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冷无双》只抽半支烟

26、斜阳番外_替身1

　　人人都知道黥城最繁华的窑子就是红楼和盈袖阁，就像人人都知道秦国最繁华的城市是黥城一样。冷城南，艳城北，理所当然的，我从来没有多想同冷无双争这个叫做艳如玉的男人。
　　艳如玉本飞鸽传书说会在八月中旬回来，结果提前完成了任务，七月就回来了，这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他向来是那种从不延迟只会超前的男人。他照例给我和无双都带了礼物，两条不同颜色的绢丝手帕，他连换个款式都懒得费心思量。不过，这才是艳如玉，英明果断睿智无情的艳如玉。
　　奇怪的是冷无双最近的举动。且不说她为何没有定期到铺子里交换情报，居然连艳如玉的接风酒都没出席，好不容易等她来了趟铺子，竟还是带着两个下人来的，一个是她的交心丫头青儿，还有一个是生面孔，那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是个年轻的红发男人。这不得不使我心生疑虑，无双平日里汇报消息都是只身前来，这回多带了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禁多扫了两眼那个红发男人，他似乎意识到了我的视线，立即用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心中微微愕了愕，莫非这红发红眼的男人是殷国的子民？在我的记忆里，殷国的人似乎都是红发红眼的。
　　我又暗暗看了一眼无双，她今天挺不同的，换句话说，是挺漂亮的。她将从前挂在脖子上的珠玉首饰都给摘了，脸上也只略施薄粉，其实她才是红楼里长得最标致的女人，除了她右眼下方那颗浅浅的泪痣，那是四年前艳如玉第一回碰了别的女人时，无双哭了一夜留下的证据。
　　无双总喜欢在我铺子里买一些截然相反的东西，比如最好的调理肤质的东西，还有颜色最夸张的胭脂水粉。她说那是因为艳如玉不喜欢有皱纹的女人，我就问她了：“难道艳如玉喜欢化妆画得和戏曲花脸似的女人？”无双笑着回答我：“斜阳，你不懂，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在自己最爱的男人面前就够了，其他时候反而丑些才好。”我那时就挺佩服冷无双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她为艳如玉牺牲了很多。这就是爱情么？我微笑，不明白。
　　当天夜里艳如玉来找我，我将无双的异样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不置可否，一边啖茶一边悠哉地说：“商要和秦摊牌了。”答非所问。我明明在和他说无双的事情，这个男人怎么又扯到国家上去了。是不是在他心里，女人永远都是次要的？叹气，那又与我何干。
　　我坐到他身旁，同他整整谈了两个时辰的国家大事。艳如玉突然毫无预兆地说：“过两天我会带着将士们去红楼的，你放心吧。” 我愕然抬头，正撞上他那双淌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我的心脏猛得漏跳一拍，仿佛被人当场识破一般的心虚焦躁，我迅速挪开了视线，脸却已烧得滚烫。为什么他话里的意思明明是说会去看无双，我却觉得他只是为了让我放心呢？唉，这个男人呐，就像一只九尾灵狐，一人面前一个样，从未真正卸下他身上的铠甲。
　　又过了几天，艳如玉同我碰面。他说他没见到无双，不过红楼里似乎有些古怪，居然开始有新奇的表演了。无双同我二人一样是商国派遣到秦国潜伏的卧底，我们深谙行事不可大张旗鼓这个道理，真不知无双这回卖的是什么关子，竟也不事先知会我俩一声。
　　次日晚上，艳如玉又来了我这里。他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哐当”一声将他别在腰间二十多年的玉佩摔到了桌上。他的眼里承载着这十几年来我从未见过的愤怒，甚至连瞳孔的眼色都变成了一黄一绿。我小心翼翼地拾起他扔在桌上的玉佩，他以前从不会让别人碰的玉佩，那是商王从艳如玉一出生起就赐他的宝啊，象征了无上的权力和无价的信任。可是现在，却被他敲掉了一个角。
　　我慌忙摸到桌下去找被他敲碎了的那一块。艳如玉却咬牙切齿地说：“不用找了，刚才就坏了！”我匆忙从地上爬起来，却看到他紧紧握着的拳眼里渗出了血。我心中一惊，他受伤了？是谁伤得他？居然能有人伤着艳如玉？为什么明明是艳如玉的手受伤了，我的心却那么疼？
　　“你的手怎么了？”我忍不住问他，却不敢去拉他的手，因为艳如玉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
　　“斜阳，你说无双她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敢给我脸色看？还装不认识我！？”我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艳如玉，那个从来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显露出喜怒哀乐的男人，居然为了冷无双发脾气了。
　　等艳如玉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我帮他用镊子挑掉嵌在皮肉里的碎陶瓷，每清理一小块碎片，我的心就跟着瓦解一片，艳如玉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他那金贵的凤凰不坏之身啊，砍一刀下去，过半柱香的时辰伤口就会愈合了，平白流一些血而已。
　　冷无双曾说她的艳如玉是浴火凤凰，会在熊熊烈火中涅槃。然后艳如玉就真将自己当成凤凰了，带着五百号士兵硬是把莫国给灭了，夺下万丈疆土。可是当冷无双看到面色苍白失血过多的艳如玉时，还是哭花了脸跪在地上求王了，要知道，让冷无双下跪就如同让艳如玉吃甜食一样是天方夜谭，可是无双还是为了艳如玉放下了尊严，在满朝文武面前卑躬屈膝。
