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84、我在回忆里等你

　　沈麟君在她对面也开了个房间，日日邀请她共进晚餐，却让她烦躁不已。
　　她出门打车转悠，路过曾经的富思诚大楼，却见眼前的广告已经没有记忆中的影子，不禁询问司机，“这不是之前的富思诚大楼吗，怎么不见他们的招牌了？”
　　出租车司机笑笑，“几年前改成迪耀集团大楼，后面那个掌门人能力不行，好像就把公司给卖了，带着老婆孩子移民了，现在当然又改名字了。”
　　“哦，”慧遥轻叹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对了，你到底想去哪儿呢？”
　　“我，”慧遥在大脑搜寻了许久，“哦，原先有个海心大饭店，还在吗？”
　　司机很快将她送到了海心门口，慧遥走进饭店，这里的装修招牌一切如旧，似乎还是当年她在这儿做服务员，做总经理的样子。
　　大起大落这些年，如今想来，那些曾经卖力追求的，再也提不起什么兴趣；那些曾经让她悲伤难过的，也好似一场无法回头的游戏；那些尔虞我诈的记忆，也好像麻木了。
　　她在那熟悉的饭桌前呆坐了许久，等到安然茹意领着小孩慢慢靠近时，才似乎有所察觉。
　　安然看到她波澜不惊的回眸，拉着茹意的手大为惊叹，“难怪今天万事顺遂，果然是故人归来，可喜可贺啊！”
　　茹意也满面春风地锤慧遥一拳，“钟慧遥，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真把我们都忘了呢！”
　　慧遥欣然一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啊。”
　　“嗯？”茹意夸张地拍拍胸脯，“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这么高啊，哎呀，真是受宠若惊！”
　　慧遥淡然一笑，“看你如今的变化，可知这些年安然没让你吃过苦头，也不知道羡煞多少女人呢。”
　　茹意与安然对视一眼，在慧遥身边坐下，“慧遥，你现在的气质，也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是吗？”慧遥无所谓一笑，“多少都会有变化的嘛。”
　　身边的小孩拉茹意的裙子，慧遥看了眼那个小男孩，“是你们的孩子？”
　　茹意摇摇头，“是清雯姐的。”
　　慧遥心头一紧，“这是明瀚和清雯的孩子？”
　　安然点点头，“清雯过世了，明瀚又不知所踪，吴俊涛还在坐牢，舅舅被这件事刺激，这些年来一直身体不太好，就让我们给帮忙带着。”
　　慧遥默然在孩子面前蹲下身，茹意便推身边的小男孩过去，“去，让阿姨抱抱。”
　　小男孩先是犹豫，可看着慧遥关切爱怜目光，还是不怕生地扑入她的怀抱。
　　慧遥抱着幼小无辜的小男孩，忆起逝去的故人，禁不住再次湿润了眼角，“真没想到，后来还发生了那些事。”
　　安然与茹意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向慧遥提议，“舅舅想孙子了，原本我们打算送孩子去槿园看他的，可手边也有些事走不开，慧遥，能拜托你送孩子过去吗？”
　　慧遥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说起来，我也该去探望探望慕老先生了。”
　　抱着孩子走出海心大饭店，沈麟君的车子却停在眼前，“慧遥，我送你跟孩子去槿园吧。”
　　慧遥怔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目光有些飘忽的安然夫妇，便也懒得计较了，“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一路没多少交流，麟君心潮澎湃地开着车，没玩没了地诉说多年的辛酸，慧遥只平静地回应着，只与怀中的孩子亲切交流。
　　麟君便转换话题，聊起了孩子这几年的成长，这倒提起了慧遥的几分兴趣，于是单方面的攀谈很快演变为三人之间的互动，车内也有了几分温馨。
　　车子停止，却不是槿园，而是一家大型游乐场。
　　不等慧遥质疑，麟君已经乐呵呵地问小男孩，“想不想叔叔阿姨带你到这儿玩？”
　　小男孩当即欢呼雀跃，慧遥便也没了二话，拉着蹦蹦跳跳的孩子走进了儿童乐园，麟君紧随其后，各种玩具，冰淇淋，风筝以及各类挑战心脏的游戏玩得小孩不亦乐乎，也令慧遥绽放了久违的笑容。
　　当然，他们也常常被误认为一家三口，小男孩不在乎，沈麟君巴不得，慧遥起先还很抗拒，却很快发现解释不过徒劳，便也不得已被带节奏。
　　三人玩闹了几个小时，再上车，吃饱喝足的小男孩很快倒在慧遥的怀中呼呼大睡。
　　于是，麟君乘胜追击，又把慧遥带回了那座承载记忆的房子，“长河叔叔下午去医院做检查了，要晚上才能回去，先让这小家伙在这儿睡一会儿吧，我做面给你们吃。”
　　“你，做面？”慧遥愣了愣，见他已经抱着孩子进屋了，也跟着走进，安顿好小孩，她这才仔细观察了整个屋子：旧时的窗帘、桌椅、卧室和厨房，连前两天打翻的那盆兰花也已经重新栽种妥当，一切似乎真的还停留在五年前。
　　这里确实承载了她跟沈麟君的一切，虽然他们正式交往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
　　她上次匆忙逃离现场，虽然更多是气沈麟君还如当年那般不顾她个人意愿硬将她绑带到此处，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也并不想直面这些早已被刻意遗忘与掩盖的曾经。
　　她觉得这些年已经心如止水，心无所求了，可今天带着孩子跟他一起去玩乐的时候，她还是深受幸福快乐的感染，不受控制地萌生出想要一个完整的家的念头。
　　果然一个人飘的久了，不是真的喜欢享受孤独，而已没有感受到成家的温馨与幸福，这种感受不同于恋爱的甜蜜与悲伤，只是在她飘累的时候能回到那个温馨的港湾。
