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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42章_苦药 ...

  •   懒得去管秦放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屁孩,我给看店的姑娘使了个眼色,便熟门熟路地闪进了后房。
      果不出所料,我看到了艳如玉,一个不像艳如玉的艳如玉。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中药味,我看到端着汤药的艳如玉坐在床沿,他用汤匙轻轻搅着药,像是害怕发出声响惊动到躺在床上的斜阳。那个曾经自负自傲不可一世的艳如玉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憔悴邋遢的平凡男人。
      “交给我吧,你去趴着歇一会儿。”我走上前,拍了拍艳如玉的背。
      “无双,你怎么来了?”艳如玉声音沙哑,他揉了揉眉心看向我,明显是连着几宿没睡好觉。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来,把汤药给我,我来喂她。”我催促艳如玉,“你要是累倒了,等斜阳醒过来,挨骂的可是我。”我顺势抢过艳如玉手中的碗,挤开他坐到床边,抢着照顾斜阳。
      不能说我是一点都没有私心,艳如玉明显不知道是陆无涯伤了斜阳,否则他不会这么轻易放我进门,但也不能说我的主动是另有预谋,毕竟斜阳同冷无双情如姐妹,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照顾她,也是我夏暖暖理所应尽的本分。艳如玉不与我争,却也没有乖乖去休息,而是坐到一旁默默地看着我们。
      躺在床榻上的斜阳面色惨白,若不是感觉到她额头沁出的汗珠还有那微弱绵长的呼吸,恐怕我都要怀疑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活人。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被扯得老高,却掩盖不了从她肩头缠到胸口的白色绷带,一层又一层,被鲜血染成了一片扎眼的红,就好像陆无涯带着歉意的眼睛注视着我,拷问着我的良心。
      我勺了一口药喂到她嘴边,却洒了一地,斜阳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头人,半滴汤药都喂不进嘴里去。此时此刻,我是多么希望这个平日里最爱同我斤斤计较的泼辣女人能从床上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骂我把艳如玉辛苦给她熬的汤药给弄洒了。我鼻子一酸,好像有咸涩的液体夺眶而出。
      “没用的,这样根本喂不进去。”艳如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语气中的绝望和无助令我也感到力不从心。
      我含住一口药,苦涩的味道一下蹿进口腔,害我差一点就喷出来。可我还是忍住了,俯下身将这一口救命汤药缓缓渡进斜阳口中。我不得不用力掐开她的下颚,强迫她张嘴喝下去,一口一口,汤药喂了半碗洒了半碗,我再回头去看艳如玉,他却偏过头,故意装作没有看到斜阳唇角溢出的汤药。
      一盅汤药,苦在我的嘴里,喝在斜阳的嘴里,疼在艳如玉的心里。
      我不知道艳如玉像这样守着斜阳多少日子了,我不敢去问他究竟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我害怕他一告诉我,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去讨伐陆无涯。我在心底感慨,为什么命运要安排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两败俱伤?
      气氛有些尴尬,我看着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艳如玉,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难道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他凶手就是陆无涯吗?这样会否能减轻斜阳的伤痛?还是更加火上浇油?我内心的矛盾溢于言表,却看到艳如玉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眉宇紧锁,似乎已经疲惫到了极限。
      “别动,把眼睛闭起来。”我绕到他身后,抬手按住他紧绷的肩膀,柔声道,“你已经几宿没合眼了,趁这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艳如玉听了,只是背脊一僵,似乎不太理解我预备对他做什么。我的手指抚上他青筋突兀的额头,轻轻揉压,按到他紧绷的肩胛,缓慢地捏放,直到艳如玉的身体整个放松下来,我才慢慢松开手。
      “舒服些了么?”我关切地问,希望自己的一点小小心意能传达到准确的地方。
      艳如玉过了好半晌才说:“无双,你似乎很久都没有对我这样温柔了……”
      他的语气中有遗憾,有感慨,有怀念,还有太多我读不出的情绪。我才发现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给这个男人判了死刑,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的感受。或许在我不曾留意的时候,艳如玉已经变化了许多。
      “你知道的,我不是冷无双,不是以前那个对你痴心一片的双儿。”我平静地道出一个艳如玉不愿接受的事实,他却只是看着我,淡淡笑了笑,只剩无奈。他知道斜阳在看着,她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她的心一直在注视着我们。他知道自己这一生负了太多人,不能再辜负斜阳的一片耽心。
      我起身拜别,示意艳如玉不必送我出门,今天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在心底默念着千万句“对不起”,想要为陆无涯还债,却觉得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抵消这份歉意。
      斜阳啊斜阳,请原谅我此时此刻的自私吧……
      我跨出里室走到大堂,却不见秦放的踪影。店里的姑娘是这样告诉我的,她说:“方才与冷老板一同前来的公子在后房门口站了会儿,然后就匆匆走了。冷老板没瞧见他吗?”
