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冷无双》只抽半支烟

37、第35章_不禁

　　叶凯彬彬有礼，穿过正厅的时候有达官贵人站起身同他敬酒，他也谦逊地一一回礼，红楼竟也因为这位风度翩翩的大将频繁出入而显得越发高雅起来。我俩在庭院的回廊坐下，老位置，感觉却比上次亲切了许多。青儿已替我们备好了酒水，还有两碟下酒的小菜。
　　“叶兄，上回你行事可不厚道。怎能接住了夫人，忘记了恩人，把我一人撂在树上大半个时辰不闻不问。”我突然记起了上回的“攀树之仇”，借着聊天的空档，递出了第一杯酒，“这杯酒，不罚不行。”
　　叶凯听了哈哈一笑，接过酒爽快地一干而尽，他说：“是我欠考虑了。本以为无双精通上树之道，理说下树也是易如反掌，没想到……”
　　我打断他的话：“哎，你不知道，上树容易下树难。我那会儿就坐在树上想了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
　　说完，我也敬他一杯，不料酒劲太猛，一口下去，烧到喉咙口，火辣辣一片。我提起酒壶嗅了嗅，心说青儿那个臭丫头，竟给我灌了一壶烧刀子。再抬头看叶凯，他正面不改色地看着我。
　　“无双酒量不错。”叶凯说。
　　我轻笑：“不行不行，我酒量太差了，本还打算找个机会同大将军拼酒，现在看来我是不战而败了。果然是‘将军肚里能撑船’，无双喝多了只会出个小肚腩。”
　　“哈哈哈哈——”叶凯又笑，爽朗的笑声成功引来了旁人的注目。
　　“哼——”
　　“哼哼——”
　　又是一片熟悉的哼哼声，抬头一瞧，啧啧，二层回廊上竟站了一溜人。
　　我哭笑不得地飞给她们一把眼刀，不禁在心底感叹：陆无涯啊陆无涯，你究竟给红楼的丫头们施了什么法术，竟能让她们一个两个都不接客不睡觉，站在这儿像“针孔摄像头”似的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她们为何要站在那里盯梢？可是怕我对无双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叶凯也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阁楼。
　　我摆了摆手，对叶凯说：“我们喝酒，别理她们。她们呐，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将军的‘君子之腹’。”叶凯听完又笑，丫头们大概也听到我的话，一个个黑着小脸散开了。我摇摇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在刚才的那一溜人中看到了秦放的身影。
　　我与叶凯大笑着谈天说地，聊了好一阵，我才顺势问及风瑾。
　　叶凯说：“多亏无双上回同她谈心，瑾儿最近爱笑了许多。瑾儿平时不爱出门，交友也不广，倒是同无双一见如故，无双若是方便，可否有空了就来将军府同她作伴闲聊？”他边说边斟了一杯酒，递到我面前，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叶凯又说，“这件事是瑾儿给我提的，真是没有想到，这可是她第一回同我提要求。”
　　我淡淡一笑，风瑾郁郁寡欢的性格虽然让人有些头疼，可她的单纯善良摆在那里，再加上叶凯委身相商，我怎能冷颜推拒，只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道：“那无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干完一杯，又同叶凯说，“其实，要让将军夫人开心感动，关键不在于我，而是在于叶兄你。这样吧，我来给你说个故事，你听完啊，就照着故事里的男人那样去做，保证百试百灵，再铁石心肠的女人都会被你感动。”
　　叶凯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往下说。
　　我大概是喝多了，夏暖暖虽是千杯不醉，可怎奈冷无双是个“一杯就倒”的体质。我将我与陆无涯一同经历的点滴说给叶凯听，说着说着都有些大舌头了。叶凯却不介意，他认真地听着我诉说那些细微却感人肺腑的小事，时而惊讶时而感叹。
　　“皮蛋瘦肉粥？黑芝麻汤圆？呵呵，这些还真是经常吃却未曾想过去做的东西。想必那位‘陆无涯’公子是很爱那位叫做‘夏暖暖’的姑娘的吧。”叶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道。
　　“嗯，果然孺子可教也。记住，要留住一个人的心，先得留住那个人的胃。”我抬手拍了拍叶凯的手臂，学着孔老夫子摇头晃脑，“还有啊，你得多带风瑾出门转转，别总是金屋藏娇，其实她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当然，是有你的世界。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半醉半醒地给眼前这位智商与情商不成正比的大将军指点迷津。
　　叶凯倒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他又说：“哦？那该怎么做呢？”
　　我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说：“比如，背着她去护城河边放一盏天灯，一盏写着你和她名字的小灯。”
　　我倚着回廊的石柱，看着叶凯，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陆无涯的脸，还有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来的两颗小虎牙。叶凯微笑着看着我，眼里闪烁着某些我读不懂的情绪，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这么淡淡地看着我，默默地饮着杯中酒。
