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57、寻找小瑜

　　几人就这么艰难地熬了一天一夜。
　　次日，慧遥的房中传来凄厉的哭喊，麟君与安伟瞬间弹跳起来，开门却见慧遥泪水纵横，连鞋子都没穿就呼喊着小瑜的名字向电梯口冲。
　　身后跟出来的延平提着鞋追上去，“你先把鞋穿好，我跟你一块去找她。”
　　慧遥置若罔闻，只是焦急无措，什么也听不进去。
　　看这情形，麟君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小瑜趁慧遥犯困离家出走了。
　　这让慧遥怎么受得了呢，他便匆忙追出去稳住关心则乱的慧遥，“你把鞋穿好，不要她还没找到你的脚先废了。我去提车，楼下有两台车，伟哥还有一台，”他看了一眼诧异的延平和沉默的安伟，“我们一人开一辆，先去她平常喜欢去的地方找。人多总会找回来的。”
　　慧遥被一声呵斥地冷静下来，乖乖穿好鞋子，被麟君拽上了车，开始回忆小瑜可能会去的地方，可锤着脑袋想了半天竟只有悔恨内疚的泪水，“她都会去哪儿，她都喜欢些什么？天呐，我怎么连她喜欢去哪儿都不知道啊，我是怎么做姐姐的啊！”
　　麟君拍拍她自责的泪光，回看安伟，安伟也是一脸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啊。”
　　慧遥痛心疾首，一边不停地给小瑜打电话，一边与张安伟，延平分头寻找。
　　四个人在江州找了一天一夜，可小瑜就像一滴掉入大海的水滴，无影无踪，了无音讯。
　　众人疲惫不堪，慧遥心力交瘁。
　　小瑜可能去的地方她都想遍了，也跑遍了，嗓子也喊哑了，膝盖被磕破了，脚也磨出了几个大血泡，可小瑜的电话就是怎么也打不通，连信息也石沉大海。
　　麟君和延平虽然一直在尽心帮忙，安伟也一直默默寻找，可慧遥不想一直麻烦他们，便在两天后悄悄抛下众人，独自出了门。
　　她没头苍蝇一般乱窜了好几天，甚至连警察局都跑了。
　　可警察说，“她是成年人，还留有书信给你，这不是失踪，只是离家出走，暂时不予受理。”
　　慧遥指望不上警察，焦虑与担忧逐渐灼烧心神，再加上顾不上吃饭喝水，面对阴冷的寒冬，不但肩膀的旧伤开始撕咬她的体力，连腿脚都开始不那么灵活听话，身子和意识只能依靠意志艰难前行。
　　一连五六天，她在老家和老房子之间跑了几个来回，曾经的福利院和寺庙，甚至连吴俊涛那儿都找过了，依旧没有小瑜的半分踪迹。
　　她像一只没有脚的孤鸟，只有耗尽体力不断飞翔，才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可是，她终究不是永动机，在无休无眠，甚至不吃不喝的透支中，她终于倒下了。
　　沈麟君通过手机定位找到她时，她已经被漫天大雪覆盖全身，趴在父母的墓碑前冻得意识全无，奄奄一息。
　　延平电话告诉麟君，“她现在身体急速失温，很危险！”
　　麟君连忙抱她上车，打开暖风，一边不停地揉搓她冻僵的双手，一边将红糖用温水化开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喝。
　　可她太累太冷了，红糖水根本灌不下去。
　　麟君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解开外套，以体温暖着她，自己含着糖水，一口一口喂给她。
　　见她终于能喝下去了，麟君稍稍放心，继续紧抱她失温的身体，帮她一点一点暖起来。
　　片刻，慧遥慢慢恢复意识，想抽身离开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虚弱地问，“我妹妹染上这样的病，你还这么靠近我，不怕吗？”
　　“怕，”麟君不假思索，却并没有放开她的半分半分意思，“可比起这个，我更怕你出事。”
　　慧遥淡淡一笑，“我现在死不了了，放开我吧。”
　　麟君却把她抱得更紧，“我想赌一把！”
　　“赌什么？”
　　“赌你是健康的。”麟君抱得她更紧，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的体温都传输给她，“我承认，刚刚知道这个消息我动摇过，害怕过。可是，我放不下你。我是个赌徒，上次去境外救你的时候我就在赌，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为你赌命。可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想再赌一次。”
　　“你不怕输吗？”
　　“我不会输的！”
　　慧遥无力一晒，“其实我没那么好的，我不是一个好姐姐。从来都没有好好地跟小瑜谈过心，遇事只会骂她。我也从来不关心她的生活和心情，总是在她出事后才追悔莫及。可是，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她人生毁了，她离开我，不愿意再见我了。”
　　“你别胡说，”麟君吹了吹她的手，“她不是不愿意见你。她留下的书信说得很明白，想一个人想一想，转一转。她是一时无法面对熟悉的人，也怕自己的病会连累你，她是爱你的。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她之所以狠心离开大家，就如她信中所说，只是想要一份不一样的人生。从前在你的羽翼下，她都没有自己展翅高飞的机会。”
　　慧遥泪如泉涌，“可我怕她会出事啊。”
　　“都说长姐如母，你这想法就跟当妈的一样，还说自己不是个好姐姐。”麟君宽慰地笑了笑，“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人格。虽然刚刚步入社会就被上了最残酷的一课，可谁说染上这个病就什么都做不了？你该试着相信她，让她经历她想经历的，历练她自己的求生意识和抗压能力。等到哪天她想通了，想家了，自然就回来了。”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不肯接我电话，哪怕回个信息也好啊。”慧遥双目朦胧，疲惫的身心已被他说服，不禁靠在他的怀中喃喃自语，片刻又昏昏欲睡。
