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地壳》莫辞曲

10、俱往矣，缘起何时

　　入夜已久，度假村内通宵营业的酒吧也安静下来，值班的服务生三三两两围坐在吧台旁，直到两人走近才有人发现，你推我搡地一众人惊恐地站了起来，值班经理愣了三秒才冲过来：“嵇总。。。”
　　嵇商一向冷面，平日又不常接触，度假村里头的工作人员都以为他为人极其严苛，现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明天我会跟吴起讲，以后两点之后留两个人值班就可以了，其他人都去休息吧。”
　　“之前客人多的时候大家都很认真的，我是看现在客人少了才允许他们休息下的，对不起。。。”
　　嵇商自认严肃却从不严苛，吴起跟员工相处的模式他是见过的，勾肩搭背、轻松愉悦，到他这儿怎么变成了小心谨慎、正襟危坐了，微微一晒，拍了拍经理的肩，“没事的，安排大家去休息室休息吧，我跟这位先生去酒窖坐会儿，麻烦你送两只酒杯过去。”
　　立在一旁的顾淮湑已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了端倪，原来这个嵇商竟是这间度假村的老板吗，看来两人之间怕是已经见过了，难怪小瑜今晚要跑出去飙车呢。
　　“顾先生，里面请。”
　　“嵇先生生意做挺大。”
　　跟在身后的男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语气中的不屑昭然若揭：“顾先生说笑了，朋友的项目，我不过挂个虚职罢了。”
　　“哦？那嵇先生的本职是什么？”
　　他对这个顾淮湑一无所知，而显然，他却知道他的，想到这里嵇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顾先生喜欢什么酒，来一支Petrus？”
　　“红酒？那多没意思，嵇先生不介意的话还是来瓶洋酒吧。”其实顾淮湑不是很爱喝酒，但现在他莫名地很想挑衅。
　　听到他的提议，嵇商有些意外地挑挑了挑眉，“当然，顾先生想喝什么？”
　　顾淮湑并不理他，自顾自地挑了一瓶烈性洋酒，然后两人坐下独酌起来。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嵇商终究有些沉不住气，虽然从瑾瑜刚刚的反应可以判定她目前仍是单身，可多年前在美国看到的那一幕始终让他耿耿于怀，“顾先生是瑾瑜在美国的同学？”
　　对面的男人缓缓抬头，神色晦暗不明，“不，我是小瑜的学长。”犹记得那时，年轻气盛的他一向自诩在物理方面很有天赋，在耶鲁物理系的老教授们那里颇受重视。大三时他在家里长辈的威逼利诱之下回国探亲半个多月，终于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回归到他挚爱的实验室。刚进门，实验室的同学兴奋地跟他打招呼，“顾，你终于回来啦。”
　　“好久不见。”
　　同学上下打量他一番，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中国人真牛！”
　　废话，中国人牛还需要你说，不过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难道半月不见他们对自己的崇拜更上一层楼啦？
　　正得意，同学拉着他指指里面的实验室，“一个学地质勘探的小姑娘，教授跟地质系借过来的，做实验那叫一个厉害。”说完还意犹未尽地啧啧称奇。
　　地质系？物理学？教授老糊涂了吧？
　　木然地走进去，两鬓斑白的老教授见到他回来开心地朝他招手，“顾，终于回来啦。”
　　然而他的视线却不可转移地定在了旁边的身影，小小瘦瘦一个，穿着宽大的实验服，纤细素白的手指正在不停地敲击键盘。
　　注意到他望去的方向，教授呵呵一笑，“来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从其他学院挖过来的小天才Mavis,参与我们这次的实验，她在物理学上的天赋很是了得，你可不要小觑了。”转身拍拍女孩的肩膀说到：“Mavis，这是我的得意门生顾，你们都是中国人，可以交流切磋下嘛。”
　　女孩一脸愣神，仿佛仍陷在刚刚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短暂地沉默之后才反应过来，轻声地说了句你好，便立刻回头继续她的工作。
　　顾淮湑不禁有些憋闷，被人忽视至此，人生头一遭啊。同时，也对这个冷漠的女孩多了份好奇与探究。
　　夜已深，实验室的人渐渐走光，顾淮湑忙完手里的工作一看时间才发现已近午夜，起身准备回寝室休息。
　　看到外间的灯还亮着，走近细听，才发现角落里仍响着电脑运作的声音。他通常都会是实验室最后一个离开的，竟然有人留到现在？好奇心驱使下他朝那个角落走了过去。
　　原来是她，一手拿着杯牛奶在喝，一手在键盘上敲击，可能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杯子里面的牛奶险些洒出来。顾淮湑好笑地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猫，往角落里缩了缩。
　　“很晚了，还不走？”
　　女孩捏着杯子摇摇头。
　　“这里的夜晚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寝室？”
　　不说话，仍旧只是摇头。
　　顾淮湑有些气馁，决定不再管她，转身离开。谁还没被叫过天才，傲什么傲！
