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虎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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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服大大方方地跟着羽林卫离开，低头望着自己在淡淡月色下亦步亦趋的影子，毫无惧色地跟着窦氏兄弟走进一座偏僻残旧却没有挂匾的府邸。
“这里就是虎穴？”
东方泛白之际，楚服站在一片树荫笼罩藤蔓恣生的庭院里，她觉得这里和陈阿娇的后院没什么不同。
窦氏兄弟望向她，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突然从马背上匆匆跃下，朝着她站着的方向握拳一拜，脸上居然露出几分前所未有的谨慎畏然的神情。
楚服先是一愣，随后也突然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凶邪诡异之气从自己背后传来，但她还来不及转身，就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疼痒。
她僵硬地抬起手臂，拔下已深深刺入脖子的针，撑着最后几分气力慢慢转过身，但她全然来不及看清那些穿着宽大白袍子的人们究竟都长了一副怎样的嘴脸便沉重地瘫软在地。
她拼命想撑起眼皮撑起身体，但事与愿违的，意识还是一点点模糊了，视线也一点点模糊了，到最后也只能勉勉强强地听见有人极嘶哑地道了一句：这里是虎穴乾门——留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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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娇捧着一盏青灯，猫着腰跟在李少君的身后，身上不合身的宽大白袍和脚下湿滑的泥泞好几次害得她差点绊倒。
一路上，走在自己身前的李少君变得异常沉默，而她，也保持着绝对的缄默。
唯有空气变得越来越浑浊潮湿。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身上也出了一层又一层黏黏的冷汗，她全然没想过，从自己家竟能直接通往虎穴...
“长安实则有八扇门可直通虎穴，长公主府中的这处乃是坎门。”李少君带她径直走到府邸西厢一角的一处古井旁，耸了耸肩，“请吧，小郡主。”
“你的意思是...我们得跳下去？！”陈阿娇瞪大了眼眸。
李少君点了点头，“虎穴坎门，属水，我给郡主算过，你也属于水，此门遇水则开。”
“可是...”
“小郡主若是改变心意了，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陈阿娇咬了咬下唇，有些忐忑地朝井中一望，阴阴冷气迎面袭来，明明里面应该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才对，可她却分明在粼粼水波中看见了一张没心没肺的笑脸。
“但是啊，我也不想令你太为难了，阿娇。”
阿娇...阿娇...
该死的...楚服那家伙实在太胆大包天了！
她她她..居然敢直呼我为‘阿娇’...若不能亲手教训她...这口气又怎么咽得下...
念及至此，陈阿娇猛一跺脚，大义凌然地站到井沿，闭着眼大喊，“本郡主从小到大，还不知‘悔’字怎么写！”
李少君盯着她，唇边浮现出一丝温柔笑意，他把手掌轻轻贴放在她的脊背上，“下去之后找到一块刻着虎头的砖头，推开之后一直往西游，不要回头，很快就能上岸...”
“郡主！你...你们在做什么？！”
李阡的声音突然在背后急急响起，可陈阿娇还来不及转身，下一瞬，就被李少君一把推入井中。
井水冰凉刺骨，上方隐隐传来打斗声响，但陈阿娇已来不及多想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便潜入井底四处摸索。
很快，她果然摸到一块明显带有人为刻痕的转头，虽然看不清，但凭触感也该是某种野兽形状，她用力朝内一推，井底便传来沉闷的轰隆声，随即陈阿娇压根来不及惊呼就被一股强有力的漩涡从下方吸了进去。
陷入一片黑暗，一片混沌，陈阿娇根本无法分辨东南西北，吞了好几口水，鼻腔里也都是水。她胡乱游着，就在五脏六腑都要窒息爆炸之际，她终于看见了丝丝光芒。
“咳咳咳咳...”她一边痛苦地咳嗽，一边虚弱地跪爬上岸。
她的手突然像似摸到了一个人的脚，只是太过冰冷坚硬，她猛一抬头，瞳仁缩了又缩，显然受到了惊吓。
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石俑，手中捧着一盏微弱的青灯，它的身后还有一排整整齐齐站立着的石俑，每个人手中都捧着青灯。
“郡主该在想，这些人俑为何看起来让人如此不安，对吧？”李少君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走上了岸，他走到两个人俑身后，摸出了两件灰白色的袍子，将其中一件递给陈阿娇，自顾自地道，“那是因为，它们就是我们最初的样子啊。穿上它。”
陈阿娇愣愣地接过衣衫，颤抖地披在自己身上，“你说什么？你把李阡怎么样呢？”
“放心，李大人安然无恙，只会在井边小睡一会罢了。”
“忘了那个人人皆知的故事了吗？”李少君也慢慢披上白袍，苦涩地笑道，“当初神女女娲甩绳舞泥造人。最初的我们...本是一团一团混沌肮脏的泥土啊。”
陈阿娇怔住了，脸上显露出深重的迷茫。
李少君伸手拨开黏在陈阿娇双颊上的发丝，轻轻抚摸上她湿漉漉的脸颊，“但是小郡主你是不同的，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不同的。”
‘啪’的一声，陈阿娇打掉了他的手掌。
她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与年龄全不相符的冷漠沉静之色，“我不是母亲，早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所惑，所以别废话了，快带路罢。”
