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96、期不离·一

　　如叶锦焰所料，那群前来寻宝的江湖人士在山脚下驻扎了几天之后，纷纷按捺不住，接二连三地上山探险了。
　　此时他十分庆幸这山洞地势够高够隐蔽，这些人一时半会还不会找上来，否则被发现一个窝来历不明大大小小的少年，还都是在此地生活多年的，指不定要闹出什么风波。
　　叶锦焰盯着山路上那些背着武器四处寻找的人，紧紧皱起了眉。
　　游照野依然大喇喇地坐在山洞口，说：“能听信这种不靠谱传言闻风而来的江湖人士，可见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果然一眼望过去都是些酒囊饭袋。”
　　“他们什么来头倒不重要，关键是那个山神什么来头。”叶锦焰说，“所谓的不靠谱传言，说不定就是那山神自己放出来的，不然，谁会知道这座山里有什么？”
　　游照野若有所思：“所以他是故意引来这么多人上山？”
　　叶锦焰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
　　游照野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道：“照这么说，活祭品都是这山神故意收进来的，我们也是他故意关在这里的，甚至他在这里的消息也是他自己故意告知山下居民的……那我娘亲会出现在这座山里，也是他想了什么法子招过来的么？——山之灵是怎么个招法？”
　　“谁知道，你把我当九天神算吗？”叶锦焰没好气地回了这么一句，刚说完不由茫然了一瞬，觉得自己无意中脱口而出的“九天神算”这四个字很是耳熟。

　　耳熟是自然该耳熟的，毕竟那位高人的名号也算如雷贯耳，不过他总觉得除了在寻找九天兵鉴的路途之外，似乎也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你若真是倒好了。”游照野调侃道，“她推算命盘快得很，我看比你那个极运傍身的朋友还要快上几分。”
　　叶锦焰闻言惊讶地回头看他：“这你也认识？”
　　游照野习惯性地抬了抬下巴，一脸“本将什么大人物没见识过”的表情。
　　“上次看你提起郭老帮主也一副熟稔的语气，你该不会跟几大门派的掌门都有交情吧？”叶锦焰不禁有些好奇。
　　说来跟这鬼也相识这么久了，都还没仔细问过他生平事迹，好歹也是个传奇人物，他的故事亲口讲起来一定更要比说书先生口中听来波澜壮阔得多。
　　约莫是因为相识以来两人能心平气和对坐而谈的机会……不太多。
　　游照野略微收了下巴，依然一脸倨傲地说：“那倒没有，那年代很多掌门都在闭关，我又没空去人家门派里拜访，其实也没见过几个。”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还真的见过你们大庄主。”
　　叶锦焰更惊讶了：“大庄主？‘无上心剑’那位大庄主？论起来，他才是闭关闭得最狠的一位吧……”
　　游照野对他粲然一笑，转过头看向外面的山路，没有接话。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叶锦焰有点捺不住想追问的心，坐过去拽了拽游照野的胳膊，“你在哪里见的？你还来过山庄？我怎么不知道……”
　　“我要是没来过，你跟谁结的鬼使契约？”游照野瞟了他一眼。
　　叶锦焰动作一顿：“你在剑冢里见的？”
　　游照野盘着腿，手肘一撑，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说：“小鬼，好奇心很强啊。”
　　“大庄主自从十几年前入剑冢闭关之后再也没出来过，倘若你真的在里面见过他，那……”叶锦焰为难地咬住了下唇，实在是问不出大庄主究竟是死是活这种话来。
　　怎么听都有点大逆不道。
　　但是，这的确也是藏剑山庄里人人都想要知道答案的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忽然闭关，又为什么选择了暴乱后被封的剑冢呢？
　　临行前他还将掌门印亲手交予了叶琦菲，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再也出不来了么？
　　如果是的话，那他在剑冢里又遭遇了什么呢？
　　这答案，擅闯过剑冢的叶琦菲和叶锦焰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而多年过去，这个无解的问题也使得剑冢在种种传说之外又多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看好了。”游照野说，“反正我看你也挺爱去那鬼地方的。”
　　叶锦焰：“……”
　　乍一听，他先是怀疑游照野这话是为了报复自己之前的诸多隐瞒，但转念一想，好像又不是这么单纯的理由，这鬼似乎还有什么未曾宣诸于口的理由。
　　譬如说，他受人所托，不能与别人讲起曾在剑冢见过大庄主一事？又或者他真的并不是在剑冢里见过大庄主，而那见面的时机和地点都牵扯到诸多机密，不可为外人道？
　　可能的理由倒是有很多，所以更加无从揣测了。
　　真是百爪挠心啊。
　　叶锦焰此刻深深地觉得自己之前好像对游照野太不厚道了，居然瞒了那么多事情。要不是被他察觉了剑匣的秘密，《玄》之章阵法启动，游照野发现后说不定会被气活过来。

　　砰地一声。
　　正在出神的叶锦焰被这突兀的响声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游照野重重捶了下手边的石壁。
　　“可恶。”他咬牙切齿地说。
　　叶锦焰循着游照野冒火的视线看去，是几个正在路边歇脚的剑客，其中一个在溪水边蹲下来，掬了捧水正在洗脸。
　　“居然敢动我娘……”游照野咬着牙根，看起来马上就要冲下去揍人了。
　　叶锦焰沉默片刻，说：“这山里的人不是也每天都在用……呃，你娘吗？”
　　“那不一样！”游照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见他居然又接了一捧水起来，简直想要不顾外面刺目的阳光直接跳出去。
　　他这一副准备攻击的野兽模样瞧着令人十分担心，叶锦焰赶紧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防止他随时控制不住自己出去找晒。
　　从这到溪水边短短几丈阳光灿烂的路，对这鬼来说大概是天堑一般，说不定还没走到就被晒化了。
　　“别出去。”叶锦焰说，抓着游照野的手又紧了紧，“我过去拦住他们，正好也可以问问这些人来寻的什么宝。”
　　说罢，他松开手，干脆利落地从山洞口一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