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58、救命稻草

　　麟君回到家，沈家一家都神色郁闷地坐在客厅，见他进门一起起身，“你怎么才回来啊！”
　　“怎么了？”
　　欣婷气呼呼地走过来，“清雯姐都要结婚了，你怎么还这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啊！”麟君耳畔再次响起一阵惊雷，“跟谁，结婚？”
　　“你还真不知道啊！”欣婷差点肺都气炸了，“反正跟谁结婚都不是跟你结，你气死我了！”
　　欣婷气得暴走，而麟君却宛如一脚踏空的人，身坠无底深渊，耳畔风呼呼地割着他的脸，双目失神，肢体僵硬，就像灵魂出窍，只留下一具毫无用处皮囊，直到大家以为他受刺激要背过气去，才听到他从地底下发出的灵魂拷问，“她跟谁结婚？”
　　欣婷甩来一具，“吴俊涛！”
　　“啊？！”
　　欣婷没好气地把结婚请柬丢给他，“你自己看看！”
　　麟君接过大红喜帖，捧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嘴角喃喃自语，似是疑惑，似是难受，似有难以置信，又似有偏偏失落不甘，也是，四五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他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潇洒，忆起携手共度的曾经，阵阵懊悔涌上心头。
　　沈母回头看到儿子那个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咎由自取的快感，“你现在后悔了，早干嘛去了。我说，你要是放不下舍不得，赶紧去把清雯抢回来啊。哎，我跟你说话呢！”
　　沈母轻轻一推，麟君竟差点一跤栽地，扶着沙发站稳才问，“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沈母差点炸毛，“我说你给我把儿媳妇抢回来！清雯她还愿意跟你在茹意和安然的婚礼上当伴娘伴郎，还是对你有所期待的。现在肯定是气你整天跟那个钟慧遥腻腻歪歪才要结婚的，要不她选谁不好偏偏选一个比你差那么远的吴俊涛。我说，你到底懂不懂女人的心啊，快去把她给我哄回来啊！”
　　欣婷也上前帮腔，“哥，我说你明明舍不得，为什么死要面子不认错啊。这可你最后的机会了，赶紧拿出实际行动啊！”
　　“实际行动？哦对，不能再拖了！”麟君忽然猴子一般弹跳出门，风一阵的没了踪影。
　　沈母终于放下心，“男人还是要刺激一下的，要不他就不知道什么才是他在乎珍惜的。”
　　欣婷有些目瞪口呆，“是吗？我怎么觉得他的表现有些怪怪的。”
　　次日，慧遥回家休养，麟君让人送来一大堆补品，本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慧遥不自觉望了一眼对面的那扇门，坐下来随意翻看手机信息，慕清雯即将与吴俊涛成婚的消息跃入眼帘，她内心不觉堵得难受，“难怪他没来，原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瞅着眼前堆成小山丘的补品神思倦怠，不自觉合衣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起，她起身在猫眼看了一眼，竟是许久未见的江明瀚，倒有几分意外，可想起慕清雯即将结婚，他大概也不好受吧。
　　明瀚按了许久，慧遥才打开房门，“你来了？”
　　明瀚举起手边的水果篮，“慧遥，你身体好些了吗？”
　　“你有事吗？”
　　“有。”
　　慧遥请他进来，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你有什么事，说吧。”
　　明瀚从包中掏出三张画像，在茶几上一一摊开，那是沈麟君当初找人根据慧遥的口述画下的劫匪像。
　　慧遥只看了一眼，便心下了然，“沈麟君给你的？”
　　“是，”明瀚注视她冷漠的面庞，捧着水杯心虚地揉搓着，“他跟我说了个大概，还有些问题，需要找你求证一下。”
　　“哼，”慧遥苦笑抬眼，“沈麟君口口声声不敢挑起慕家的纷争，结果慕清雯一要结婚，他就什么都管不了。可他自己不敢出面，却要你来当这个炮灰，你也甘心？”
　　明瀚郑重地说，“查不清这个案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就算慕清雯会恨你，你也要一查到底吗？”
　　明瀚眸光微微打颤，却很快定下心来，“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哼，”慧遥鄙夷地翘起二郎腿，“你这么坚定地要调查，究竟是因公还是为私？慕清雯要跟吴俊涛结婚，你心里难受吗？”
