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冷无双》只抽半支烟

21、第21章_真相

　　“你先退下吧。”我若无其事地说。
　　小厮听了，才如释重负般长吁出一口气，退下了。
　　我在门上轻轻扣了两下，里室依旧传出愈演愈烈的淫靡声音，木制的床板“咯吱咯吱”地作响，有人聒噪地重复喊着艳如玉的名字，那把嗓音似曾相识，艳如玉却没有任何回应。房内的二人压抑地交欢，我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外，树上的夏蝉“知了，知了”地叫唤，真不知这些微小的昆虫到底知了些什么？我又不耐烦地朝门上重重敲了两下，屋内传来男人愤怒的嘶吼，一个简明的动词，外加一个不耐的标点符号：“滚！”我在门外麻木地站着，屋内响起的是愈加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很显然，这个“滚”字是他对我说的，对冷无双说的。
　　“原来这就是艳老板的待客之道？”我不紧不慢地扬声笑道。
　　我难以揣摩冷无双对艳如玉的态度，无法预估今日若是冷无双站在这里，她又该是如何反应？我只知道自己是来找艳如玉的，至于他怀里搂着的是谁，那与夏暖暖毫无干系。
　　房间里突然鸦雀无声，我耳边只听见枯燥的蝉鸣。正当我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房门却“哗”的一下被人拉开了。我抬起头，看到一个邋遢的风流男人，白色的丝袍松散地挂在身上，腰间的绸带绞成了死结，眼角微垂，青渣未刮，纵欲过度的样子。
　　“双儿？你怎么会来？”艳如玉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惊讶，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选择白天造访。
　　“不是你叫我来的么？”为什么今天大家都在问一些白痴的问题？我越过艳如玉的肩头望进房里，是同冷无双房里一模一样的巨大山水屏风，我为躲在屏风之后的那抹倩影默哀，我看到散落一地的衣衫里掖着一条斜阳经常别在腰上的锦帕，我发现自己有时太精明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艳如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是想要同我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如此矛盾的样子。
　　“艳老板，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又何来的臆想？看来您今天的确有些忙，我选的时辰不对，还是改日再登门拜访吧。”我客套地回应，不想三个人都尴尬，更不愿冷无双伤心伤神，她大概还被艳如玉和斜阳蒙在鼓里，她又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毫不知情，但冷无双是在乎艳如玉的，否则我梳妆台的暗格里不会藏着一条叠的整整齐齐的与斜阳同款不同色的帕子，那条被保护的好好的藏的好好的帕子上，不会绣着一个“玉”字。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艳如玉，看到他平日里深不可测的精明目光此刻却显得黯淡憔悴，我嘴笑眼不笑，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我的确什么都没有误会，这个结局对于冷无双来说，心如刀绞，但对于夏暖暖来说，如释重负。
　　转身摆了摆手告别艳如玉，示意他不用送我，我认得出去的路。艳如玉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整个人搂进他的怀里，力气大的像是要将我深深嵌入他的胸口。
　　“我以为那日的‘贵妃醉酒’是你特意表演给我看的。”艳如玉拥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恋恋不舍地轻轻摩挲着，他说，“我以为你是在暗示我，暗示我是那个故作无动于衷的‘唐明皇’，而你则是那个借酒浇愁的‘杨贵妃’。”树上的鸣虫渐渐停止了喧嚣，静静同我一起倾听身后这个男人悲悯的心声，“双儿，为什么在我肯为你停下脚步的时候，你却转身朝别的方向跑去了？你是在考验我么？要我放下身段朝你的方向追去么？你难道不知道，当我看到你喂那个男人吃一口我从来不碰的红豆粥的时候，是多么的想要冲过去拍掉他脸上的嘲笑。”艳如玉说的撕心裂肺，我麻木听的狼心狗肺。他在我的颈间轻轻啄着，小心翼翼，仿佛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他牢牢圈着我，仿佛一放开我就会落地粉碎，仿佛一松手他就再也触摸不到。
　　我定在原地任由艳如玉肆意妄为，没有感觉。我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特有男人味，夹杂着另一个女人淡淡的脂粉香气。我挣开艳如玉禁锢住我的桎梏，疲于去深究他伤心欲绝的神情之下隐藏的真心，究竟有几分可信？我更不想回头看到另一个女人独自舔舐伤口的样子。我很想质问艳如玉：你懂爱么？你真的爱冷无双么？还是你只是一个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男人？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值得你去珍惜的女人么？男人，都是白眼狼么？话到了嘴边我却又咽了回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盘结了三人的情感战争里，无须再加入第四个人。
　　“艳老板你误会了，那出戏不是演给你看的。今日我就先告辞了，关于玉佩的事，还是下回再说吧。”言罢，我头也不回地举步朝正厅走去。
