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97、期不离·二

　　多方辗转寻访过九天踪迹的叶锦焰早练就了一身明察暗访的本领，他佯装成闻风而来寻宝的侠客，半天里兜兜转转与山上不少人搭过了话，又十分自然地顺手打了猎取了水，避开众人的耳目绕回了山洞里。
　　窝在山洞里的少年们对山上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这件事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安，这种情况要是放在以往，小狼就去一个个安抚了，但是狼哥最近心情显然不太好，平时都一个人躲在小窝里不理人。
　　几个孩子轮番进去给他送午饭，最后都无功而返。
　　凤哥儿也端着一口没动的烤肉出来了，毫无办法地跑去找叶锦焰。
　　叶锦焰本来正和游照野一起对着一张铺开的粗麻纸研究什么，听了凤哥儿一番话，拍拍衣服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会。
　　“别去。”游照野坐在地上没动，说道，“这有什么好闹脾气的，惯得他。”
　　凤哥儿在一边怯怯地说：“狼哥平时不是这样的……”
　　叶锦焰微微弯下腰，摸了摸凤哥儿的头，柔声道：“别担心，我一会就去看他，你们先去吃饭。”
　　凤哥儿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安心了不少，点了点头，又转身走回山洞深处。
　　叶锦焰目送他走远，叹了口气，道：“你这脾气从小到大都没变啊。”
　　“哈？”游照野挑起一边眉毛，语气十分不爽。
　　“有事瞒着你你要生气，但是说了实话你还是要生气。”叶锦焰颇为无奈地说，“我都不知道要把你怎么办才好了。”
　　游照野：“说话要讲道理——你说实话我是不会生气的。”
　　叶锦焰：“那我现在就过去告诉你小时候我最后肯定会离开这里，肯定会丢下他？”
　　游照野：“……那小孩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他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小时候？简直是人生污点。
　　叶锦焰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俯身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一会就回来，等我。”
　　游照野一愣，就见叶锦焰的衣角在眼前飘过，他已经步伐轻快地走远了。

　　本能地，游照野又想摆出不悦的表情来，但很快克制住了，心想，怎么总是要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斗气？仿佛是跟小一号的自己争风吃醋似的，也太难看了。
　　虽说那孩子归根究底还是他自己，但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合不来，奇怪。
　　这么纠结了一会，叶锦焰果真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牵着眼圈泛红的小狼。
　　小狼一开始还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被叶锦焰边哄边喂了几口水进去，又提起精神来了，眼巴巴地盯着他看，一个不注意又被塞了一嘴的烤羊肉进去。
　　叶锦焰捏了捏小狼鼓鼓囊囊的脸颊，笑眯眯地说：“你瞧，看着像小兔子么？”
　　游照野无语地看着他施展哄小孩绝技。
　　他小时候也是太好哄了一点，几句话就被逗笑了，笑出来还要赶紧憋回去，假装严肃地皱着一张脸，边吃东西边口齿不清地反驳：“要像也是像狼，怎么会像兔子。”
　　叶锦焰笑道：“你还见过狼？”
　　小狼咽了一大口肉下去，抹抹嘴，觉得他这问题很多余：“当然见过了，我还见过老虎，棕熊，嗯……还有猎豹，还有……”
　　叶锦焰咋舌，他以为这些孩子的活动范围只有这座山，那应该就只见过野猪野兔什么的：“你……在这座山里见的么？”
　　“是啊，不过最近好像很少见到狼了哎，怎么回事？难道都被我打死了？”小狼说着，低头沉思起来。
　　“……”叶锦焰心想，山下都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老虎都能捉来往山上送，这是什么等级的祭品啊！
　　“太可惜了，我还没打过瘾。”小狼最后得出了“山里的狼都死绝了”的结论。
　　“……”叶锦焰说，“快吃，吃完了还要练功，今天的功课就在山洞里做。”
　　小狼点点头，看了眼山下的方向，隐约能看到些人影穿梭，指着那边问：“焰哥哥，那些就是要来抓我们的坏人么？”

　　“是啊。”叶锦焰想了想，说道，“对了小狼，我刚才打听到他们是上山来寻宝的，说是有个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藏在伏牛山里，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游照野闻言也转过头来看着小狼的表情。
　　小狼却听得一愣一愣的：“宝物？山里好像没有什么宝物啊。”
　　倒不如说，这山里根本就没什么东西。
　　“你仔细想想，说不定埋在什么地方，你娘亲有没有提起来过？”叶锦焰循循善诱。
　　小狼皱着眉毛想了一会，说：“焰哥哥，宝物就是金银财宝吧？山里好像没有那些东西啊，曾经有人送过一些到山下，可是娘亲叫我们不要拿，后来也就不见了。”
　　“嗯……这倒不一定。”叶锦焰说，“可能是看起来很特别的东西。但每个人珍惜的东西都不一样，所以会有各种各样的宝物，说不定看上去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石头，伏牛山上到处都是啊，可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小狼摇摇头。
　　叶锦焰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总之，这个宝物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东西都有可能，但是它对某些人来说却意味着无与伦比的价值……咳，我好像说得太玄了，这样你大概也想不出来是什么。”
　　“没关系，我听懂了。”小狼认真地说，“那我的宝物就是焰哥哥呀。”

　　游照野：“……”
　　他实在是克制不住随时想伸手捏着这熊孩子的衣领把他扔出去的冲动了。
　　“……”叶锦焰一面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游照野的手背，一面说，“小狼，我是个人，人怎么会是宝物呢？”
　　小狼说：“焰哥哥说宝物是什么样子都有可能的啊，而且对我来说焰哥哥就是……嗯，刚才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价值连城’？”
　　说罢，他还露出了一个十分惊悚的表情：“完了，那些坏人该不会是来抓焰哥哥的吧？”
　　叶锦焰被他这正经过头的模样击中心口，感觉自己又要控制不住地脸红了。
　　这孩子为什么这么会说话？长大了还得了？哦不，长大了确实很不得了……
　　他用余光瞟了游照野一眼，目光里写满了“为什么你现在会变成这样”的痛惜。
　　游照野久违地用目光传递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你再这样看我我出去了。
　　叶锦焰瞪着他：我是不是哄完小的还要哄大的啊？你给我坐好！
　　游照野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