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镇传奇》桐玺夏延

18、017 拜帖

　　此时出现的这两个男人正是王家的二爷王靖和长房大少王凯。王家人丁凋敝，老太爷和老太君都早逝，只留下两子一女。原本王家由长房王狄主事，王狄膝下有一子一女，即王凯与王鸥这一对兄妹。

　　只是十二年前王狄突然双目失明，也没人知道具体的原因，连妙回春都寻不出对症的法子。王狄失明时，王凯尚只有十三岁，于是这主事的担子便交到了二爷王靖的身上。王靖操持家业的本事与王狄差的远极，只是娶了一房好妻子——靳璧月。靳璧月在生意场上那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江湖都道这靳璧月假以时日，必当成第二个靳老太太。也亏得靳璧月，这王家的家业在这十二年来算是保住了的。王靖与靳璧月只有一个独子——王旋。王旋如今还是束发之龄，未及弱冠。

　　王靖也往那李佳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接道，“这个那李佳，有问题？”
　　王爱君看顾了一下四周，在确认隔墙无耳后才朝着王靖和王凯点了点头，“有些问题，但我也有些不确准，所以特地把你们叫出来，看看你们有什么想法。”
　　话毕，王爱君便把前日北厢房的事情又细细分说了一遍，这越说到后面，气氛便越显得沉滞。但显然王家叔侄的所思所想与靳家的人自是不同的，王靖眯着眼道，“如此看来，这那李佳必是身怀异术。”
　　“有没有异术不重要。”王凯沉吟了一番道，“重要的是，她会不会碍事？”
　　王靖道，“嗯，阿凯说的是。妹妹，你这几日与她接触，怎么看？”
　　王爱君摇了摇头，“我不晓得。她平时也不爱与人说话，一举一动都规矩的很。而且……”
　　“怎么？”
　　王爱君面露难色，最后还是道，“而且我这里也未见得好过。老太太这一走，那姜氏便开始兴风作浪，二爷又对她言听计从。等丧期一过，我怕是在二房里头就彻底没什么凭仗了。”
　　“姑姑怎么会没有凭仗？”王凯露了一笑，“姑姑的身后怎么说都还有一个王家，区区一个姜氏要与王家斗，这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
　　王凯又道，“我现在更介意的还是这那李佳的身份，靳老太太为什么非要定下这门姻亲？原本我觉着是不是和京城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老太太选的不是那氏这个门楣，而是那李佳这个人。”
　　“这怎么说？”王靖问道。

　　王凯正要再开口，院子里却走来了靳家的下人，他们便适时的中止了话题。等人走开了以后，王凯才又说，“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去以后我们再商议一下。姑姑这几日就先静观其变。”

　　王家这一厢在密会，那一厢靳东却是有些头疼的看着手上的拜帖。按理说他是真的不想去见的，这都是什么没眼力见儿的人，人家家里摆丧事，你来拜什么码头？也不嫌晦气的么？

　　靳东一路被管家带着往偏厅走，一边问道，“到底什么来头？什么人都要见，我这几天眼都要瞎了。”
　　管家也是一脸的苦相的道，“那个——只知道姓邝，像是当兵的。”
　　管家这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更添了一层气，靳东冷哼了一声，“你是越来越会当差事了。”
　　靳东这么讲，管家自是不敢说什么，好在这会儿已经到了偏厅的门口。靳东踏步进去，眼风一扫，当下在堂中坐着的俩人倒还算生的人模人样，穿着的都是军装，看样子是北洋兵。

　　“邝生是吧？请坐吧，管家，看茶。”
　　“靳少……”
　　“靳大少安康！我们是北洋军二十三师六团的，这是家兄邝天佑，团长，小弟邝念生，副官。初到贵地，本想着来恭贺大少新婚的，不想出了这样的事，如听惊雷，不胜悲痛。”说罢邝念生便当真摆出了一副沉痛的神色，“老夫人寿年驾鹤，乃是喜丧，逝者已矣，还请大少爷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没错，来人恰正是邝家的老二和老三。且说那日邝天佑离开后便直奔镇子外的营地，把老三揪起来，俩人一合计也觉得是该到靳家来拜个码头。虽说时机上确实不大合适，可码头还是早拜早了，不然谁知道人家心里会想点什么小九九？

　　邝念生这一张口倒也是把靳东小小的惊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二人一眼，复挑褂坐于主座道，“北洋军二十三师六团……来涿鹿镇有何贵干？你们是把一个团都带来了么？”

