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72、残酷的失恋

　　“你混账啊！”延平气得一把推倒麟君，正想离开，却一头撞见了慧遥失魂落魄的面庞，不禁吓得一激灵，“慧遥，你怎么又回来了？”
　　慧遥眼眶明明含着泪花，却眼角干涩，始终没有落下来，她慢慢走到麟君摔倒的地方，却并没有拉他起来，而是挪开桌椅，从板凳腿下捡起了自己遗落的手机，轻轻地擦拭掉上面的灰尘，然后起身离开。
　　整个过程明明平静的出奇，却令身边的两个男人一个个吓得面如白纸，不知所措。
　　延平尝试想要叫住她，她却忽然微笑转身，从包里取出一条崭新的领带放到麟君的桌椅旁，“已经买了，总要送出去的。如果你嫌脏，麻烦等我走了，再扔了它。”
　　“慧遥，”延平禁担忧地拉住她。
　　她却微笑地拍拍延平的胳膊，摇着头，“没事，我很累，我想回去休息。麻烦你帮我给李医生道个歉，我以后不会再去治疗了。拜托了。”
　　言毕，慧遥恭恭敬敬地向延平鞠了个躬，然后头也不回地拖着瘦弱孤独的背影，一步一步，踏着满腹血泪，缓慢离开。
　　麟君注视着眼前的领带，想起三天前在她家喝汤喝得太急，弄脏了当时的领带，他还胡搅蛮缠地责怪她，“都怪你做得汤太好喝，否则我这领带也弄不脏。我不管，你得赔我！”
　　他当时只是想借机多占点便宜，而慧遥很识时务地在他脸上轻轻一啄，“不就是条领带嘛，我赔你就是了。先赔你个吻！”
　　想起在一起那段甜蜜时光，麟君忽然心中撕裂的疼，他抓起领带就直奔慧遥家，却只顾急促地敲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慧遥，你开开门，你听我说啊！”
　　他敲了半天，慧遥终于开门了，他却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望着慧遥哭得发红的眼圈和瞬间憔悴的面容，他一阵心疼与自责，忽然踢上房门，径直将她扑倒在沙发上。
　　这么大的事，说他不介意，完全不可能，可要为此就这么抛弃她，他也着实不忍心，也不舍得，更觉得自己很卑鄙。
　　所以慧遥到底清不清白，他急于自己求证，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继续跟她在一起。
　　可是，他的想法对慧遥来说，终究是奇耻大辱，所以慧遥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并在他不愿停止时，甩了他一个不偏不倚的大耳瓜子。
　　他瞬间被打醒，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扭头就走，临行前回望了眼慧遥生气失望又夹杂着些许冰冷的目光，他暗暗自我嘲讽，“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你跟慕清云的事？”
　　慧遥强忍的泪水忽然激流勇进，满腹委屈与痛苦，无以言表。
　　麟君自觉很傻，“钟慧遥，你究竟当我是什么？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把我当成个傻子一样哄着。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慧遥忍着战栗的哀嚎，内流满面。
　　“你说话啊！”麟君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她，既希望她回答，又希望她不要开口，可她一直不开口，他却更加怒发冲冠，直接甩门而去。
　　麟君走后，慧遥瘫爬在冰凉的地面，内心阵阵恐慌与无助：诚然，她在听到麟君对自己质疑的时候确实很失望，很生气。可回来想想，又觉得这是他的本能反应，如果他知道也装作不知道，那才可怕。
　　她越是这样想，就越生不起来气。越不生气，就越害怕他生气，进而再也不想见自己。
　　可是，他还是追回来了。
　　她刚刚暗暗庆幸，所以又打开了房门，却万万没想到他半句解释都没有，竟要得如此简单粗暴，让她决计无法容忍。
　　他又走了，这次似乎更加绝情干脆，不留情面。
　　慧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到底算不算错，毕竟他本性如此，她自始至终都一清二楚。
　　她忽然害怕恐慌，更有无穷无尽的不甘心，“如果我刚刚没有拒绝他，现在会不会，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死要面子！我该不该跟他低个头，给他好好解释一下？”
　　想到这儿，她赶忙冲进卫生间为自己整整齐齐地化了个美妆，然后穿上他为自己买的性感美裙，一路追到了那所别墅。
　　她其实并不知道他在不在这里，只是凭直觉而已。
　　好在，她的指纹密码还管用，顺利打开了这座豪宅的院门，看到里面亮堂的灯光，她暗暗放了心，然后轻轻地扣响了门铃。
　　正门打开了，沈麟君穿着睡衣一脸愕然地看着如此装扮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紧紧抱住，进而痛哭流涕，“麟君，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不要离开我。我是爱你的，我真的很爱你！”
　　麟君听得满脸惊恐，忽然绝情地将她向外推，“谁让你来的，给我出去！”
　　慧遥卑鄙地抱住他的胳膊，苦苦哀求，“不，你不要嫌弃我。我是清白的，我真的是清白的。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别离开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没有你啊。”
　　麟君听得满脸通红吗，却还是不管不顾地要把她向外推。
　　如果不是身着睡衣的童月虹一脸鄙夷地走出来，慧遥差点以为他厌弃到自己如此地步。