      一切不安定的因素如同黥城天空聚拢的云团,从天的那一边跑到这一边,眨眼间,由片片白絮凝聚成团团乌云。老天爷,此刻的你究竟是在为谁哭泣……
      事实证明,今天真是不宜外出。
      一路上电闪雷鸣暴雨如瀑,即便我事先问胭脂铺里的姑娘借了把油纸伞,等我跑回红楼的时候,膝盖以下还是全部湿透了,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狼狈不堪。可等我好不容易滴着水跨进红楼的门槛,可笑的一幕发生了。冲着我使性子发脾气的是秦放,同我吵架了翻脸了的却是陆无涯。
      “冷爷真是太过分了!”语凰的声音。
      “唉,凰丫头,冷爷的事情我们就别插嘴了罢……”玉盈的声音。
      “无涯哥哥,你没事吧?可是冷爷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锦鲤的声音。
      “我没事。”陆无涯明显“有事”的声音。
      “谁说她做不出这种事!?我亲眼看见的。你们说说看冷无双她到底有几个男人!?”秦放无事生非、雪上添霜的声音。
      我终于按奈不住,踩着湿透了的布鞋就走进正厅,冷冷开口道:“我到底有几个男人似乎不关你的事吧?”一抬头,才发现厅里聚着的不止这几个人,就连平时最不爱多管闲事的傲雪也站在角落,似乎他们这样合伙在背地里集体讨伐我已经不止一次两次。我的口气顿时又急降八度:“谁来提醒我一下,这次我又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需要你们一个个在这守株待兔?”我边说边坐下脱鞋,鞋子里甚至能倒出半碗水来。
      青儿见状,大概是怕我伤风,她紧忙给我斟了杯热茶,我看到杯子里飘着的两片姜丝,心头才涌上一丝暖意。正准备端起来吹两口,秦放却突然冲到我跟前,“啪——”的一声,将杯子重新按回桌上。青儿细心替我泡的茶,洒了一半。
      我挑眉看向秦放,秦放却开始大放厥词:“你不是说胭脂铺里没有男人么?那为什么我看到你和一个老男人在屋里头苟且?你特意带我去那里就是要让我看你怎么摸别的男人的!?”
      我不明白秦放为何总是能把事实朝最离谱的方向扭曲,可即便我觉得他这是在无理取闹,还是得严肃地回答他,毕竟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尤其是陆无涯,他打我进门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睁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我。于是我告诉秦放:“首先,我同你说的是‘胭脂铺的老板’是女的,而不是说‘胭脂铺里没男人’。其次,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和艳如玉在苟且?我分明只是在给他‘按摩’。”
      我话音刚落,竟听到陆无涯质疑一声:“按摩?”
      他顿了顿,突然暴怒掀桌:“还是给艳如玉!?”
      我盯着他的眼睛,用眼神告诉他:陆无涯啊陆无涯,你现在是最没有权力声讨我的人啊,伤了斜阳的不正是你吗?陆无涯却不会意,反而一把无名火越烧越旺,他摔了手中的酒杯,恶狠狠地瞪着我,一身杀气。这时,青儿居然凑到我耳边,小心翼翼地问:“冷爷,您真的同艳老板‘按摩’了?”
      我顿时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所理解的“按摩”和我所说的根本不是同个意思,我突然想起来陆无涯印象里的“按摩”似乎是要“光着身子”做的。可惜我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陆无涯已闪身冲了出去。
      “陆无涯!你给我站住!”我追出去大喊。
      雨水稀里哗啦地落下来,将我整个人都淋成了个落汤鸡,陆无涯停在我不远处,也被淋得一身狼狈,却怎么也不肯回头。
      “你要去哪?我不准你去找艳如玉和斜阳!”我蛮横地下令。
      “你管我!”陆无涯低吼。
      “你有什么资格去找他们!?”
      “那你呢!?难道你就有资格去替我还债?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去伺候别的男人?”陆无涯猛地转过身面对我,几乎咆哮,“如果非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那也应该是我去,大不了一命偿一命!凭什么你可以擅自做主!?”
      “你白痴吗!?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你不准去!给我回来!你要敢去的话就永远不要给我回来!”我也被怒火冲昏了头,大雨几乎将我绝决的话语吞没,当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满怀关切的话语已被愤怒篡改成了残忍的威胁。
      陆无涯站在雨里,我看到他隔着密密麻麻的雨帘微微张着唇,好像在说什么,可我耳边只有嘈杂的雨声,什么都听不见。我看着他绝望的红眼睛,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直到陆无涯默默转身离开,我满脑子剩下的也只有我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要敢去的话就永远不要给我回来!
      就在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的瞬间,我重重地闭了闭眼睛,心中已开始懊悔:陆无涯,你快点回来,你这样淋雨是会感冒发烧的,而我,更会心疼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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