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冷无双》只抽半支烟

32、第30章_恶魔

　　一炷香之后，我终于从树上爬了下来，只是此刻腿脚全都麻了，站都站不稳。
　　叶府的家丁这时才跑过来问我是否需要备一顶轿子回红楼，却被我摆了摆手拒绝了：“不必麻烦，歇会儿就好。”我揉了揉酸疼的小腿，又听家丁说叶将军方才接到紧急调令匆忙出了府，一会儿大概是不能送我了。我一拍大腿，心中扼腕叹息，心说这小两口的心结好不容易解开了，怎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好事。
　　“你们去忙吧，不必管我了，方才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路记下了，可以自己走回去。”
　　既然主人不在，我这客人也不便多留，便遣了下人们只喝了杯茶就兀自离开了将军府。
　　（镜头转换）
　　同一时间，依旧是倒霉催的秦国某兵部尚书书房
　　年逾古稀的尚书大人被人扶着坐到椅子上，一脸惨白，尚书府的下人们正手忙脚乱地拾着散了一地的奏折，各个低着头，不敢作声。
　　“啪——”的一声，素来性情温和涵养极高的公孙学士居然一拍案桌大发雷霆起来，“你们是怎么看人的？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人都能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这天还没黑，你们倒是都瞎了啊！？尚书大人，你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半靠半坐在椅子上的兵部尚书刚缓过一口气来，又被公孙大人一席话吓得冷汗涔涔。
　　公孙止扶着胀痛的额头来回踱步，他此刻心烦意乱，根本不知如何是好，连带尚书府的下人们也都跟着神经紧绷起来。还好这样的精神折磨没有持续太久，尚书府就来了个救星。
　　“公孙先生！发生什么事了？”还未见人，已闻其声。
　　“叶将军？”公孙止惊讶了一瞬，紧忙上前按住了叶凯的手臂，低声道，“是他，他失踪了！”
　　感觉到公孙大人言语中的惊慌，叶凯也抬手按住了他的手安抚道：“公孙大人你别慌，我们先了解下情况再说。‘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尚书大人怎么说？这次出行你们可有预先计划要去哪里？他会不会自己先跑过去了？”
　　叶凯的分析丝毫没有作用，公孙止苦笑着直摇头：“将军，实不相瞒，他到底会跑去哪里我心中根本没底。我自认为是最了解他的为人脾性的，知道他的习惯癖好，可是他失踪后会跑去哪里我实在猜不出来。倘若是他自己走出去的，转一圈看看新鲜可能就会回来了，可若是被奸人绑架抓走的，那就糟糕了。撇去这些不谈，真要找起人来也并非易事，要知道，他从来没有出过宫，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相貌，知道他身份的屈指可数，这茫茫人海仅凭我一人要如何找他？”
　　叶凯点点头，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公孙大人说的没错，这位身份尊贵的神秘少年可是连他大将军叶凯都未亲眼见过。叶凯低头忖了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看向一直瘫软在椅子上的兵部尚书，问道：“尚书大人，你仔细回忆一下，‘他’失踪前可有留下什么口讯字条之类？”
　　快要二度昏厥的尚书大人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想了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道：“公孙大人离开后……他就在书房里批阅奏折……最后同老夫说的一句话是……是让老夫去准备点心，再后来……再后来老夫就厥过去了……”
　　老尚书的话还没有说完，公孙止就猛地蹲下身胡乱翻找起地上的奏折，似是坚信能够在这一地狼藉中发现那个任性少年留下的线索。叶凯看了一眼早已心慌意乱的公孙大人，只好跟着蹲下来一起翻阅那些画着红色王八的诡异奏折。
　　两人在这堆“乱葬岗”中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半点有用的线索。
　　公孙止撑着案几站起来，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叶凯走到他身旁，目光却被工整摆放在案几上的一封文书吸引了过去。
　　“公孙大人，这可是驻守在商、秦边界的御军上奏的加急文书？”
　　公孙止看也不看那封文书，随口就答：“是啊，这已经不是第一封了。”他叹了口气，又道，“看来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殷和畅现在都没有表态，大概是在坐山观虎斗，等着大秦与商鹬蚌相争，他们好渔翁得利。”公孙止虽然只是个文官，但跟在那个人身边久了，多少对政权也有些涉猎。
　　“不错，现在天下四分，弱肉强食，说不好谁会先败下阵来。商秦边界的驻军也已兵乏粮绝，再这样耗下去，对我们弊大于利。”叶凯跟着分析局面，想了想又问公孙止，“这件事，你们可有征求‘他’的意见？”
　　公孙止摇摇头，一脸愁云惨雾，他说：“还没有同他开口，他说他最近心情不好，不想过问国事。我本打算借今天出游的机会同他谈一谈这件事，现在倒好，才半天工夫，人就丢了。”
　　叶凯不禁皱眉，心说公孙大人也太惯着‘他’了，居然连秦是攻还是守这样迫在眉睫的大事都要等他“心情好了”才可以问。叶凯叹了口气，心中感慨却也不方便明说，便随意解开了系在文书上的红绸看了起来。
　　猛然间，一行醒目的红色行楷映入眼帘：唇亡齿寒，联商灭殷。
　　简简单单八个字，任性却合理地解决了困扰秦国八个月的难题。
　　叶凯将文书递给公孙止，公孙止点点头，苦笑道：“的确，是他的手笔。”
　　（镜头转回）
　　我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在街上溜达，空气中弥漫着专属于这个时空的清新气息。
　　淳朴中带着点栀子花的清香……
