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冷无双》只抽半支烟

35、第33章_原谅

　　“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我听见自己在咆哮。
　　等我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秦放面前，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捏着他的下颚，企图将那张被他嚼得稀烂的薄纸给抠出来。他没有躲开，手上没有半点挣扎，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我，下巴都被我捏红了一片，却还是紧咬着牙关不让我得逞。直到最后一片碎纸被秦放生生吞了下去，我才一脸沮丧地放开了他。
　　青儿和语凤都懵了，唯独秦放纹丝不动地站着，他脸上的泪水控诉着我对他的残忍，他下颚上的红印宣示着我对他的酷刑。我只觉着累，为什么这个叫做秦放的小恶魔可以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忍耐极限，我却始终对他恨不起来。
　　“爷，无涯少爷的信，刚才青儿看过了，我去给你重新写一份吧？”青儿不忍再看秦放，又不敢替他开口求情。
　　我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就这么淡淡地看着秦放。他依旧凶神恶煞地盯着我，泪水不断地落。
　　“唉，不必了。”我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同青儿说，“你就口述吧。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他那歪歪扭扭的字。”
　　青儿听了也沉默片刻，丫头们都知道这封信我盼了多久，她们都知道这封信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无涯少爷说他月末就会回来，给爷的礼物买好了。还说……很想你。”
　　青儿转述完陆无涯给我的字条，明明都是好消息，我却笑不出来，或许是因为没有亲眼看到他的字而有些失落，又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小恶魔。他脸上的泪像是开了闸，流得越来越猛，好像我如果不去理他，他就会一直这样无声地哭下去。秦放啊秦放，原来你这个小恶魔装可怜的本事这么大，竟然可以让我这样冷心冷情的人都产生一种罪恶感。
　　我无奈地摆了摆手，吩咐道：“语凤，你先休息去吧。青儿，去给我打一盆凉水，再备一条干净的帕巾。”
　　语凤跟着青儿出去了，一时间，稍显昏暗的卧房里就只剩下我和秦放两个人。
　　我看看他，他还是那副表情，站在那儿用眼神“杀”我。我在心中轻轻一叹，其实我的气已经差不多消了，仔细想想，方才训斥他的话也有些言重，没辙，我本就是这样直言不讳的性格。
　　“你今晚就睡在我房里吧。”我走到他跟前，柔声说道，“以后不准再这样胡闹了，知不知道？”我看着这个只比我高出小半个头稚气未脱的男人，已在不知不觉间将语气调整到了哄溺的程度，“小放……”我伸出手，想去触碰他被我打肿了的侧脸，却在将要碰到他的时候停住了，我问他，“还疼不疼？我可以碰你吗？”
　　他突然愣了一下，犀利的眼神里愤怒的情绪已被惊讶所取代，他似乎不敢相信刚才那个训他打他的冷无双竟会说出这样关心他的话。
　　“不行就算了吧，我不碰你了。”我淡淡一笑，心说这孩子娇生惯养，大概是头一回被人这样打这样骂，忍不住疼就放肆地哭，可那眼底迸发出的愤怒却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他现在对我肯定是又怕又恨。
　　我无奈地将手放下，却被他猛地一把捉住了，他抓着我的手按到他被我打肿了的侧脸上，我可以明显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炙热体温。秦放声音沙哑地说：“这是你打的……你给我牢牢记住。”他闭上眼睛，抓着我的手去抚摸他的脸，被打肿的地方散着高热，好像一把火，快要将我的手烫伤了。他的眼泪流到我的掌心，湿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芬芳，越来越浓，我已经分不清楚他的这句话究竟是威胁还是原谅。
　　过了片刻，青儿又推门进来，将盛着水的铜盆和干净的帕巾递给我便回去休息了。
　　我绞着帕巾给秦放擦脸，他木讷地坐着，眼神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突然想起那时我替傲雪挡下的一巴掌，记起了陆无涯替我冰敷的时候落在我脸颊上的吻，那时是我亲口告诉陆无涯的，我说不管我怎么替姑娘们敷药疗伤，都治不好狰狞在她们心底最深处的那道伤疤。现在再看看被我甩了一巴掌的秦放，我想我刚才打碎了的不止是他的自傲，还有这个男人的自尊。
　　“秦放，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我用帕巾抹干净他脸上的泪痕，我知道他一直不说话是在等我的那句道歉，可我却始终没有让他如愿，“你的确太任性，没有礼貌，不懂规矩，又自以为是。我才认识你第一天，就发现了你这么多缺点。”
　　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眼里的泪水没有了，不知他是不预备哭了，还是已经哭不出来了。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已经不红了却还是微微有些肿胀，我淡淡地笑着又说：“但是我也知道了，你只是不懂，不会，不是故意这样的对不对？以后我来教你好不好？我教你学规矩，教你懂礼貌，教你改脾气，教你该怎么去待人接物好不好？”