　　她听到厨房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好奇地走进，却见沈麟君一袭家庭煮夫的打扮，身旁摆满各类蔬菜肉蛋，正在紧张忙碌着。
　　“你，在做饭？”
　　麟君回头笑笑，“你先去休息会儿，好了叫你们。”
　　慧遥揉揉酸涩的眼睛走进厨房，“你，在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麟君笑着将她推出厨房，“你去看孩子，这儿有我呢。”
　　慧遥懵懵地被麟君送进了客厅，而后便迷迷糊糊地坐下了：这是她认识的沈麟君吗？她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明明不想再跟他牵扯任何关系，怎么就总被他牵着鼻子走呢？
　　赵妈打电话让慧遥去家里吃饭，慧遥回头看了看在厨房紧张忙碌的沈麟君，到底还是摇头拒绝，“下次吧，我已经吃过了。”
　　一个小时后，麟君将简单的三菜一汤，外加两万浇汤手擀面端上餐桌，“慧遥，先来吃饭吧。那小家伙今天吃了不少零食，先让他睡着，我给他留了面条，等他醒了煮给他。”
　　慧遥望着餐桌上熟悉的家常饭，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麟君便扯着她的胳膊，摁她坐下，“快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面对他的辛劳与期待，慧遥只能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虽然这几天嘴里老没什么味道，可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口感涌入味蕾时，还是禁不住阵阵颤动，“这是，你做的？”
　　“好吃吗？”
　　“你，怎么会做饭的？”
　　麟君激动地摁开遥控，一旁的大屏幕很快将慧遥当年给他做饭的视频播放出来，“我就是按照你的步骤练习的。你走后，我有一天突然特别想吃你做的面条，可我找来再高级的厨师都做不出你的味道。没关系，他们做不出来，我就自己学。虽然我做的味道还是不对，但我练的久了，总能恢复你的几分感觉。你快多尝尝，还差什么，告诉我，我再去重做。”
　　慧遥听得内心抽痛，又觉这碗面无颜下咽，“你这又是何必呢？”
　　“以前都是你做给我吃，我从没帮过你什么，现在，我想做给你，想你明白我的心意。”
　　慧遥轻叹一口气，“你有过那么多女人，应该有不少为你洗手作羹汤的，你何必执着于这个？”
　　麟君惭愧地低下头，“我知道，我之前很荒唐，糟蹋你的心意，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是在翻你的旧账。我只想问你，今时今日，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吗？”
　　麟君连忙坚定握住她的手，“我当然知道，我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我还想好好爱你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半点伤害。”
　　慧遥淡漠地抽出自己的手，“也许你并不知道，你想要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或者说，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想要的，只是你想象的我。”
　　麟君脸上漏出几分不安，“不，不是这样的。”
　　“那天，我从这儿出去，见到了你的新女朋友。”
　　麟君连忙狡辩，“不，她不是，我早就跟她分手了，你别听她胡说。”
　　慧遥看着急于划清界限的他，微微漏出几分凉薄，“她没有跟我说一个字，但我还是确认，她是你的现任。因为，我在她身上不但看出了当初的那个我，也看到了清雯的影子。其实，你最想要的，你最爱的，不是我。”
　　麟君面露被拆穿的惶恐，依然自欺欺人道，“不是的，慧遥你听我说，这只是——”
　　“你何必自欺欺人呢？你对清雯的情意，我一直都知道，也从没想过让你彻底忘记初恋。清雯过世了，你肯定心痛后悔自己当初的放手。连我在想，如果不是我，你们一定还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有你的保护，清雯也不会遭受后面那些伤害，更不会死。”
　　麟君颓然瘫坐在沙发，“我承认，你说的这些我有想过。可是，我也是真心爱你的。这些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等你回来，等你原谅我。”
　　“我相信你有真爱过我，也相信你所说的‘此爱非彼爱’，当初也许是红玫瑰与白玫瑰的选择，让你无论怎么选都会落下遗憾。可你有想过吗？五年了，也许早就不是物是人非，而是物非人也非。你把所有的真心都用来怀念过去，为什么不肯怜取眼前人呢？”
　　麟君郑重站起来，“我也想过放弃，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眼前人再好，都是将就。”他直接拥她入怀，“你回来了，我又怎么能继续将就？慧遥，回到我身边吧。五年了，我们错过太多了，不要错过了。”
　　慧遥轻柔而又决然地拨开他的怀抱，“错过了，就不要回头，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这间屋子，看起来还跟当初一样，其实很多东西都变了，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言毕，径直走出房门，“孩子，就麻烦你送还慕家了。我改日再去拜访慕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