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苏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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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的虎穴斗场，俨然沦为人间地狱。
斩不断的乱局。
到处都是哀嚎声，数不清的人类在抱头鼠串，但更多地是在互相厮杀。
但凡一个人只要杀了另一个人，就会极度开心地仰天大喊，“我杀人了！我成功杀死了一个人！放我出去！”随后，便会有一只纸做的巨大鸾鸟出现迅速将那人从斗场叼走。
所以人们更多地并不是被张牙舞爪的怪物杀死，而是被同类所杀。
当然也有人试图暗杀比斗者，这对有些比斗者而言是极其可笑的事，但对另一些比斗者来说却是极其痛苦的事。
蒙着紫纱的乌洛兰微笑着挥舞十指，有细不可见的红线贯穿了试图靠近她的人们和怪物的头颅，下一瞬便沦为她的尸鬼傀儡，将她围在中央缓缓行军，所到之处再无人可挡。
妙妙则坐在巨人阿塔的脖子上，大笑着扔着沾满剧毒的回旋短镖，至于阿塔只是朝前阔步行走着，然后徒手捏碎挡在他身前的每一个人类和怪物的脑袋。
司马长卿觉得很累，因为他光是对付眼前的一尊肥胖恶心的无头怪就已经很吃力了，更不要说，总还有些不要命的人会突然冲上来要给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他难以再维持潇洒的身形。
东方朔更是像一条丧家之犬般抱着自己的刀嗷嗷叫着四处逃串，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巨型怪，他竟统统不去面对，而他的刀身上依然缠着厚厚脏脏的绷带，看样子似乎在第一轮的比试中也没用上此刀。
而藏老头的徒弟们则是感到无比心寒，往往他们前一手刚宰了一头怪物，下一瞬便会冒出来几个人争着要他们的命。
“奶奶的，还不如干脆放任这些怪物杀光这些白眼狼咱们再出手！”夏无炎捂着被人们划伤的胳膊怒气腾腾地道。
“是啊…小爷我都想亲手宰了他们…”梅不逊也铁青着脸，艰难地避开了一头怪物的利爪和一名男子的利刃。
“杀人，才有一线活路！不杀，只有沦为鱼肉！”那男子挥舞着短剑，红着双眼，面目狰狞地嘶喊着，“我要活着！我要活着！！我要活着！！！”他拼命刺砍着迟迟不对他出手的渡鸦人们。
郭解所站之处，周身雷电游走，没人敢接近他，他也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看来，都变成怪物了啊。”他低喃着。
“小服！你怎么样？！小服！”藏月在第一时间跑到楚服身边，用力扶起她，想要检视她的伤口。
“喝！”李阡则是一记飞剑砍去方才咬伤楚服的怪物的最后那尊狗头，然后护在楚服和藏月身前，戒备地望着不远处那名刺中楚服还在癫狂大喊的男孩。
“我已经杀人了！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呀！”可男孩喊了好几遍，却依然没有纸鸢飞来接走他。
“为…为什么？”那男孩显得非常不解，他低头望了一眼自己手中还在滴血的匕首，又转过头去看被藏月慢慢扶起的楚服，双眸失神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死？不会有错的，我明明已经刺中你了…”
楚服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藏月猛然间瞧见她胸前的那道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漫漫恢复。
“小服，你怎么会…？”她惊诧至极，登时呆住了，因为她明白这是何种力量。
楚服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挣开藏月的搀扶，虚弱地拖着滴血的木剑，慢慢朝男孩走去。
男孩则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边拼命向后挪移，一边挥舞着匕首，瞪大双眸惊恐地哭喊道，“怪物..你也是怪物！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楚服…你别过去！你方才还没吃够亏么？！这些人全部狼心狗肺啊！”李阡伸臂拦住了她。
“李阡，放心，我命硬的很…相信我…”楚服脸色惨白地喘息道。
“你就这么想找死吗..楚…”
“相信我。”
李阡骂骂咧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服打断了，她正对上楚服那温暖明亮到几乎清澈见底的眸，微微一愣，竟不自觉地垂下了阻拦她的手臂，任由她继续固执地走向那个重伤她的男孩。
又是一副…好像什么伤害都不曾受过的模样呀…
李阡抬眸望了望四下残酷的杀戮，忍不住伸手捂了一下突然无比酸涩的眸子，苦笑道，“明明已经在人间地狱了不是么…怎么还能露出那样的眼神啊？”