　　再次醒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她从市二医院的病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想喝口水，麟君已经喂到了她口中，“你现在身体虚得厉害，可千万别再折腾了。”
　　慧遥睁眼就看到他，有些错愕，也有些习惯的不自在，“你怎么在这儿？”
　　“你忘了睡着之前我就在吗？”
　　慧遥“哦”了一声，“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麟君有些火气，“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不敢，”慧遥努力忽略心中的歉意别过脸，“我知道，从老家回来到现在，除了慕清雯，没别人来找我麻烦，是你在尽力保护我。我不敢讨厌你，我对你的敬意和感激，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麟君七窍生烟，“你还有没有良心，刚刚脱离危险就说这样的话损我。”言至此处，他猛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因而直接在她病床前坐下，“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向你讨人情，所以故意这么说，想气走我是吧？”
　　慧遥有种被看光的无奈与自嘲，“被你给发现了。现在气不走你，是又赌赢了吗？”
　　麟君有点忍俊不禁，笑着把她的检查报告递过来，“我说了，我不会输的。”
　　慧遥并没有接过，只觉自己在他面前矮了半截，“你果然是天之骄子，逢赌必赢，怎么不去开赌场啊。”
　　“有力气跟我打嘴仗，看样子是真的满血复活了。”麟君喜滋滋地握起她的手，“等出院了，一定给你好好补补，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慧遥默然抽出自己的手，“你是天之骄子，我是天煞孤女，我们不是同路人。”
　　麟君喜悦的面容瞬间晴转多云，微微起身，“我知道，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的心结没那么容易打开。但我不会放弃的，你好好养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麟君离开病房，远远就看到站在一头，满脸厌恶的延平，被慧遥拒绝的抑郁情绪瞬间被强敌环伺带来的战斗力所取代，“你在等我吗？”
　　延平瞪了他一眼，扭头向楼下的草丛而去，麟君便正装背手跟着去。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麟君满不在乎，“奇怪，当初她跟江明瀚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很懂分寸嘛，怎么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如江明瀚吗？”
　　“江明瀚不会让她受伤，更不会让你涉险。可你不同，你算算，自从你出现后，她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年纪轻轻一身病痛，哪个怜惜她的男人会把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麟君面色微变，“那是以前，以后不会了。”
　　“是吗？”延平冷笑，“这话骗你信吗？她只要跟你有任何关系，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戳脊梁骨，唾弃辱骂。沈麟君，她需要宁静平凡的日子，你给不了！”
　　“你真的了解她吗？”麟君霸气反问，“宁静平凡固然珍贵，可她不是一个甘于碌碌无为的女人。她想要的，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些你给不了，但我可以！”
　　延平面色大变，诚然，这这个方面自己输得不是一星半点，却依然不肯死心，冲麟君大步离开的背影大吼，“可她不要你，她不喜欢你！”
　　麟君住步回头，看着这个底气全无的情敌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淡然一笑，“她不要我，只是暂时的；可说她不喜欢我，怕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对你如是，于她亦然。”
　　麟君走后，延平心事重重地走进慧遥的病房，见她抱着水杯发呆，面色已经被刚刚到医院红润多了，面上一喜，“思多伤神，你应该多休息。”
　　慧遥会心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也许沈麟君说得对，我不应该再不管不顾地，满世界去找小瑜了。”
　　延平胸中恼火，“他那是自私！说他不怕小瑜的病是假的，越有钱的人越惜命。小瑜离家出走，他心里巴不得呢。你不知道，他送你来医院，比谁都紧张你的检查报告。等到拿到后，才大松一口气。”
　　慧遥心中厌恶，倒不是气沈麟君表现的太露骨，而是不适应延平在背后说人坏话，便拉被子躺下，“他那表现才正常，要是一点都不怕，我才要怀疑他的居心了。”
　　延平还想说什么，慧遥已经闭眼躺平，“我再睡一会儿吧，不想再为这些事操心了。”
　　延平嘴巴打结半晌，忽然意识到沈麟君自信的资本：也许，她是真的喜欢他的。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不愿意听到别人说他的坏话。
　　想到这儿，他心情沉闷地离开病房，“又一个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他回望一眼慧遥的病房，“罢了，只要你愿意，我都为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