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前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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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郊，北风正呼啸，但她并不觉得寒冷，毕竟北方才是家的方向。她拉动长弓，厚厚的披风下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男装，发髻高扎，俨然一副武人模样。
正是风停的间隙，两鬓的细发渐渐贴落在脸颊，她嘴角微微一扬，好机会！
“漂亮！”
“谁！？”箭毫无悬念的郑重靶心，可她却被不知何处而来的赞美吓了一跳。
“依我看，那晋宫的禁卫军都技不如你。”男人从她身后翩翩走来，看到他的脸，玉兰脸上惊惑的表情却马上转为了欣喜。
“良王过奖了。”两人五指并拢，十指相叠互相行一将礼。玉兰摸了摸那把长弓，主干用的是东夷族的柘木，制法则采用了老长安的古法。整把弓质地厚实，没有多余的雕刻。更重要的是，这把弓的弧度大小都是经过改造，不像普通男人用的，到更像是为了女子而特意打造。玉兰来的时候，这把精美的长弓不知为何正躺在树旁。
“喜欢么？”他轻轻的说。
“什么？”
“玉兰，今天是你生辰，”良王微微一笑，细长的眼睛里闪着光。“我思来想去很久，若论玉钿金钗，宫墙里的那人都能给你；若论恩宠名位，我又什么都不能给你。只有这个，”良王握住玉兰的手，“只有这把弓，唯有我才能给你。”
“几年前父亲还是左将军的时候，世间常道，北燕言氏，三箭平胡。”玉兰叹了口气“我拿着这弓，就像找到过去的我，真正的我。”辗转哀思，不知不觉她已靠在良王的怀里。
“你喜欢就好，这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无法做真正的自己。”他对玉兰轻声耳语到。
“洛成，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或许我早就忘了自己是谁，早就被晋宫的浮华吞并成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言夫人。”
“我知道，现在的大王，他不爱你，却要用这宫墙困住你。楠后，看似对你有情有义，其实并不懂你，她只想留住她自己幻想中的朋友。在那种地方，你根本做不了自己。”
“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可是我已身不由己。即便我的心在外面，我的身份却还是当朝大王的言夫人。不过我已经满足了，”玉兰靠紧良王宽阔的胸膛，她能感觉到那心跳，此时此刻是如此真实，又充满包容与爱意。虽然他们是兄弟，却如此的不同。“该庆幸我还有你，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喘口气，做回真正的自己。”
“玉兰，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不必再这样偷偷摸摸的私会。也许，我们可以拥有那些本该是我们的东西。”
她不解的扭过头，眼前的洛成却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看到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凉的感情，和那个平时的他不一样的感情。她上过战场，知道在战场上这眼神代表着什么。
杀伐。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良王看着怀里的玉兰，整了整她双鬓的碎发，说道：“洛羽，一个贱婢生下的庶子。凭着那些打娘胎里带来的肮脏心思，居然骗过了父王，坐上了王位。而我，我是怀后嫡出的王爷，论打仗论治国，都比他强上百倍！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晋国的天下，在他那个小人手里。我必须，必须要抢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玉兰，到时候我们就能做真正的自己，我再也不用向他俯首称臣，你也不用被宫中那些庸俗妇人的规矩束缚着手脚。我要你做我的王后，东夷，西狄，北戎，南蛮，我们一起出征，一起看着这天下归一！”
