盒中，取下旁边的发饰，终于将凤冠取下摆放在我面前，而发丝也随之倾泻而下。
“它终于能取下来，折磨我一天。”我手指戳着凤冠上凤头道。
他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对月牙儿犀角梳为我梳理纠缠在一处的发丝，还很有意味的说道：“影影的青丝很好，是我见过的最美的。”
我发现自己很能捣乱气氛，很不适宜的问道：“皇上是不是也为三位皇后姐姐取下凤冠？”
借着铜镜的照映我模糊的看到玄霈脸色突变，而他的手也抖动扯痛我的头皮，我忍着不语，知晓自己犯了忌讳。三嫂婚前对我所有的嘱咐我一股脑儿的全忘记了，全剩下自己的自负和骄傲。
“影影原来在意。”他极快的平复了心情，又为我梳通另一侧的发丝，“那现在是不是该换影影为朕打理这一团发丝了？”
“恩，如果皇上不嫌弃臣妾手拙就行。”我起身为他取下十二缕冠，拨下玉搔头放在我的首饰盒中，解开缚发的金丝带，为他梳发。
我猜测着他的心思，他也揣踱着我的想法，相互梳头却不愿提及新婚之中的重事，他许或是等着我主动献身，而我却等着他劳累而睡去。我们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在东暖阁内对峙着。
听得门外敲门之声，我心里绷紧了弦，不知道此时进来的会是谁？
“皇上，奴才是涂海。太后娘娘送点心来。”
“进来吧。”玄霈拉我迅速的跑到床边才开口。
只见涂海端着一碗食物进入，我闻道那味道就心知是“春暖”之药，这药是一剂媚药，用于不从的女子，今日居然会要我服用此药，看来东暖阁外有着太后的众多耳目盯梢。
“这是什么，到不像是点心。”玄霈看了看那碗中之物说道。
“是太后特意熬制给皇后娘娘的。”
“是‘春暖‘？”玄霈怒问道。
“皇上，是太后娘娘吩咐的，要求老奴一定要请皇后娘娘服用。”
“是吗？难道母后是不信朕？还是其他？”玄霈端过涂海托盘之中的白玉碗，将碗中之物倒在托盘之上，“告诉母后，朕与皇后很好。出去吧，把所有人退到东暖阁外三十尺之外，若要让朕听见还有人偷视朕与皇后新婚之夜，就不要再见到明天的日出。”
“是，奴才明白，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早些歇息，夜深日短。”涂海端着托盘躬身退出房内，又听得他调离所有伏在东暖阁外的宫女太监，这一下子整个凤鸾宫也似乎只剩下我和玄霈两人。
他要我为他脱去衣服，我只得顺从，自个儿也在他面前脱衣，剩下里衣之时我怎么也不可再脱，他倒也没有强迫我，抱起我放下层层帷幔，灯火透进来时也已经昏淡，留下个模模糊糊的影像，这真的很是暧昧，很能幻想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我一时沉迷其中难以自拔，陷在他的温柔中以为他是冯杉。
“皇上，这婚床之上仙逝过多少人？”我总是给他难堪和难题，他抱着我手就这样松开，他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我道：“影影果真不愿意？”
我点点头对他说道；“皇上答应过给臣妾自由，臣妾不愿那一天等到了自由，却发现无法割舍与皇上之间的联系，明知有哪一种痛又何必要让自己惹上去，还不如不曾有过，那以后离开时也能放的开与皇上的一切。”
“朕累了。”他拉过一床锦被闭眼而睡，而我起身披起衣服坐到书案前。
我握着笔不知该做什么事，我想着等他睡着我再入被窝，这样我们也能免去尴尬。看到这室内的一切，我想到以前每每失眠常会写写字，使自己静下心来，睡意便也自然到来。
我铺开宣纸，磨上墨，想着心里出现的宋词，一首首写下来，这一夜是我新婚之夜，我的夫君独自卧在锦床之上入眠，而我独自坐在书案前默词，红烛成泪，一滴一滴，我剪了一茬又一茬的灯花。我笑自己可笑，今日这样的行为是为冯杉守身还是其他？我与冯杉爱恨无尽，我心里对他恨得紧，明明想着如果有朝一日回到21世纪会把它推下喜马拉雅上，可是我已然忘不了他，因为爱之深所以恨之切。爱为何物，爱一生，爱一场，一生难断，冯杉你可曾想着我，可曾记得我的好，可曾忘记我的错，这记忆对碰使得我越来越迷糊，睡意袭来，趴在桌上睡着。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红绫锦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