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71、麟君的疙瘩

　　说到沈麟君，他骨子里确实是个势利的商人。
　　曾经费劲千辛万苦追到清雯：一来她出身高贵，又美丽端庄，善良温柔，高雅贤淑，两家门当户对，珠联璧合，的确是娶进门当妻子的完美典范；二来，她是江州第一名媛，娶到她也是一件十分受用的面子工程；三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青梅竹马的情分总是美好而又令人眷恋的。
　　所以，沈麟君曾经坚信，自己此生的妻子非慕清雯莫属。
　　那时的他，根本想不到，一心想要娶进门的爱人会带给他多无法掌控的事情。
　　清雯是很美好，可惜她的心一直都没有完全属于过他，甚至从来没有属于过沈家，她最在乎的，最上心的，永远是她的娘家，她的娘家人。
　　这是沈麟君曾经最忌讳，最苦恼，也最不安的因素所在。
　　所以，麟君曾经一度使用各种手段劝过她，引导过她，甚至逼她做出选择。
　　只可惜，最后的结果都不尽如意。
　　这让麟君的心开始变得疲惫，也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钟慧遥很早就走进了他的视线，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一次次的相互救赎中，被她深深吸引，并逐渐区分出对清雯的爱慕，与对她的感情的不同。
　　经过一段时间痛苦的挣扎，他成全了清雯，牵起了慧遥的手，可是要与慧遥走向何方，不止是慧遥的疑惑，也是他自己的困惑。
　　他很爱慧遥，想跟她在一起，保护她，爱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当慧遥质问他是否会百年好合时，他也吓到了。
　　他这才发现：当初追清雯的时候，他想的都是怎么把她娶进门；而现在追慧遥的时候，他想得竟然都只是当下的开心。
　　他自以为爱清雯爱得是她的光环，爱慧遥是她这个人。可却忽略了，恰恰是这该死的光环才能与他比肩匹配，而慧遥个人又凭什么突破重重阶级壁垒走到他身边呢？
　　如果到时候负了慧遥，岂非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
　　他十分害怕，却又死活不舍得放手，纠结了几天之后，终于暗下决心：只要慧遥全心全意爱他，他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跟她走到最后，不管前路如何艰辛。
　　要突破这些壁垒，他最担心的是父母的阻力。
　　可奇怪的是，他跟慧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这么久，父母那边只不过偶尔埋怨几句，其他毫无作为。印象中逼他放手，或者直接找慧遥威逼利诱的狗血把戏，从没见过。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的父母已经默认了这件事，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机会，“对于他们这些小年轻来说，你越是阻挠，他们越是反其道而行之。所以，我们干脆不要管了。咱们儿子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他最想娶进门的是慕清雯那样的大家闺秀，这钟慧遥敢跟清雯比吗？儿子不过是一时新鲜，又被清雯甩了心里不痛快，这才找上江明瀚的前女友的。等他们的新鲜劲儿过了，各种矛盾自然就来了。到时候，说不定不用我们瞎操心，他们自己就该散了。牛头不对马嘴，怎么可能成得了。”
　　沈麟君当然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小算盘，所以见父母除了牢骚几句并没有别的动作，就抓紧时间享受跟慧遥恋爱的甜蜜。
　　跟慧遥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慧遥每天洗手作羹汤，每顿变着花样给他做各种美食：拿手的面食不用说，不拿手的各种硬菜，也是跟着网络教材加油练习。
　　每天吃得他心满意足，满口余香，确实享受而又自在。
　　唯一遗憾的是，他最想要的亲密关系，慧遥迟迟不肯答应，让他既心急，又不自觉怀疑慧遥的心意：她如果真心爱我，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答应我呢？
　　这天，他在下班的路上打定主意，吃完晚饭就装睡，打死他都要赖在慧遥家。
　　这时候，他又接到了看守所的电话，慕清云要见他。
　　对于慕清云，麟君没有好脸色，自然也懒得见他，可他多次要求，并承诺会告诉他一个关于钟慧遥的大秘密，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原本，麟君觉得这家伙就是心理变态，自己不爽也不想别人好过。
　　可慧遥一再拒绝，他到底还是好奇了，因而掉头开去了看守所。
　　而这一去，沈麟君的心情就再也无法平静了。
　　从看守所里出来，慕清云恶俗挑衅的话语还在耳畔回荡，“你以为你捡了个宝，其实早就变成了一坨屎。我在境外玩的时候就见过她，她被人注射了极易上瘾的猛料，整个人赤身裸体地瘫在床上，任人摸，任人亲，那场景何其香艳啊。她浑身上下长什么样子，我都见过，也都摸过，也都亲过，恐怕你还没有吧。哈哈哈”
　　“对了，听说她注射的那种东西，极易让人上瘾，戒掉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我后来继续接近她，不过是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弄的，竟然让你们大家都没发现。是有人帮她隐瞒了，还是她自己在偷偷地吸食毒品啊？”
　　“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烂透了的女人，你竟然还当成宝，沈麟君，我真不知道你是太聪明，还是太自信，会被这样的一女人当猴耍！”
　　“——”