　　“慧遥，”
　　“我知道你没爱过我！”慧遥目光坚定，宛如坐在审讯台上的同僚，一副你不说实话我就不配合的架势，让明瀚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但我现在要你摸着良心跟我说句实话，你心里爱而不得的那个女人，是慕清雯吗？她为什么突然要跟吴俊涛结婚？你如今一门心思做调查，究竟是为了查案，还是为了阻止他们结婚？”
　　明瀚无言以对，麟君在交给他这三幅画像的时候，也同样发出类似的灵魂拷问。在麟君面前，他避而不答，因为他看得出麟君也急于阻止清雯结婚。可在慧遥面前，他不得不掸开尘封的泥土，解开铁水浇筑的心锁，重新审视那颗不愿承认不愿面对的内心。
　　一个星期之前，他在槿园看到俊涛纠缠清雯不得，竟对她动粗，气得他当场冲上去，捉住俊涛就是一顿结结实实的暴打，连清雯都惊叹地看着他，“你从来不主动跟人动手的，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
　　他搓了搓发热发疼的双手，“他太过分了！我是长兄，当然要好好教他做人！”回看清雯略有失落的目光，“清雯，你，”
　　“我没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明瀚瞬间握住她的手，“他之前常常这么骚扰你吗？你怎么没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清雯疲倦的双目透出丝丝无奈与对他的期待，“告诉你，你除了打他一顿，还能怎么办？你又不常常在身边。”
　　“清雯，你如果不一直这么维护他，纵容他，他怎么敢？”
　　“你是怪我自作自受吗？”清雯委屈地抽出双手，疲惫地靠入沙发，“是啊，我活该，我以为我能应对的。可是，我现在真的很累了。我不想的，可我拿他们没办法。”
　　明瀚不禁心生疼惜，“清雯，你既然不想，就不要把一切都压在自己身上。我知道，你不想看到这个家散了，可有些事，不是你受委屈就能过去的。要不，你先离开一阵，在外面休养休养，等慕家这些破事解决了，再回来。”
　　“离开？”清雯瞬间双目恢复清明，“你带我走吗？”
　　“我帮你找个地方，我带你离开。”
　　“真的？”清雯惊喜得双目泪花滚滚，“你没骗我，不会再抛下我不管吗？”
　　他拉她入怀，“怎么会？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不管你的。”
　　明瀚以为只是带清雯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等一切都归于平静再回来，可艰难求生的清雯却把他的承诺当成了荒漠中的一缕清泉，寒风中的一缕温暖，牢牢地抓住了。
　　她不喜欢慕家的混乱，受困于第一名媛的枷锁，承受了绑架，劈腿、艳照和□□的精神折磨，每日面对堂兄的挑衅，祖母的偏爱，英琪的指责，俊涛的骚扰和明瀚的不理解，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的，可事实证明，她已经开始崩溃了。
　　这个时候，明瀚及时出现，要带她离开，并承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不管你的。”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要跟明瀚走，远离你们这些烦人的是非纷争。这个家要散就散吧，管我什么事，我不想管了。茹意可以为自己而活，我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谁都不要拦着我，我什么都不要了，就算再也不回来我也乐意。”
　　俊涛暴怒地夺过她的行李，“这是你的家，你能说不要就不要吗？江明瀚是江明瀚，你是慕清雯，你有一走了之的权利吗？”
　　“我不管！”清雯将身上的首饰，身边的包裹一样样甩给俊涛和慕清云，“这些钱，这些东西，我都给你们，你们喜欢你们去争，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我要走！”
　　“你疯了嘛你！”
　　“你们别过来！”清雯忽然抽出一把水果刀抵近自己脖子，“再呆下去我真的要疯了。让我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清雯丢下一切，只带着身份证和手机就直奔与明瀚约好的车站，满心期待与他一起离开这吃人的不吐骨头的恶劣环境，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她在寒风呼啸的车站焦虑地等了几个小时，电话信息都没动静，最后却只等来英琪扯着她的双肩冲她嘶吼，“我为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可你却一心维护凶手要把我关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有跟明瀚在一起的机会，你为什么连他也要抢走。有那么多人爱你，可我只有明瀚。你既然要当你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有什么资格糊弄明瀚带你私奔！”
