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灵者》渊如海

20、啸月之狐2

　　数百米之外的森林中，一只巨大的白狐死死的盯着姬雪清与姜明图，它除了漆黑如深渊的眸子之外，全身雪白，雪白的身子外有一层血一般的火，炽烈且诡异。这层火似乎是有意思的，哪怕在白狐身上熊熊的燃烧着，却也不曾烧毁一株草一棵树。
　　对，这只啸月之狐就是那个孩子，不能说是孩子了，他在血焰的灼烧下身量已经拔高，赫赫然成为了大人的模样。可是他成为大人之后，血焰还没有停，血焰依旧燃烧，于是他从大人变成了啸月之狐。
　　啸月之狐与姬雪清姜明图二人对峙着，姜明图拔出了手中的剑，他一手握着剑，一手捏着一张符箓。反观姬雪清，看上去云淡风轻的。
　　不多会儿，李叔与姬司马来了，可是他们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个距离正好，在他们能及时救援的范围之内。
　　啸月之狐紧闭着嘴巴，它抽了两下鼻子，随后目光盯住李叔与姬司马所在的方向，它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气味，但是它现在说不出话来，血液里的力量都已经被血焰烧出来了，这原本应该是留到献祭给‘王’的，在‘王’的献祭之礼上将自己整个烧成一团血融入‘王’的身躯，这团血在他身体里面养了几百几千年，死了又重生，是帮助‘王’登上神之路的，可是现在却等不及了。
　　啸月之狐仰天嘶鸣，声音高亢、怨恨和悲伤。一股巨大的气浪以啸月之狐为中心向外扩散，草木为之低伏，林中成千上万的鸟儿争先恐后拍打翅膀远离，数不清的虫蚁野兽奔跑。
　　它要拼命了，它趴下身子吐出嘴里紧紧含着的东西，是那只土黄色的小狗，可是它现在太大，这只土黄色小狗几乎就它半个指头大。啸月之狐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用鼻子轻轻顶了顶这只湿漉漉的小狗，可是没有回应。
　　它好像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它低声的吼叫着，漆黑的眸子里溜出红色的水，不知道是血还是泪。它小心翼翼的牵引着一丝血焰将土黄色小狗缠绕，此刻它漆黑如深渊一般的眸子仿佛是一颗沾水的黑珍珠，隐隐约约的叫人看了不再害怕。
　　它又哀鸣了两声，血焰狂卷，于刹那之间，小狗化作了一团飞灰。红色的水再次溢出啸月之狐的眼眸，它仰天哀鸣。
　　“他要做什么？先生。”李叔早已经拉开大弓对准啸月之狐，纯银的箭矢上两色的月华流转。
　　“它要拼命了。”姬司马说，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哀伤，“它看到了我们，知道凭它一个的力量是根本也没有希望逃出去的，因为我们是要来杀了它，所以它要拼命。可惜我没带酒。”
　　为什么要带酒？李叔想问，他突然想起来月余前那银狼妖将，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都说死之前要吃一顿好的再上路，免得做了饿死鬼。我带不来它喜欢的口味的饭菜，只能带一壶亲手酿制的酒给它。可是它在血焰燃烧之前还只是个孩子，我不确定它能不能喝。”姬司马喃喃自语，“等我死的时候，有没有人带壶酒给我呢？”
　　啸月之狐哀鸣了好一阵，姬雪清与姜明图没有率先发动攻击，他们在打量。可是还来不及他们发动攻击，啸月之狐便人立了起来，后肢着地，它脸上雪白的毛发上挂着红色的水，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悲伤与怨恨，两只前爪毫无规律的上下晃动，身子也轻轻跟着摇晃。
　　它在舞蹈，拜月之舞！
　　从众人的角度看去，啸月之狐长长的吻部仿佛刺入月亮的中心，这一刻它就像是对着月亮深呼吸，两色的月华都纷纷落在它雪白的毛发上，可是它身上有炽烈的火焰，火焰随着它的跳跃旋转而洒落四周，可是没有燃烧。
　　拜月的舞蹈宏大庄严，它更像是一场祭祀，祭祀月亮或者说是引导月亮的力量。
　　姬雪清与姜明图都看呆了，别说他们两个人，就连李叔都有点愣神。
　　血色的火焰随着啸月之狐不断深入的祭祀舞蹈摔落四周，它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少，直到没有。两色的月华终于落在它的皮毛上，苍白的月华粘在它的皮毛上，如水珠似得；而猩红色的月华却是随着它的动作不断落下，渐渐与先前的火焰融合在一起。