　　靳东虽然这么问，但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若真有一个团的人进了镇子，靳家早就得到消息了，哪里会等这俩人上门。只不知道这俩人此来，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邝天佑脸上堆起了几分笑，“我们只是路过贵镇，修整部队，可能要耽搁个个把月。不过靳少爷放心，手下的弟兄们都在镇子外头驻扎，绝不会扰民。”

　　邝念生又道，“正是，老话说见庙烧香，我等不敢白白在此叨扰，特意备了些薄礼，还请大少爷莫要嫌弃。”

　　邝念生说完就给带来的下属使了个眼色，呈上礼品，然后他又亲手把礼单交到了管家的手里。

　　对这种寒暄的套路，靳东几乎是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让管家收了去。坦白说，这点礼品在靳家看来那是真的叫“薄礼”，若不是看在这俩人身上的皮，他还真是懒怠与他们打交道。这邝念生讲话倨傲，规矩作的假，嘴里讲的话也不见得有多真诚，就这么一个团，上没规矩下没谱，谁知道他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修整部队？呵，信你才见鬼。

　　“我们这镇子说来不大，历史还是有着点儿的。这历史久了，什么古怪的事情也有，你们驻扎在镇子外头，林子里有瘴气，得预防着点。”靳东端了茶，不痛不痒的道了一句。

　　“多谢靳大少提点，我等自会注意。”邝念生接了一句，随后瞄了一眼邝天佑。
　　邝天佑接过他的眼神，会意的又对靳东道，“我们兄弟今儿个来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若是日后有叨扰的地方，还请靳少爷见谅。”
　　靳东笑了一声，“邝团长言重，二位是保家卫国、护佑乡民的军人，靳某不过一介布衣草民，将来谁叨扰谁还指不定的。”

　　这话说的邝天佑就有些尴尬了，军人是没错，但这保家卫国、护佑乡民，好像跟他们没有一根鸡毛的关系，一时他也只好送上干笑，不承认也不否认，然后起身拱手道，“心意送到，大少爷要事在身，我等就不便多做打扰了，这就告辞。”

　　“好，那靳某人也不留客了。管家，送客。”靳东说着就端茶送客，一点也没有要留人的意思。这须臾间的谈话，他基本已经瞧出来了邝家兄弟的轻重，这敷衍的神色自也就明明白白的摆到了脸上。

　　等邝家兄弟走出了偏厅，靳东又叫来了人吩咐道，“派几个人跟着，打听一下这几日他们都去了哪里，再派点人去郊外探探，营地驻扎的具体位置、人员和装备都打探清楚，有任何情况随时回来汇报。”

　　邝天佑和邝念生走出靳家大宅，邝念生立马哼唧了一声，“什么玩意儿，这靳大少爷也真是会摆谱儿啊，看那一张脸拉的，死臭死黑的，跩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邝天佑拿胳臂肘捅了一下邝念生，一脸不悦道，“你少说一句话能死人还是怎么着？在人家地盘上你还横着走，活腻歪了还是怎么着？这两天我们得消停点，我一会儿去看看老大，你会营地，记得，这几天都按兵不动，别让人捉了小辫子！”
　　邝念生不以为然的看了邝天佑一眼，“老二，你是吓破胆儿了还是怎么着？我们消停点，那吃啥？坐吃山空啊？”
　　“才补了个大仓，两天你能给全吃了？你胃通海的还是怎么着？”
　　“行了行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邝念生转头看了一眼靳家大宅，默默的有半晌没讲话，然后摇了摇头，又转头瞧了一眼。
　　邝天佑见他这样也觉得有些古怪，推搡了他一下问，“怎么了你？中邪了啊？”
　　“唉，别推我。”邝念生沿着靳宅的围墙根走了几步，又退开几步站定看了看，复又向前，再退后，末了转头幽幽的对邝天佑道，“老二，我觉着这靳家很是有古怪。”
　　邝天佑道，“怎么古怪？”
　　邝念生道，“靳家刚刚死了人，还没下葬，按理讲家宅应该有鬼灵气息，就算没有鬼灵，怎么着这老太太的魂魄总得有吧，就算过了两天了跑没了，那魂魄的渣渣也得有吧。可是奇怪，在外面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得到，但刚进到了靳家里头，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邝念生有阴阳眼，他讲的话，邝天佑自不会不信，尤其是这神神鬼鬼的勾当。他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说——这里有可能就是藏着龙脉的地方？”
　　邝念生把手掌放在靳家的围墙砖石上，摇了摇头，“不好说，我只能说，靳家这地儿古怪，像是有什么人布了什么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