　　麟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这样一段不堪入耳的话语的，他甚至控制不住，跳起来对着慕清云见不得别人好的脸皮就是一顿猛烈的拳打脚踢，可惜被眼前厚实的玻璃强势隔开。
　　慕清云还在一边被狱警摁着冲他笑，他也被摁得难以动弹，然后满腔的怒火化作嘶嘶的粗气，暴躁的上下起伏。
　　他握着受伤的拳头，离开了看守所，想起在境外见到慧遥时她犯迷糊的瞬间；也想起了赵延平护送她回国的时候，为了缓解她的伤痛，不断给她注射的吗啡和镇定剂；甚至后来去看慧遥，发现赵延平脸上被指甲划花的伤痕。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真印证了慕清云的话，虽然他一万个不愿意相信。
　　所以，他挂断慧遥的电话，开着车子直奔赵延平处，想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可是，当他开车到了医院，却发现慧遥匆匆奔向正在门口等待的赵延平，然后两人一起上车，向未知的方向而去。
　　麟君心中一动，连忙暗中跟上，途中，他又回拨了慧遥的电话，“你在哪儿？”
　　慧遥那边顿了一下回答，“哦，海心有点急事，我要先回去处理一下。刚刚给你打电话没打通，就给你留言了。饭在锅里热着呢，你回去了先吃，不用等我的。”
　　麟君挂断电话，可慧遥的方向明显不是往海心去的，所以他内心世界更加没底，他真的好担心，“慧遥，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四十分钟后，慧遥的车子在一家医疗美容医院停了下来，赵延平带着她径直走了进去。
　　麟君看了看那家医院大门前滚动字幕醒目的介绍，“整容，隆胸，□□恢复术，医疗美体等。”
　　那些字幕不停滚动，麟君旁得没看进去，“□□恢复术”这几个刺眼的大字深深刻在了脑海里，他不禁双目龟裂，双拳暴起，“钟慧遥，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难道，我才是那个被你当猴耍的猎物吗？”
　　他在那家医院门口等了几个小时，等到慧遥和赵延平终于出来，并且一块在附近吃过饭又各自分开后，才出现堵住了赵延平的路。
　　延平看到来者不善的沈麟君，回看了一眼慧遥远去的出租车，便知他可能误会了什么，因而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道，“沈总，来找慧遥吗？她刚刚打车回去了。”
　　“我知道，我不找她，就找你！”
　　延平无奈在刚刚买单完的餐厅再次坐下，“慧遥想去除身上的伤疤，所以我带她来了这个医院。这儿有位业界权威坐诊，我好不容易帮她约到的。这件事她本来不想你知道，可我看你似乎误会了什么。请你不要多想，毕竟她身上的伤疤，你也是知道的。”
　　“去除伤疤？”麟君意外之色一瞬而逝，“只是祛疤吗？”
　　“对啊。”
　　麟君怔了一下，见赵延平似乎也没有别的说法，边试探着问，“除了祛疤，你还帮她隐瞒了我什么？”
　　延平被他质疑如鹰眸的深邃目光看得有点莫名其妙，“只是祛疤，还能做什么？沈总，慧遥以前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疤的，可自从跟你在一起了以后，她总是担心你会因此嫌弃。她是太在意你了才会瞒着你，没别的意思。”
　　麟君满肚子的脾气瞬间少了三四分，他竭力平静一下后追问，“就算这次不是故意要隐瞒，那之前呢？你还帮她隐瞒了什么？”
　　延平注意到他简单包扎正渗着血的右手，瞬间警觉，“你手怎么了？”
　　麟君怒火中烧，一拳砸桌，“我问你还帮她隐瞒了什么！”
　　延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起身打算躲开他，“沈麟君，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但我没有义务在这儿接受你的审。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站住！”
　　延平充耳不闻，麟君强势拦住他，“慧遥受伤从境外回来的时候，你给她止痛注射的吗啡剂量准确吗？不怕害她上瘾吗？”
　　延平内心咯噔一沉，诧异地回看质疑而又期待的目光，“你究竟想问什么？”
　　“她是否在境外染上过毒瘾？”
　　延平警醒地向四周看了一眼，见身边没有人，这才强忍急速跳动的心脏晃晃荡荡地坐回原来的座位，“你很介意这件事吗？”
　　沈麟君微微低头，并不言语：说不介意是假的，可他更介意的是另一件事。
　　延平禁不住双手战栗，内心狂跳，“那不是她的错，而且，她早就戒了。”
　　麟君眸光如冰，含着晶莹的冰花，“我知道那不是她的错，也知道她承受的痛苦不是我能想象的，”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抓着不放啊！”
　　“我，”麟君握着自己的拳头，也心虚而又无助，“我不是怪她瞒着我这件事，我是不能接受她被人那么糟践。你知道我刚刚见过谁了吗，那个变态跟我说的话让我想起来就恶心。我控制不住啊！”
　　延平为慧遥捉急，“你到底听到什么了！”
　　麟君狠命地攥着自己的头发，拼命地想要把听到的东西倒出来，可就是无能为力，“慕清云，他说在境外遇到过慧遥，还给我描述了——”
　　“他的话你也信！”延平气得一拍桌子，破口大骂，“你应该知道他不怀好意的，你聪明一世，怎么会中他的奸计啊！”
　　“可慧遥，”麟君顿了一下，压低嗓门道，“她真的染上毒瘾了。如果她当时神志不清，谁知道她还遇到了什么事啊！”
　　“你什么意思！”延平一把抓住麟君的衣领提起来，“沈麟君，你想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女人遇到这样的事已经够可怜了，可身边人的眼光和质疑才是最杀人于无形的二次伤害。你真的爱她吗？看着我！”
　　麟君被训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他依然也觉得自己委屈，“我很爱她，所以我忍不了这样的欺瞒。她不该隐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