　　随着啸月之狐的拜月舞蹈深入，一张巨大的领域伸张开来，领域融合了清冷的月华，整个领域恍若寒冰地狱，气温骤降，花草树木和岩石都染上了一层薄冰，逐渐加厚。天上甚至开始飘雪，这是啸月之狐血脉之中隐藏的能力，是用来拼命的绝招。
　　这个领域几乎笼罩了半个森林，半个森林都是苍茫的白色一片。啸月之狐仍旧是舞蹈着，它脚下已经积累了一层厚冰，但那些血焰却不曾熄灭，仍旧散发着炽烈叫人心悸的高温。
　　“这是，它的领域吗？”姬雪清睁大眼睛。
　　“狐狸的拜月之舞。”姜明图也有点蒙，他开始觉得有些冷，雪粒子不断落下，身周已经开始积了一小层雪，要是再不动手的话估计他们会被冻死在这里的。如果不打断施术者，他们根本就出不了这个领域，况且就算出了领域，啸月之狐也能不断移动，要是进了鹤州城，那死伤可就惨重了。
　　“你们可以强行打断它。”有人在姬雪清与姜明图身后不远轻声说，姬司马低垂着目光看着地面，“小心一些，你们可以的。”
　　姬雪清与姜明图两人动了，姬雪清长袖飞舞，身周涌现出一股气势，她面无表情，嘴唇抿出一个锋利的幅度，雪簌簌的落下，血一般颜色的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像是在烧还带着水的木头。姜明图手上握着长剑，他动作比姬雪清快，避开火焰旋身上步，长剑劈开不断落下的雪花，剑光凌厉如电。可他这把能劈山断石的剑没有砍在舞动的啸月之狐身上，无数冰柱刀剑一般竖起挡住了他的攻击，还有冰雪和风暴，他的剑光无比锋利，劈开一波又一波的冰柱与风雪，可始终没能逼近啸月之狐。啸月之狐始终在专心的拜月。
　　姬雪清与姜明图两人一次次逼近又一次次退下，他们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冰雪隐藏在风暴之中，在猝不及防之间，比最为锐利的匕首还要可怕，数不清的冰雪沾染了他们的血液融化在地上。
　　李叔始终张着弓他生怕出现意外，白色的雪覆盖在银色的弓箭上。但是也许他不知道，哪怕是在温室中长大、在长辈庇佑下不曾屠妖除鬼的姬雪清和姜明图，也是姬家与姜家以家长为奋斗目标培养长大的，他们有这种天分，天生是为了斩灵！
　　“李叔别紧张，”姬司马说，“这两个孩子始终是要成长，他们的对手不是有锋利牙齿利爪的虎豹雄鹰，他们的一身武艺哪怕是在百万雄兵中也可以进出自由，但他们的对手是妖鬼，是和我们同样的东西。”姬司马的声音越来越低，但眸光却愈加犀利。
　　听到姬司马的话，李叔握着弓箭的手稍稍垂下，可是下一秒，他又重新用力张开。
　　“他既然要和我们同归于尽，这些雪可杀不死我们。”李叔说话的时候目光仍旧盯着啸月之狐，他始终没有松懈。
　　“他已经在拼命了，等他身体内的血液都燃烧殆尽的时候，死亡就被释放了，领域内的温度会在瞬间降低百倍，哪怕是我们也抵御不了那种寒冷，我们会在领域内活活冻死。”姬司马看了眼四周，雪落如流，地面上已经有一指厚的雪，“看到那血色的火焰了吗？它不会让我们就这么轻易的死去，那火可能是以妖血为燃料点燃的火，平时藏在它的心里，可是它最珍贵最重要的东西离开它了，他要放出这团火焰，焚烧万物。”
　　“冰火两重天？”李叔身上冒着热气，雪花还没有沾到他的衣服就已经气化了。
　　“对，它认出了我，怨恨我们，它不想让我们这么容易的死去，它原本是要在妖破开神的封印的时候献祭自己的，可是遇到了我们破坏了它的献祭之路，它要和我们同归于尽，排除我们这些能破坏妖封神道路的不定因素。”
　　“所以我们要提前杀了它！”李叔的声音带着些狠厉，他望了姬司马一眼，平静的说，“先生，其实您最怕孤独了，对吧？您表面上看起来温柔谦和，但您骨子里还是嗜血的，您其实就像是狼群中最后一匹狼，一只孤狼……请原谅我说这些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以姬家的名义在鹤州建立了姬府，收留了你，又抱养了一飞，我说喜欢安静可府内还是有不少的仆役，这算什么？口是心非。”姬司马笑着说。
　　李叔沉默着，领域内越来越冷，他几乎有一种被冻僵的感觉，雪花渐渐覆盖了箭头，这种感觉很真实，虽然明明知道是假的，可是手上还是不由自主的加大了拉弓的力气，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青筋如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