“喂！”锋利的利刃刺破空气，一个血淋淋的怪物头颅滚到了李阡脚边。
“喂，遍地妖诡，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罢！”
持着长短双刃的李陵朝着李阡和藏月二人断喝道。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李阡望着李陵先是一惊，但一想到上次是他丝毫不顾手足之情竟残忍地刺杀自己，若不是遇上个神秘女子救了自己，怕是自己早已死在他的刃下，登时无名怒气横生，下一瞬挺剑便向他刺去，“对！妖诡遍地，我先除掉你！”
李陵刚毅的面容上极快地闪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伤痛，但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挡住了来自李阡无比愤怒又不甘的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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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服脚步踉跄地向前走着，有两头变异的野狗朝她扑去，也没有阻碍她的脚步，被她两剑解决了，惊得坐在地上的男孩连匕首都吓掉了。
只见楚服默默弯腰捡起匕首，继续向男孩走去。
终于男孩的脊背退抵到一根柱子，他回头一看，再退无可退。
楚服便单膝跪在男孩身前，定定地望着他，下一瞬，突然眉目一凛，猛地朝他刺出那柄带血的匕首，吓得男孩连忙缩起脑袋用手捂住了眼睛。
“滴答”直到有粘稠的液体滴到他的脖颈，他才抬起头，登时瞳仁一缩，只见一条手腕粗细的毒蛇被定死在自己正上方的柱子上，原来楚服出刀是为了杀蛇而不是为了杀他…
“你叫什么名字？”楚服垂下眸，盯着男孩的眼睛突然问道。
“我…我…”男孩却彻底怔住了，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连自己的名字都回答不出。
“我叫楚服，不服的服，你叫什么名字？”楚服便又问了一遍。
“苏…武…我叫苏武。”男孩望着她，有些困难地咽了口口水，怯怯地回道。
“苏武，勇武的武？”楚服问道。
“是…是的。”男孩突然不敢对上楚服的眼睛，低下头小声地承认。
楚服拔下柱子上的匕首，将毒蛇随手扔了出去，然后将匕首上的血用自己袖子擦干净后重新塞回苏武手中，轻声道，“不错，是个很威风的男孩子的名字呀。呐，不可以再伤人了，要勇敢些呀，小武。”
苏武望着手中的匕首愣了愣，然后他慢慢抬起头时，正对上楚服布满阳光的眼睛。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
不染世俗，好像没有苦痛，只有温暖，仿佛可以包容愈合一切伤痛的那种温暖，他形容不出。
想他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自小便受尽了人世间的炎凉，为了活下去，他也曾偷盗过、欺骗过，也被人抓住打断过肋骨。去年家乡大旱，为了活下去，他便摸索着来到长安避难，没想到至此便被人抓进暗无天日的地下，也见识听闻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恐怖事情，为了活下去…他本以为自己什么事都可以做的。
他紧紧攥着匕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你这算什么？！为什么还要救我？”
“因为她。”楚服一字一顿地道。
“什么？”男孩目露迷茫。
“你知道吗，我呀，有一个姐姐，她从小就能看见很多旁人看不见之物，以前我只是听她说，对此只是一知半解，不过最近呀，自从我自以为自己死过一次后，便也能看见了。”
楚服也站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孩，“不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其实很勇敢。”她自信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但我是知道的，你很勇敢，也很善良。而更重要的是，你也很幸运。”
“你到底在说什么？”男孩完全不懂。
“你不知道吧，有个女孩子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啊。”楚服安静地说道，目光微微落在男孩身边的一处空地。
苏武猛然回眸。
“该死的狗杂种，往哪里逃？！又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山林里的大人举着火把追打着男孩，而男孩紧紧抱着半张面饼，不要命似地逃跑着，直跑到一处隐秘破旧的茅草屋。
“小武哥哥…你不吃么？”
床榻上，体弱多病的女孩想要撕开早已发硬的饼。
“不用不用，你吃就好，我一点都不饿…嘶…”