那天，汴京的雪下的有点大。玉兰看着他的背影，在风雪中，这背影显得有些单薄，但却充满力量。尤其是对于她来说，这不仅是她入晋以来少有的温柔，更是家族败落以来，第一次内心充满希望。
茫茫雪原，一团热火在她的胸腔炸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气氛凝静又让她感到害怕。她摸了摸那把难得精巧的长弓，然而谋划一场政变却没有制一把弓那么容易。
北风正呼啸，但她的手心却被汗水沾湿。
他回过头，玉兰看到，他细长的眼眸里飘闪着的光芒。那一刻她知道，再多的考虑均无用处，面对他，她永远选择跟随。
玉兰叩上盒子，要在后宫里藏住一把弓不是一件易事。当然，要藏住心里的鬼马心思更难。今天是腊月二十三，离大王回京的日子还有5天。按照良王的计划，五天后的汴京将是另一番景象。城外，良王率军阻杀回京路上的大王，而在宫里，良王需要玉兰为他除掉路上最后的屏障，即将临盆的楠后和她腹中的孩子。
“算日子，似乎到了楠后生产的时候了。”玉兰对花娘说。
“楠后娘娘即将临盆，听御医房说娘娘身子弱，精气不足，一直难以入眠。”花娘是玉兰入晋后托良王买来的丫头，算得上是这晋宫里玉兰唯一知根知底信得过的丫头了。
“那可真是可怜。女人在这么无助的时候却没有丈夫陪在身边。”玉兰一边绣着荷包，一边对花娘说。玉兰一小随父离家，女红什么的并不精通，只是当年曾偶尔瞥见那胖厨娘给自己暗恋的将士绣过，一时起意学了两针。当年的她并不明白这一针一线究竟镌刻着什么感情，与军帐外的刀箭骏马比起来，胖厨娘的女红显得卑微繁琐，玉兰很快就厌倦了。如今，想完成这给良王的荷包，更多精刻之处还需花娘代劳。
“大王登基不足半年，蜀国就兴兵攻晋，大王也不得不亲征以示新权的威严。”花娘接过玉兰手里的荷包，替她修了修那还略显粗糙的针脚，继续说道，“不过还好有乐正大人，楠后爱抚琴，如今有了身子抚琴不便，大王特命乐□□每逢二四六八就进宫给楠后奏乐，日子也算好过些。”
“乐□□？晋宫里乐官的事我倒不太了解。北燕对祭祀乐礼之事不上心，王宫里也只设乐史，并无乐官。”
“夫人有所不知，乐□□最早是周天子所设，是掌管王室乐礼仪仗的最高官府。乐正一姓也正是从那时得以流传繁荣。后来周天子败落，各个诸侯国纷纷设立自己的乐管，在花娘的老家楚国，那礼仪阵仗的大小更代表了国家的强盛。晋地延续当年秦国的旧制，乐□□在这晋宫的地位虽不算算是位高权重但也是举朝尊敬的大家。”
花娘纤细灵活的手指在那绣布上穿穿挑挑，原本被玉兰绣的歪歪扭扭的鸳鸯显然有了几分灵气。“夫人这鸳鸯虽然绣的瘦了些，歪了些，但是只要是夫人做的，花娘觉得大王一定都会喜欢。”
“嗯...”玉兰拿过荷包，搪塞了过去。她虽也算得上聪明伶俐，但将门出身的她对那些乐礼仪式究竟是难以理解的。倒是这个小丫头让玉兰惊奇。当日只是见她在汴京街头站着可怜的很，却不想她一言一行看起来全然不想是普通贫苦人家的孩子，倒像是...
“花娘，你家在楚地是？”
“呃...”花娘停下了手中的刺绣，神情显得不甚自然，自知是自己刚才说的过多了。可她毕竟是个孩子，见到有卖弄学识的机会哪还会记得什么不要暴露身份。“夫人，花娘要是说了，怕夫人，会把花娘再卖到别处，不要花娘了。”花娘水灵的眼睛里泛着泪光，眉头紧缩着秘密。
玉兰握住花娘那双小而纤细的手，手上的皮肤却不如想象中的光滑娇嫩，上面布满了寒冬造成的裂纹和每日劳作而致的茧。“孩子，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接受的。”
“夫人…可会为我保密？”
玉兰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我…我家本是楚国贵族的旁支，虽是贵族之后，可自我祖父一代已经不问朝堂之事。只因前些年，还在为官的叔父不知怎么得罪了楚王，楚王下令株连九族，就连我们家也被牵连。我，也变成了罪人之后。我和母亲一路逃亡，可母亲…”玉兰抱住花娘颤抖的肩膀。
这一定是命中注定，言玉兰想，这孩子无端受罪，她无常的命运，就像自己一样。
“花娘，你是无辜的，我们都是无辜的，但我们不能这样忍气吞声。我们，必须要拿回自己该有的人生。”
“夫人？”
“花娘，陪我去趟玉阁，我要去看看她，我的长公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前篇-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