　　她惊恐地推开英琪的纠缠，冲上一辆出租车直奔明瀚家，却见明瀚吊着一根绳子从五层高楼上滑下来，连忙惊喜地扑上去，“你怎么这么下来了？”
　　明瀚困惑地放下绳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英琪怎么把我锁在家里了。我手机哪儿去了？”
　　“没事，没事，”清雯欣喜地抱住他坚实的臂膀，“我们不要管这些人，我们赶紧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清雯你说什么呢，”明瀚听着不太对劲儿，“你不打算回来了？”
　　“我们暂时肯定回不来啊。”清雯欢喜地拉着上车，“这个慕家大小姐谁爱当谁当去，我只要你带我离开。”
　　“清雯，”明瀚慌忙纠正她，“我送你出去，我就回来了。”
　　清雯喜悦的言行瞬间冷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不待明瀚解释，俊涛和英琪一前一后地赶到，“江明瀚，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一套做一套，竟敢诱拐清雯跟你私奔！”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什么私奔不私奔的！”明瀚看到俊涛就来气，看到英琪又一脸不让人省心的责备，他从口袋掏出一个清雯用最近来安眠的药瓶，“清雯在偷偷服用这种药，这是抗抑郁的。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送她出去散散心怎么了？”
　　“散心？”清雯好不容易挤压出的冲动与希冀瞬间挨了当头一棒，望着明瀚搞不清楚状况的揪心目光，不禁绝望后退，“只是散心，只是散心！”
　　“清雯，”明瀚终于察觉自己让她误会了，不禁焦虑无措，“我，”
　　“你别过来，都别过来，”清雯满心的希冀化作泡影，“是我错了，你怎么会带我离开这个家呢，你躲着我还来不及呢。”
　　她一步步远离靠近的众人，泪珠融入漫天风雪，天地茫茫一片，看不清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下隐藏的自私灵魂，唯有刺骨的寒风清晰地撕扯她的意识和痛不欲生的曾经。
　　她终于顿悟过来，“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白日梦，真是可笑，可悲。”
　　“清雯，”明瀚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慌乱，可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推开了会让他懊悔终生的东西，他迫切地想要拉住她，告诉她我没有失信，我是真的想要带你离开的。
　　可是，不等他开口挽回，清雯已经决然向他亮出了水果刀，“你别过来！你不是这个家的人，你也从来没想真正融入这个家。也对，不融入就不融入，你走的远远的就好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以后，不许你再走进慕家大门一步，你再也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清雯，”明瀚愕然惊恐，只瞪着无措的目光机械地命令她，“你把刀放下！”
　　清雯冰冷一笑，漫天风雪拍打着她憔悴的面庞，如支支利剑，剑剑直戳他的心胸，“好啊，给你！”言毕决然而去，却没走几步，倒在茫茫冰雪之上。
　　俊涛带清雯回家后，明瀚被英琪轻轻一碰，竟颓然瘫坐在地，惊得英琪抱着他呼喊了大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们都以为我是要带她私奔吗？”
　　“连她也是这么想的。”
　　“天呐！”他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不觉四肢发麻，身体僵硬，直到英琪找人把他抬回家，连灌了好几杯姜汤才重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