　　“喂，还有这样倒贴的啊，真让我大开眼界！”
　　慧遥愕然起身，麟君一脸惊恐，连忙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慧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我刚刚就是，就是，喝多了。”
　　童月虹的出现宛若一桶凉水，将舍弃自尊挽留的慧遥从头浇到底，直接透心凉；又宛若当头一棒，打得她眼冒金星，无力支撑，面对沈麟君焦虑的解释吗，竟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直觉咽喉脾胃如千军万马奔腾而出，连带着丝丝甜腥从咽喉处涌动喷射出来。
　　“慧遥！”麟君惊呼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也被这口攻心之血吓得面色大变，“你怎么了？”
　　慧遥强撑身子推开了他的搀扶，看了看用奇怪目光盯着自己的童月虹，她不禁长嚎一声，转身跑出了这间令她窒息难受的屋子。
　　麟君下意识想要追她回来，却被童月虹绊住了手脚，等他终于大发雷霆骂开童月虹，慧遥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开着车子一路追寻，却半点找不到她的影子，打她电话也是关机，追到她的家门，却是连房门都踹开了，也不见她的影子。
　　他窝在屋里捂脸烦恼，等到东方发白，这才猛然意识到她可能去处，连忙开车去找赵延平，却见慧遥与赵延平一同从家里出来，然后开车上班去了。
　　他僵硬的双手逐渐攥握成拳，焦虑的眼角逐渐被阵阵暴怒所替代，而后调转车头，一路风驰电掣地远离了他们。
　　慧遥昨晚放下所有的自尊，深夜跑去沈麟君家求原谅，甚至愿意主动献身，却临门被狠狠煽了一记耳光，打得她瞬间肝肠寸断，形神聚散，然后游魂一般逃出那个地方，浑身的旧伤接踵而至，疼得她头一次萌生了自我了断的轻生念头。
　　延平对她放心不下，赶去她家探望，却满世界找不到她的人，正想通过沈欣婷联系沈麟君，却在小区门口碰上了生无可恋的她，连忙将她带回家悉心救治，体贴照顾。
　　稍稍清醒之后，慧遥连煽自己三四个耳刮子，为昨晚冲动的决定，也为现在难以自拔的痛心疾首。
　　其实今天的结果她不应该感到意外，可之前为了什么猪油蒙了心，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她曾经自信自己会与众不同，甚至情到深处哪怕将来没有好结果，也不愿意因一时迟疑而白白错过。
　　真是可笑，也许这沈麟君这样的男人眼里，没有女人于他而言是特殊的一个，都是随时可放弃，随时可被替代的产品。
　　原来，她跟洪雪梅，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就算沈麟君曾经为了救她深入虎穴，却并不代表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她个人。
　　她一直都看得出来，沈麟君跟江明瀚明里暗里地争长短，却在爱上他的时候傻乎乎地忘掉他的好胜心，只把一切归功于他的善良和对自己的亏欠与爱慕，甚至忽略了慕清雯在其中的促进作用。
　　她一直都知道，沈麟君与慕清雯的婚约告吹不止是因为自己，却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他就是为了自己主动放弃了慕清雯。
　　她一直告诫自己，既然爱上他，既然决定接受他就不要再计较以前的是是非非，可今日的结局无疑是在用最残酷的方式嘲笑她这只把脑袋埋入泥土的鸵鸟，让她痛恨前非。
　　她坐在海心的办公室，一整天都浑浑噩噩抬不起头，想喝两口酒却被正在服用的止痛药牢牢劝退。
　　她走在迎来送往的大饭店，沈麟君曾经的固有包间已经换作他人，相似的微笑和打招呼却是最让她顾及落寞的细节符号。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她看到自己被踹坏的门锁和对面空虚的单元，直觉一切都是如此荒诞不羁而又心生不争气的悔恨。
　　她又自打几下，打电话叫来换锁的，而后径直回到房中默然地做起晚餐。
　　晚饭做好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地做好了两人的餐量，不禁暗暗苦笑，然后打电话给延平，“吃晚饭了吗？没有的话，我请你。”
　　延平其实已经吃过饭了，可为了陪她，还是撑着肚皮继续吃着。
　　两人静默而坐，直到放下碗筷，都没有多说一句。
　　延平让她休息，自己起身收拾妥当，这才试探地向她开口，“慧遥，我，有件事想征询你的建议。”
　　慧遥抬起无神的双眸，“什么事？”
　　延平在她身边坐下，低着头，摩挲着双手，纠结大半天才吐出几个低沉的字眼，“就是，医院前一段时间有去新加坡交流学习的名额，我报了名。现在，已经批下来了。”
　　慧遥心中顿时一片孤凉与恐慌，“你要走？”
　　“哦，不，”延平赶紧解释道，“也可以不去的。前段时间我确实很想去的，可现在，慧遥，我——”
　　“去，为什么不去！”慧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自私，冷静下来后平和地跟他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对你以后的提升大有裨益，你应该去的。”
　　延平微微失望，“你真想我去吗？”
　　慧遥拧出久别的微笑，“当然，换作我一定毫不犹豫。要去多久？”
　　“一年。”
　　“哦，”慧遥觉得自己应该为他高兴，“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送你。”
　　延平卷弄双唇，终究还是把那句话咽下去了，换作一脸迎合的笑意，“一个星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