　　嗯？栀子花香？我突然被空气中隐隐弥散着的花香迷住了，这气味太熟悉了，就好像我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别在胸口的那一朵小小乳白色的栀子花，高洁却也能融于浑浊的现世。
　　我站在一条不知名的小道，深呼吸，享受着这久违的芬芳气息。可还没等我的这口气顺利地呼出来，街道上突然发生了混乱的一幕：一名身材瘦小的少年被一道速度飞快的人影冲撞倒地，只见那人影朝倒地的少年腰间摸了一把，似乎是顺走了一袋碎银，趁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闪没了身影，手脚快的令人乍舌。
　　少年跌坐在地，头压得低低的，看不到他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离他最近，看他一身锦衣，不似平常人家出生。我心说只是丢了一袋银子，好在人没有大碍，只怕是摔疼了站不起来，便走上前准备拉他一把。
　　“你没事吧？能自己站起来么？”我友好地向他伸出手。
　　他却猛然抬起头瞪了我一眼，仿佛我就是刚才那个害他跌倒的贼人。
　　当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我就被他怔住了。乌黑透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红晕，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更是给这张天使般的面庞上增添了一抹无邪。我想我今天遇到的男人女人大概都是上天安排来让我自卑的，只好在心底感叹：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见几回。我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稚气未脱，不知该将他归属在“男人”还是“男孩”的范畴。
　　突然，他开口了，天籁般的声音在我听来却如同魔音贯耳，他对我说：“喂，你瞎了么？没见我累了走不动了，还不赶紧蹲下来背我？”
　　我脸上挂着的笑一下隐没了。
　　生着天使脸庞的恶魔对着我颐指气使，见我不理他，又口出狂言：“女人，我都准你背我了，你怎么还傻站着？”
　　我扬了扬眉，虽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同一个“小人”计较，可这家伙的态度简直傲慢得让人忍无可忍。“我为什么要背你？你自己没有腿没有脚吗？还是刚才摔到了脑子，连怎么走路都不会了？”我拐着弯骂他无理无礼且无脑，心说这人不知是哪户名门望族惯出来的公子哥，居然脸皮厚到让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来背他走路！？
　　“哟，你不背我还有理了？”那张让我恨的牙痒痒的小嘴又说出了一句令人吐血三升的话。
　　不知何时周遭围观的路人已经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将我俩围了个严实，我此刻想要后悔走人都来不及了。
　　只听周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怎么回事啊？这俩人是什么关系啊？”
　　“好像是那孩子要他娘背他，他娘却不肯呢！”不知是谁那么天马行空，竟给出了这样的假设。
　　“哦……原来是这样。”不明真相的众人跟着起哄。
　　“哎呀，我看那女的不像这孩子他娘。”我以为终于有人说了句公道话，却又听到那个声音说，“倒像是这可怜孩子的后娘，正欺负他呢！”
　　“世风日下啊，家里见不得人的事都搬大街上来了。”
　　“啊！我见过那个女人，她不就是城南红楼的老板冷无双吗？”
　　“啊？青楼的老板？那这孩子从哪来的？”
　　“指不定是她养的小倌呢！”
　　“听说她和盈袖阁的艳老板也有暧昧……”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孩子肯定是冷老板和艳老板的私生子！”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讨论和假设越来越大胆离谱。
　　我恶狠狠地瞪了眼毁我名声的罪魁祸首。方才的嚣张跋扈都没有了，他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围了我们一圈的旁观者，似乎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靠过来。那模样，还真像是只落难的白兔，楚楚可怜。
　　只可惜，他不属兔，他属狼，十足就是只披着羊皮的大恶狼。
　　等他搞清楚周围的行人都站在他这边的时候，他突然对着我邪邪笑了笑，说：“你看，大家都觉得你应当背我，我就勉强让你背着吧！”说完，他又换上一脸无辜的表情，无声地向周遭爱管闲事的百姓们求助。
　　我彻底没有语言了，只好在心中感慨：此男只应地狱有，人间哪得见几回！？
　　我认命地蹲下身背起了这个明显比我还要重一些的小恶魔，因为我已经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我是这家伙的“童养媳”了。我步履艰难地挤出人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个偏僻的地方把这个小恶魔碎尸万段！
　　此时此刻我还并不知道，在这个幼稚任性的小恶魔眼里，对我的第一印象居然是：长相，凑合；年纪，偏老；身材，一般；性格，很差；类别，蛾子；等级，中下……
　　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再回想起同他的第一次相遇，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还不快蹲下来背我？而我同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居然是……我，背，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