　　“斜阳，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我的思绪被艳如玉突如其来的一句提问搅成了乱麻，吓得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是不是喜欢艳如玉？这个问题怎么那么难回答？如果这个问题是冷无双来问我的，我肯定会给她翻个白眼，然后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傻，喜欢上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么？”可是我千思万想也不会料到这个问题居然从艳如玉的嘴巴里蹦出来了！
　　我尴尬地抬起头看向他，看到艳如玉波澜不惊的眼底倒映出我惊慌失措的脸。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如果我说“是”，你会告诉我“我也喜欢你”么？如果那样，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艳如玉了？
　　“我肯定不如无双对你情深意重。”我斟酌了半天，才将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说出口，我低下头，在心里把自己暗骂“白痴”一百遍。
　　“呵，她情深？她意重？她要是情深意重，会当着我的面靠在别的男人怀里？”艳如玉冷笑一声。我才明白，他刚才的那个问题根本不是用来揣摩我的心思，我回答“是”或“不是”都没有关系，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艳如玉为冷无双吃醋了。四年前他若无其事地当着冷无双的面抱着别的女人睡觉，四年后却因为她靠在别的男人怀里而心生怒意。我突然开始羡慕冷无双，艳如玉这个冷酷傲慢的男人被时间磨得光滑了，他似乎对感情这个东西生出了去争去夺的想法，而这一切的转变，都是拜冷无双所赐。
　　艳如玉突然目光一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二话不说便只身而去。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以为他今夜不会再到我铺子里来了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带着一身的杀气，还拖着个看上去半死不活的男人。
　　“斜阳，你这里的密室借我用一晚。”艳如玉平静地说，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我没有多问，取了摆放在柜台上的铜钥匙替他开门，只在心里对那个已经被他打得面目全非的人说：赶紧咬舌自尽吧！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被艳如玉关在密室里折磨了一宿的男人，不过是打了冷无双一巴掌而已，而且那一巴掌还是无双自己凑上去挨的。
　　翌日中午的时候，艳如玉照例到我的铺子里来，但并非是来看我的，只不过他说喜欢喝我泡的茶而已。恐怕我在艳如玉的眼里，也就只剩下“会泡茶”这个本事了吧。
　　茶水砌好没多久，冷无双居然跑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我不禁想问她：你的御阳功呢？跑来真这么累的话不会用你那厉害的轻功飞来么？可是看到她身后那个一脸淡笑的姑娘，才跑到我嘴边话又被我生生吞了下去。这女人是同无双一起来的，气息却浑然不乱，定也藏了些功夫底子，不可小觑。
　　我上前同无双打招呼，顺势递给她个眼色，暗示她：艳如玉现在很火大，你最好识相点别再火上浇油了。无奈无双似乎都不朝如玉的方向看，一个劲地催我把上回她定做了的“假睫毛”拿给她。罢了，他们两个的事，我一个外人跟着瞎搀和什么。
　　等我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冷无双已经站在艳如玉面前了，不知方才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从艳如玉转成一绿一黄的双眸中我已经知晓，他现在不只是火大了。我突然很好奇冷无双对艳如玉说了什么挑衅的话，居然能把他隐藏的很好的“念力”给逼了出来。
　　我及时走到他俩中间，挡住了那两道灼热的视线，不得不承认我怀着的那份私心，本能的不想让艳如玉失控的模样被别的女人瞧见。斜阳啊斜阳，你是中了什么邪？居然想做他们这对“金童玉女”之间的“第三者”了？
　　正当我僵在原地自私自责的时候，冷无双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接过盒子如获至宝般给我连声道谢，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那个姑娘走了，她甚至都不同艳如玉道声再会。
　　“你挡住我的光线了。”艳如玉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心中一慌，忙从他面前退开了，心里却忍不住隐隐作痛。方才无双也站在这个位置，可你为什么却不让她避开呢？
　　“如玉，你有没有发现，无双她变了？”我叹了口气，望着艳如玉，我突然能体会到为什么无双当年会义无返顾地爱上这个薄情的男人了。倘若你的身旁注定一辈子只会出现一个这样鹤立鸡群耀眼夺目的男人，你还有选择去爱别人的权力和机会么？
　　艳如玉不说话，双眸的颜色已经恢复成了平静的浅褐，他淡定地吹茶。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似乎一辈子都只能守在这个完美的男人身旁，看着他的双眸为别的女人而慌张变色。
　　“唔……”艳如玉喝了口茶，眉头一蹙，又“呸”地一声啐到了地上，他说，“茶凉了，斜阳，你重新给我备一壶吧。”他说的理所当然，似乎我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给他沏茶换水的。
　　我想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真正嫉妒冷无双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