　　这个连“爹娘”都不知是何物，连“家”的概念都没有的孩子，肯定非常孤独吧？他不会天生就是小恶魔的，他不是有心去命令和践踏别人的，他只是没有人教，没有人管，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秦放没有回答我，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我，眼睛里流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他似乎是将现在温柔待他的夏暖暖当成了梦中人，害怕眼睛一眨，夏暖暖就不见了，变成冷言冷语的冷无双了。
　　一夜无眠。
　　大概是不习惯除了陆无涯以外的男人同我睡同一张床，昨夜安抚秦放睡下后我就开始失眠，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我都没有睡着。我侧过身去看卷在被褥里的秦放，他的睡姿很奇怪，足以躺下三人的大床被他占据了三分之二，他斜斜趴在床上，几乎睡成了一条对角线。不记得他是一躺下就是如此，还是到了后半夜自动调整的，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姿势，他才吵着要睡这张大床，而不是去同姑娘们争抢厢房里本就不算宽敞的床榻。我又低头看看横在我俩之间的一碗水，那是我昨夜执意放上来的，即便秦放躺成了这样诡异的姿势，那碗水却还是半滴未洒。
　　大概是昨夜哭得累了，秦放睡得很香，长长的睫毛微微卷起，粉嫩粉嫩的小嘴嘟囔着，好像在做什么美梦。他安静下来的时候，果然就像个天真无害的小天使。我伸手去摸摸他的脸，白嫩嫩的，好像可以吃。秦放似乎被我的触碰所惊扰，他皱起了眉头抿了抿嘴，双颊深深陷进去的两个小酒窝可爱无比。
　　我想笑，却又忍住了，刚想把手收回来，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我一愕，以为他醒了，却见他握住我的食指含进了嘴里，吸吮起来。我呆呆地看着他不敢动，他还闭着眼睛做着美梦，温热的小舌抵着我的手指轻轻舔舐，湿湿的，痒痒的，轻轻碰触到的他的牙齿磨得我直想逃。直等他啃得舔得尽兴了，我才成功将手指从他的口中解救出来，看着指尖留下的淡淡的咬痕，我不禁失笑，心说他难道是将我的手指当成了奶嘴？哎，我这辈子怎么总是碰到这样淘气无比的男人，我穿越过来注定是要给人当“后娘”的吗？
　　我用九根手指穿好衣裳，才走到案几旁洗手。
　　床上似乎有了动静，我回过头看了一眼，却见秦放单手支着头，靠在床上看着我。他邪邪勾起唇角一笑，半探出来的小舌沿着上唇舔了一圈，三分下流七分挑逗，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我扬眉看了他一眼，心说难不成这家伙早醒了？刚才是故意咬我的？秦放依旧一脸坏笑，我摇了摇头，心说刚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天使绝对是个错觉。
　　梳洗过后照例是吃午饭，我照例饭前一碗汤。
　　秦放挨着我坐着，可等我一碗蛋汤下肚，他面前的碗筷却丝毫未动。
　　“怎么不吃？”我放下碗筷看向他，心说这小屁孩难道吃饭也要人喂？
　　秦放看看桌上的饭菜，又看看我，低头思忖了半天才问：“这样的菜也能吃？”
　　尽管是他犹豫了很久才说出口的话，可在我听来却依旧不怎么顺耳。
　　“什么意思？”我耐下性子问他，心说他的少爷脾气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扭转过来的，要对他有耐心。
　　秦放扁了扁嘴，却还是乖顺地坐在我身旁，他又想了想才回答，可是答案依旧刺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难看的菜。”
　　我坐在一旁都快憋出内伤了，没想到有人比我先发作了。
　　“喂，你这小子可别不知好歹，有的吃就已经很好了！再这样嫌东嫌西的，小心冷无双把你扔到大街上去！”在这幢红楼里唯一敢指名道姓称呼我的，也就只有语凰那个脾气火爆的丫头了。
　　秦放听了，看了一眼语凰，又看看我，突然咧开嘴甜甜一笑，他说：“不会的，她不会把我扔出去的。”说完，竟旁若无人般拿起筷子吃饭，全神贯注地挑着桌上看上去比较美观的菜色夹到碗里。
　　大伙又是长时间地呆滞，语凰头一回被男人这样无视，气得直蹬腿。
　　我在心底苦笑，昨夜答应了这小恶魔要教他，他说在他没有学会之前不可以赶他走，我也就这样答应了下来，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了。我摇摇头，心说秦放大概真是上天派下来考验我的忍耐力的。
　　用过午膳，我动身去了一趟城北，斜阳的胭脂铺。借着备至胭脂水粉的由头，探听一下虚实。
　　我的身份不能再同艳如玉他们瞒下去了，冷无双一下变成了夏暖暖，商国的卧底一下变成了不会武功的普通女子，商国那边是否有起疑？他们派遣冷无双安插至秦的目的是什么？秦国国师失踪的事情和艳如玉他们有没有关系？这些都成了我不想过问却不得不探究的问题。再加上叶凯这位莫逆之交，若是让他知晓了我的这层身份，难保不与我一刀两断，甚至取我性命。
　　事情越想越严重，越考虑越觉得我的处境有些尴尬，今天得同艳如玉和斜阳摊牌了，可我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知他俩是否会相信我的说辞。我今日是独自出行，走着走着，竟也忘了看路，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城北的盈袖阁。同样是间倌楼，却与城南的那家截然不同。
　　我正想掉头离开，却听到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低哑响起：“怎么，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