饥肠辘辘的男孩摆手时碰到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小武哥哥，你怎么受伤了？”女孩紧张地望着他。
“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呀，身体要快点好起来哦，我会给你买更多好吃的…还要带你去长安玩…”
“小武哥哥，你真好…”
女孩含泪望着他。
“求你，不要死…不要死呀…”
几天后，男孩紧握着女孩还是渐渐发冷的手，不争气的眼泪直流。
女孩虚弱地道，“谢谢你…小武哥哥，有你在我身边真好，我此刻也很开心了…一直以来…我其实都是知道的，你为了我…真的辛苦你了…”
“不…求你…不要死…除了你没有人觉得我好…求你不要走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男孩哭得像个泪人，他觉得如果女孩死了，他就真的只是人们口中的狗杂种了，没有人会记得他的好。
“小武哥哥…”女孩使出最后一分力气，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头，“我不会留你一人，只要你记着我，我就一直都在你身边…如果可以…下一次...希望可以换我来保护你了…”
“小武。”楚服抬起手掌，上前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头，“所以请不用再害怕了，因为你从不是一个人呀。”她别过脸，对着飘在虚空中的女孩魂魄也微微一笑，“况且还有我呢，一起战斗吧。”
男孩别着脸一动不动，却早已泪水纵横，有一瞬间，他在泪眼朦胧中感受到了有人轻轻握住他的手掌。
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攥紧了匕首，再抬眼时，眸中已无恐惧和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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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还是这么…不可理喻啊…
陈阿娇紧紧盯着镜面，在无数打斗混乱中，她的视线却始终定在一个人的身上。
居然救了一个要杀她的人？
不过还好她没有事…
楚服，你到底…又看见了什么？
陈阿娇正出神地想着，突然间，她的袖子被人一拉。
她低下头，是李少君。
“郡主，你看。”李少君暗暗伸手一指，“从对岸来人了。”
陈阿娇抬眸一看，果然见到一个肥胖的身影有些猥琐地朝这边靠近，不自觉地眉心一皱。
又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匈奴王太子於丹。
她忍不住将手伸入宽大的袖口，摸了摸藏在里面的一柄短剑。
“这里是那些人的地盘，郡主不要轻举妄动。”李少君压低了声音，也站了起来，“我陪你一起走过去。”
此刻，众掌灯者的注意力还聚焦在池面的画像上，但还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异动，便问道，“眼看一会就要上场了，你们要去哪？”
李少君用身躯微微挡住陈阿娇，然后向后脱下宽大的兜帽，露出自己的面容向对方说，“吾等乃长公主府上的灯者，现长公主有要事相传，命人前来，故前去片刻，绝不会耽误时辰的。”
那人显然认出了李少君，只淡淡道了句，“原来是少君大人。”便不再阻拦。
“你在这群人中很有名么？”陈阿娇低声问道。
李少君苦涩地笑了笑，却不答，只是对陈阿娇道，“郡主眼下还是关心一下怎么搞定这位难缠的王太子罢。”
说话间，三人已汇合。
於丹此刻看清了陈阿娇的面容，顿时喜笑颜开地道，“王…王叔果然没…没有骗我，真的…真的是你，阿娇郡主！”
陈阿娇本怒气冲冲的，恨不得一剑砍死他才好，可听到他口中结结巴巴地说出王叔二字，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看来，这王太子或许是难缠可恶，但是真正阴魂不散的却是那位左谷蠡王了。
“阿娇郡主…可…可否…赏脸…跟…跟小王一同观…观看？”於丹厚着脸皮发出邀请，“王…王叔还说，在…在咱们那边观看…更…更合适小郡主…毕…毕竟…小郡主身份尊…尊贵…”
“够了，别说了。”陈阿娇冷冷地打断道，“我知道了。”
说完，陈阿娇便头也不回地与於丹擦身而过。
李少君则朝於丹优雅地笑了一下，也紧跟着陈阿娇向北岸走去。
这…这个小白脸是谁？！
於丹有些气愤地想着，但还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又折返了回去。
过会啊，一定要在那个皇帝面前，向小郡主求亲。
他揉了揉大蒜头般的鼻子，盯着陈阿娇的娇小的背影，暗暗下了决心。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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