　　月下二人，只有二人，彼此心中知晓，真正会令自己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并非眼前之人。
　　我和叶凯又小酌了几杯，我正准备推脱说自己醉了，却听叶凯冷不丁问我一句：“听说无双在找一块玉佩？”
　　我突然醍醐灌顶般一激灵，微醺的酒意散了大半，我猛地盯住叶凯的眼睛，拼命将慌乱的神色压了下去。玉佩？他怎么知道我在找那块神玉？那块我已经为了陆无涯而放弃寻找的暖玉。
　　我故作镇定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叶凯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古怪，忙按住了我的手，解释道：“无双不要误会，我并没有特意去打探你的事。只是先前听艳如玉艳老板同我提及，因为我这里正好有一块三色玉牌，不知是不是无双要找的那一块。”
　　经叶凯这么一提，我才突然想起当日艳如玉闯进我房里对我说的话，原来“叶凯”这个名字我早就听过了，原来手执三色玉牌的男人就是他。我的视线牢牢锁住叶凯伸进内袋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从怀里缓缓摸出一块混杂着青、白、紫的三色玉牌……在那一刻，我的心脏都快要背离身体跃出胸膛，呼吸都快要因为叶凯的这个动作而停滞了，直到确认他手中的玉牌不是我要找的那一块，我才如释重负般长吁出一口气。
　　“无双，你没事吧？”耳边传来叶凯关切的声音，他说，“倘若你要，直接拿去便是，我留着也没有多大用处。”
　　说完，他就将玉牌塞到我手里，却被我推还了回去。我说：“这不是我要找的那一块玉牌，这块玉牌上刻着一个‘叶’字，将军不要将这传家之宝轻易送人了。”
　　叶凯看着我，我的手里还握着带着他体温的玉牌，而他，则握着我的手。我也意识到了，恐怕他眼中的红颜知己，已不是莫逆之交那么单纯。
　　“叶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投胎转世一说？”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此时此刻我害怕看到任何一双带着感情的眼睛，我怕我一看到，就会想起陆无涯受伤的红眼睛，还有唐宇诺那双空洞无神的黑瞳，我问叶凯，“如果给你机会，你会选择留在今生的恋人身旁，还是回到前世的爱人身边？”我问出了那个我一直不敢去想的问题，没有了我的陆无涯会傻得把手指砸断，唐宇诺又何尝不是？那个有强迫性紧缚症的男人啊，他没有了我，就会把自己关进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在那间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子里，堆满了白色的麻绳，我好害怕再看到他用绳子一圈一圈捆绑住自己，只露出一双忧郁空洞的眼睛质问我：是你说的，是你说就算我把绳子松开了，你也不会离开我的……
　　夏末的风轻轻刮着，夏虫在庭间唧呤叫着，我可以听到自己彷徨不安的心跳。这个我逃避了很长时间的问题，这个我用小幸福掩饰了很久的问题，又在这一刻跑出来质问我的良心。不回去，唐宇诺会痛，回去了，三个人都痛。前世和今生，我究竟应当如何才能两不负？
　　“我会回去看看我前世的恋人，告诉她，我现在过得很好，不必再等我了，然后回来。”叶凯的话像一句宽恕，低沉地在我耳边响起。
　　我一脸呆滞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确，和宇诺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有一个肯为自己牺牲付出的温柔男人宠爱着自己。可是直到遇见了陆无涯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原来这些付出这些牺牲这些看似平常的小事情，应该是我反过来为我喜欢的男人做的。给陆无涯做饭，教陆无涯写字，帮陆无涯收拾行李，竟然比被人宠着还要感到幸福。
　　我不知自己失态地愣了多久，脑海中有太多矛盾的情绪纠缠在一起。直到叶凯优雅地牵起了我的手，在我的左手手背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他炙热的唇印上我冰凉的手，我才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醒过神来。
　　我看着叶凯，不知该如何反应，叶凯也看着我，没有微笑，只是那样温柔地看着我，然后云淡风轻地落下一句：“无双，请原谅我的情不自禁。”说完，他起身走了。
　　我一言不发地坐在回廊上，饮尽杯中酒，心中百感交集。叶凯那么聪明，他应该已经觉察到了吧，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故事中的女主角就是我，他应该知道我的生命中已经涌入了太多男人。我的心里有两份感情在混战，把我搅得精疲力竭，不堪重负，已经再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容下别人。
　　我抬头望月，一弯明月孤单地挂在夜空思念她的太阳，周围闪亮的小星眨巴着眼睛偷偷笑她。漆黑的夜幕之下，我似乎看到站在二层阁楼的秦放，他的脸隐在一片阴影里，手里拿着一把小剪子，正在一刀一刀残忍地剪掉花蛾的翅膀。
　　我揉了揉眉心，今夜恐怕真是喝多了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