　　后来的很多个晚上，当顾淮湑离开实验室时总能看到角落里的她，学聪明的他没再过去搭讪。不过在平日的工作中，对她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话不多，但句句切中要害；表情不多，但反应极快；不爱笑，但老美们都很喜欢她。。。缺点一大堆，但他顾淮湑却越来越不讨厌。
　　有一天，当他准备离开时发现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埋头做学术，而是靠在窗台边，望天？
　　鉴于之前的经验，顾淮湑选择视而不见，径直朝门外走去，走到门边推门的手迟疑了一下，想想又转身走了回来。
　　“你要是没事做就早点回家，最近New Haven的街头也不是很太平。”顾淮湑好意提醒，不过他也没指望她能有回应，转身准备离开。
　　“今天是中国的农历新年。”
　　原来天才少女是想家了，只可惜美国这边的假期跟中国不一样，第一年在国外不习惯倒是很正常，女孩软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顾淮湑先是一愣，然后做了个决定，“通常这个时候留学生会有活动的，要一起去吗？”
　　一惯面无表情的女孩眼神突然一亮，“可以吗？”
　　“当然。”原来他是不准备去的，所以才留在实验室，不过既然她想去，那迁就一下也无妨。
　　顾淮湑回公寓取了车带着她朝聚会的地点驶去，其实他跟那些人也不是很熟，很多留学生在这里并不用心学习，纵使耶鲁这样的名校也不例外，顾淮湑自然不屑与他们为伍，对于诸如此类的聚会更是能避则避。反观小姑娘，倒是一脸期待，让他也不禁对这个夜晚多了些许期待。
　　到了地方才知道整家餐厅竟然都被包了下来，果然大手笔。推门进入的一瞬间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哎哟，谁啊，这么不长眼睛。”
　　顾淮湑也被撞得有些懵，还没来得及道歉，就突然被对方回敬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淮湑啊，好久不见了吧，你竟然肯来，真是意外。”
　　来人是旧相识，早他一年来耶鲁，处事纨绔，但却不是全然的不学无术。拍拍他的肩，调侃道：“公主，好久不见。”
　　是的，此人名叫施清河，因为与历史上一位公主同名，所以公主的名号在圈子里不胫而走，不过据说他本人不是很喜欢，曾在公共场合发过火，后来便很少有人敢当面叫了。顾淮湑起先不知道，见面仍旧这么称呼他，他竟也不生气，一来二去反倒成了他在美国唯一的朋友。
　　“来来，大家掌声欢迎顾公子大驾光临。”施清河夸张地吆喝着，屋内的众人纷纷起身朝门边的人行注目礼。是的，留学生的圈子里向来三六九等分得清楚，关于顾淮湑的家世背景更被传得离谱，总有人怀着不同的目的想与他接近。
　　“来，进来吧。”顾淮湑转身把门外的人拉了进来，施清河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竟跟着个女孩，英伦风的穿着打扮，乳白的贝雷帽，小小一张脸显得娇小，忍不住嘴贱地调侃：“哟，女朋友吧这是，真靓！”
　　谁曾想顾淮湑面无表情也就算了，小姑娘竟也视若无睹，公主尴尬地呵呵了两声，随即招呼两人去里面坐下。
　　活动无外乎就是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弹弹唱唱，热闹的氛围渐渐将她淹没，姜瑾瑜坐在角落里，无限怀念苏颐市，想念爸妈、想念他。
　　顾淮湑坐在旁边打量着她，相当意外地看到她眼里弥漫的温柔，抬手敲了敲桌子，“还要再待会儿吗？”
　　回忆中的姜瑾瑜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看看四周陌生的面孔，“不用了，我们走吧。”
　　施清河在人群中喝到嗨，顾淮湑打消跟他道别的念头，带着姜瑾瑜悄悄走了出去。临近午夜，不同于屋内的喧闹，外面的世界异常的冷清，一种孤独感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
　　回去的路上,瑾瑜靠着车门望着外面陌生的街景，耳畔响起一声询问：“想不想去兜兜风？”
　　顾淮湑其实也就是一时脑热，本以为她会拒绝，却听到她惊喜地声音：“可以吗？”
　　既然你想，自然可以。敞开车顶，提上速度，骚包的跑车向郊区驶去。顾淮湑很喜欢飙车，不然也不会买这么高调的车，他喜欢引擎轰鸣的声音、喜欢海风肆虐地吹过、最喜欢控制速度的感觉。扭头看副驾驶上的人，双手紧紧拽着安全带，脸上倒没有半丝惧怕，这让他稍微有点意外。
　　终于，顾淮湑将车停在空旷的海边，冬季的New Haven并不十分严寒，孤单的时候来听海是个不错的选择。旁边的女孩貌似还没有从速度与激情中缓过来，伸手推了推，反应过来的她很快转过头来，“谢谢你，很不错的体验。”
　　“我的荣幸。”听到你这么讲，我也很高兴。
　　女孩伸出纤细并有些苍白的手，“我叫姜瑾瑜，姜子牙的姜，怀瑾握瑜的瑾瑜。”
　　其实他早就偷偷去查过她的资料了，现在她终于肯正式地介绍自己了，“顾淮湑，有点复杂，写给你？”
　　瑾瑜等着他写给她看呢，可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呃。。。写哪里？”
　　“手机借来用一下。”
　　不疑有他，瑾瑜便掏出手机递了过去，谁曾想他竟将自己的联系方式输了进去，还拨动自己的手机，存下她的号码。瑾瑜第一次见人这样要号码的，惊愕之际却也觉得有些好笑，看着手机上的名字，顾淮湑，他的家人对他期望一定很高，一个像水一样清澈干净的人吗？
　　“好了，以后还想感受速度与激情可以找我。”熟悉他的人看到这里大概会大跌眼镜，自赋清高的顾淮湑也有这天。
　　“那个，我可以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