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73、走出阴霾

　　延平走后，慧遥直觉自己人生的可悲：活到这个年纪，身边的亲友一个个因为各种原因离她而去。原以为自己难受的时候还可以找延平说说话，如今竟也不行了。
　　从机场出来，慧遥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繁华街道禹禹独行，东风夹杂着阵阵阴寒扑面而来，天边的乌云也在窥探世间，蠢蠢欲动。
　　慧遥裹着风衣，恍恍惚惚地向前走着，不知去往何方，也不知会倒在哪里，她甚至想到如果有一天死在一个没人的地方会不会有人发现，而又有谁会在她的坟前放下一支缅怀的□□，对她说出那些平素不敢说出的话语。
　　吉他的旋律伴随着沉郁顿挫的歌声传入她的耳畔，“if the hero never comes to you（如果你的男主角从来没有出现），if you need someone you\'re feeling blue（如果你沮丧的时候想找个人依靠）——”
　　听着这经典而又优美的《cry on my shoulder》，曾经沈麟君弹着钢琴训练她的场景一一浮现在眼前。
　　回忆的甜蜜，现实的悲婉，情景的融汇，心语的宣泄，回忆禁不住热泪横撒，柔肠寸断。
　　一曲完毕，她赶紧打赏对方一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请求他们，“再唱一次。”而后坐在一旁，沉浸在情深缘浅，孤独无望的歌曲之中。
　　回到家中，窗外已经飘起了细密的雨滴，隐藏在左肩的伤疤次痛如千万虫啄，让她重复着熟悉的战栗，无助，冷汗与紧促的呼吸，而后瘫倒在冰冷的地面。
　　沈麟君望着窗外的小雨，也是紧张与心疼：已经整整八天没有见过面，他有懊悔过，也思念过，可想起慕清云的污浊之语，还是狠心放手。
　　这几天以来，他跟童月虹天天腻在一起，想要什么童月虹都欲求欲给，好不快活自在。
　　可激情之后，似乎除了生理的满足，其他一片空虚。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放不下不过因为分手的时间太短，因而变本加厉地纵情声色，只想沉浸在温柔富贵乡中将那些不舍得，不放心，自责与懊恼统统忘记。
　　可是，今天下雨了，他竟然也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似乎那里也在隐隐作痛。
　　他蒙上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终究还是起身赶到了慧遥家门口，却是前前后后转悠了大半个小时才鼓起勇气扣响了她的门铃。
　　可是，一次，两次，三次——
　　如果刚开始，他还心有慌张与懊悔，慢慢的变成了急促与紧张，接着演变成了疑惑与愤然，直到最后，他终于死心了：也许她根本不在家，或者就算在家也不想给他开门吧。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想到屋内的慧遥正无助地趴在地面上昏睡，等到终于被他的敲门经惊醒，艰难爬起来去开门的时候，他已经下楼远去。
　　慧遥意识到是他来了，竟然再次不争气地跑去楼道紧张地呼喊他的名字，又跑去敲响对面单元的房子，却是挣扎了半天，最终苦笑认命，“他怎么会来呢？你怎么到现在还在做这样的春秋大梦啊！”
　　慧遥挣扎回去，望了望窗台的那盆滴翠的兰叶，默默将它移到了看不见的墙角。而后，稍稍洗漱一下，吃了片安眠药就躺下一觉到天亮。
　　次日起身，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她望了望窗外升起的太阳，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你的。是时候，该重新开始了。”
　　她拿出手机将有关沈麟君的所有全部删除干净。想了想，又把那盆兰花搬到了阳台，浇了点水，整理了一下黄叶，“你总需要新生的，不管有没有人在意！”
　　而后，她走进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化了个淡淡的美妆，换了身鲜亮的新衣服，掕起手提包，踩着高跟鞋，精神十足地出门上班去了。
　　几天后，慕清云的案子宣判。
　　慧遥在法院遇到了慕清雯、江明瀚和李英琪，沈麟君并没有露面。
　　慕清云宣判之后，李英琪扭头就走，明瀚上前想跟清雯说话，清雯却拉住了主动回避的慧遥，“扶我一下，我有点不舒服。”
　　慧遥看了看一脸落寞的明瀚，面对清雯拜托的目光，便扶着清雯抛下了明瀚。
　　明瀚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边的懊悔涌上心头：明明都已经得到了，为什么却都失去了呢？江明瀚，之前都干了什么啊。清雯，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呢？