　　（镜头转换）
　　艳如玉脚下踉跄地朝后靠去，绝望地看着冷无双在他视野里慢慢变小的身影，双眸中是接近透明的黯淡灰色。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女人表情哀痛，她小心翼翼地扶住艳如玉，耐心地等待着他颓丧地将头埋在她的胸口。
　　她听到艳如玉失魂落魄般的呢喃：“她不在乎，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已经不在乎我了……”
　　艳如玉金贵的眼泪如同琥珀一般滴在女人裸/露的胸口，沿着她布满吻痕的洁白肌肤流淌到她的心里。她笑了，被汗水晕花了妆容的脸上扯出一抹可悲的苦笑，起码她心爱的男人第一次落下的眼泪，是滴在了她的心上……
　　（镜头转回）
　　我大步流星跨出庭院，冲着一脸莫名的青儿随口道：“艳老板还在忙，我们改日再来。”
　　青儿机灵地点了点头，将带来的新茶叶递给小厮，才随着我步出盈袖阁。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那个，冷爷……”才出倌楼，青儿又在我身后支支吾吾，连续几日都是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着她，将疑惑问个清楚。
　　“有一件事，青儿不知该不该多嘴……”青儿皱着眉，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还是头一回见你这样为难。青儿，有什么话不妨同我直说。”我微笑着鼓励青儿，不喜欢大伙心里都藏着个秘密，那样活着都累。
　　“其实那碗皮蛋瘦肉粥是……无涯少爷做的……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他不许我们告诉你……”
　　我看着青儿的樱桃小口一张一阖，缓缓道出一个我最最害怕听到的事实。
　　我站在没有单车机车汽车大巴轻轨的街口，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醒目的“红楼”二字。心脏好像被一只毒蚊子狠狠吸了一口，疼痛的感觉沿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我的腿脚仿佛像被灌了铅，明明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却一步也迈不开。
　　“冷爷……”青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瞬间唤回我仿佛被雷劈散了的神智。
　　我疯了似的往红楼冲。
　　“不就是一碗粥么！”
　　“还是放了一晚没人要喝的粥！”
　　“锦鲤喝了一碗又怎么了？”
　　“她还没嫌弃这粥里的鸡骨头没挑干净呢！”
　　“锦鲤，你别理他，这粥又不是他做的！”
　　“这粥都放了一夜了，大热天的肯定坏了不能吃了！”
　　“等下给倒了吧！”
　　“那碗皮蛋瘦肉粥是……无涯少爷做的……”
　　所有人都知道……就你冷无双他妈的不知道！
　　冷无双啊冷无双，陆无涯不是白眼狼，你才是白眼狼！
　　夏暖暖啊夏暖暖，你不是狼心狗肺，你是自己把自己的良心掏出来，都没有一条狗肯去吃它！
　　我盲目地跑着，像得了失心风，不顾一切地推开每一扇客房的木门，不知道陆无涯躺在哪一间里独自舔伤口。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二楼，锦鲤正端着一盆水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抬头看到我愕然了一下，然后笑了，舒心地笑了。我头上用来固定发髻的钗子不知掉到哪儿去了，发丝凌乱地散落下来，狼狈不堪。我死死盯着锦鲤手中端着的水盆，一盆清水看进我的眼里却仿佛一潭猩红的血水。
　　“他睡着了，冷爷进去看看他吧。”锦鲤微笑着与我擦肩而过，我像个断了线的木偶木讷地走进去，差点被门槛给绊一跤。
　　床上的陆无涯睡着了，双眼紧闭，眉宇紧锁，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仿佛一个在噩梦里挣扎的孩子。他浑身烧红，火一般的红从脸颊蔓延到锁骨，他左耳上穿透了的黑色耳刺泛着微弱的冷光，却刺得我眼睛生疼，那个明明只有在切洋葱的时候才会掉眼泪的夏暖暖，此刻却涌出了落泪的冲动……我的右手缓慢地抬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伸向他紧蹙的眉宇，想要将那一道道心痛的伤痕抚平，却又被我的左手生生拦了下来。
　　我看着陆无涯，这个曾经抓疼我的头发说是怕我溺水的野蛮男人，这个曾经被我报复性地拖下水湿了一身的无理男人，这个曾经害我撞到石头又帮我擦掉糖醋渍的别扭男人，这个曾经为我运功疗伤却自己饿昏了的逞强男人，这个曾经在我床上放了一碗清水以保清白的幼稚男人，这个明明说不喜欢逛街却执著于一颗小石头做礼物的淘气男人，这个看到我和别的男人说话会忍不住吃醋偷瞄的小心眼的男人，这个听我说话可以听走音却不小心触碰到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的温柔男人，这个为了不让我奔波劳累却自己僵麻了手臂的笨蛋男人，这个不同我睡在一张床上就会睡到我房顶上的奇怪男人，这个暧昧地在我额头上乱画却不许我偷看的小气男人，这个很喜欢对我大声嚷嚷却又咬牙切齿忍耐下来的白痴男人，这个因为我的一句梦话而做了一晚上皮蛋瘦肉粥的死心眼的男人，这个为了一碗粥而切了一手伤疤砸断了三根指骨的愚蠢男人，这个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让我一直误把他当作“干儿子”的男人……
　　陆无涯啊陆无涯，我该怎么还你才能彼此两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