李少君凌空悬着手臂，半晌才颓然放下，“是。”
他掸了掸衣袍，从两名人俑手中取过青灯，将其中一盏递给陈阿娇，正色道，“小郡主，地底之下，绝非寻常，请容少君最后说一句：你需紧跟吾后，不可擅动，切记灯不可灭，口不可开。务必切记。”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带上兜帽，捧着灯转身慢慢走了。
陈阿娇又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便学着李少君的样子带上了宽硕的兜帽，捧起灯快步紧随其后，一深一浅地踏入未知的暗黑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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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不...是张良那老贼当年将哥哥和我分别取名为不疑和辟疆。”
老猿一提到‘哥哥’二字，他那沧桑浑浊的双眸刹那间布满了泪水。
“可惜啊...他恐怕怎么都想不到，哥哥却是最先怀疑他的人，也是最先发现那个‘诅咒’的人...咳咳...咳咳...”老猿说到这里忽然捂着胸口重重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大滩黑红色的血，他靠在石壁上，许久都再难出声。
“爷...爷...爷爷...”楚青衣不禁上前惊恐地摇晃着老猿的肩膀，才赫然发现他的胸前竟然已经腐烂了，露出森森白骨。
可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腐烂的这么快？
“血...血...给我血...”老猿死死盯着青衣的脸，眼珠几乎都要爆出，突然间，他伸出锋利的右掌朝青衣脸上猛然抓去。
青衣避无可避，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却未感到伤痛，她茫然睁开眼睛，却见老猿正在用自己的左掌牢牢抓住右掌，整张脸孔因为太用力而扭曲。
青衣咬了咬牙，拣起一块锋利的石头，毅然朝自己手腕上一割。
“喝吧..爷爷...”
她咬紧牙关，将手腕举到老猿嘴前，让自己的血一滴一滴流入他的喉中。
老猿一瞬不瞬地盯着青衣的脸，不知回忆起什么，脸上慢慢露出一种无比悲恸的神情，瞳孔也渐渐涣散开来。
喝吧...弟弟...
老猿抓住青衣的手腕，极轻地说道，“哥哥...哥哥...我不想这样啊...该死的人理应是我啊...理应是我啊...哥哥...”
沧桑的老猿突然像个无助的稚童一样低声哭泣，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爷爷...爷爷...”楚青衣摇晃着他的肩膀，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身体轻的像一捆随时会散的柴。
最后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仿佛无边寂夜突然降临，空气中除了腐臭的血腥味什么都没有了。
令人心寒。
青衣用颤抖的手重新拾起石头，深吸了一口气，用石尖挑开老猿身前腐烂的肉，并用衣服盛着地下河水给老者冲洗伤口，来回数次。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清理才完成，青衣将自己的衣衫扯成一条一条替老者把伤口细心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洗去手上的血渍，然后跪在不知是死是活的老猿身前。
“谷神在上，求您...别带走爷爷...求您...别留我一个人...”她噙着眼泪，虔诚地祈求。
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来挽回这个不久前还企图杀死自己的老猿性命。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舍不得，很舍不得。
又过了很久，老猿的手指终于微微一动，青衣欣喜若狂地扑上前。
“水...”老猿的声音微乎其微。
青衣听懂了，忙不迭地去盛水。
老猿像个孩子一样张着嘴任由青衣喂着，慢慢地，他终于张开眼睛，虽然只有一线，但里面却闪着宽慰祥和的光。他微微笑，伸出锋利的手掌，只是这一次却是温柔地婆娑上青衣的脸颊，虽然现在并不是她的脸颊：“真好啊...孩子...你没有离开我...是时候告诉我...你叫楚青衣还是楚服啊？”
她如遭雷击般地呆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与世隔绝至少几十年的老猿会知道她和楚服的名讳。
“告诉我...相信我...”老猿吃力地道。
“青衣...楚青衣..”她艰难地回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青衣...我恐怕真的快没时间了...所以我接下去说的话你必须一字不差地听好了，然后杀了我报仇，把我说的话永远记在心里。”
“什么...？！”青衣惊恐地抬眸。
“安静，好好听我讲。”老猿一把攥紧了青衣的手腕，“我之所以会知道你们的名字...是因为你和楚服...你二人便是我哥哥他...他的孙女。”
“我...我和小服真的有爷爷？”楚青衣怔了很久，呢喃地问道。
老猿点点头。
“那...那也应该有爹娘？”青衣又问。
老猿又点了点头。
“那...那他们都在哪里呢？”
老猿沉默了许久，才痛苦地伸指朝洞穴上面一指。
楚青衣不懂，她知道上方吊着的都是一具具脸色惨白死了很久的干尸。
“是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虎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