　　离开了法院，慧遥适时放开了清雯的手，“要我帮你叫车吗？”
　　清雯回望一眼身后严肃森严的执法大门，轻轻叹气，“以后，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
　　慧遥也深有感触，却静默不语。
　　清雯这才发觉，她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下巴尖了，颧骨高了，连眼窝都深邃了很多，“我前几天看到沈麟君身边有了别的女伴，你还好吗？”
　　慧遥内心一揪，却很快拧出无所谓的笑意，“挺好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算挺好吗？”
　　慧遥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是旧伤发作了几次，开春了，雨多。”
　　清雯不再多言，只微笑提议，“要不要一起喝茶？”
　　慧遥难得有人约着消遣，顿生欣慰与感激，“荣幸之至。”
　　到了槿园，见慕清雯正在耐心煮水烹茶，慧遥便站起来在她充满书香墨韵的休息室细细打量：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右边是古琴，左边是茶桌，墙上挂着各色墨宝，炉边熏着淡淡的甜香，窗边也摆着几盆应景的鲜花。
　　慧遥之前来过槿园好几次，却都没有今天这么仔细观察过，人似乎只有静下心来，才看得到身边那些润物细无声的风景。
　　清雯煮好茶水，慧遥在一旁席地而坐，微微品了几口，丝丝余香萦绕鼻尖，不禁感叹，“之前势利急躁，这么美好的东西摆在面前都被我亵渎了，直到今天才体会到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真谛。”
　　袅袅青烟微微拂面，清雯也感触点头，“我何尝不是如此。虽然呆在这儿学习过，可那时的学习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觉得这是我必须去学的，说难听一点，这就是附庸风雅。直到最近，我放下了那些红尘俗事安心养胎，闲来弹琴练字，心情反而平静了不少，也就真的开始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慧遥心生羡慕，“修身养性，怡情怡人，真好，对你的宝宝来说，应该是最好的胎教。”
　　清雯揉了揉已经慢慢显怀的孕肚，“就是现在什么都不管了，有时候也怪无聊的。”
　　慧遥起身拨动了一下身边的古琴弦，传来锻造千年的历史之音，“我小时候也很喜欢音乐，很羡慕那些懂乐器的人。可惜，自己一直没机会学习。”
　　清雯嫣然一笑，“你现在如果还想学，就来找我吧。我也想多个人一起说说话。”
　　慧遥惊喜而又意外，“我，可以吗？”
　　“你想吗？”
　　慧遥摸了摸书桌上的笔墨，拨动着身边的琴弦，突然又找到新的人生方向，因而感激不禁，“谢谢你。其实，这段时间，我就像个机器人，每天重复着上班、吃饭、睡觉，这些的机械化的日子，几乎都忘了生活还有这么多值得学习和钻研的乐趣。”
　　清雯微微一笑，“事情多的时候向往平静安逸，可真正静下来了，却又觉得死水一潭，了无生趣。你有空就多来陪陪我吧，我很想有一个知心朋友。”
　　慧遥感同身受，与她一起坐下后，立马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堂课。
　　之后的几个月，慧遥有空就去槿园跟清雯聊天，两人逐渐无话不谈，形同闺蜜，常常一起逛街，一起讨论各种女人之间的话题，连茹意看到了都瞠目结舌，“你说，她们两个就算成不了仇敌，也应该做不成闺蜜才对啊！”
　　安然连连点头，“我原本觉得，她们两个最好的状态，就是各过各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天这般相互扶持，实在难得。”
　　“难得，才显珍贵嘛。”
　　安然深以为然地点着脑袋，“也不知道沈麟君看到这个情况，作何感受？”
　　“少给我提那个渣男！”茹意冷哼一声，“我打算在海心挂一张牌子，‘沈麟君和狗，禁止入内！’”
　　安然吓得一激灵，“老婆，别开玩笑了。”
　　慧遥工作之余也开始各种充电，一边跟清雯学习琴棋书画，一边考试复习，弥补没有上大学的缺憾，生活顿时又充满了五彩斑斓。
　　明瀚发现慧遥和清雯走得亲密，就私下找慧遥帮忙，希望能见上清雯一面。
　　慧遥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而且清雯的肚子一天天大了，终究还是需要丈夫的陪伴，因而借着陪清雯产检的机会，悄悄安排他们见面。
　　一次，两次，清雯刚开始还生气慧遥的自作主张，可明瀚一次次的竭力挽回，终究还是让她软下了心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看着清雯和明瀚逐渐重归于好，慧遥也由衷地为他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