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枫园》顾啊顾远方

7、明天见-上

　　南方的夏天总是阴晴不定的，前一秒空气中还能隐约闻到花香，下一瞬大雨骤然就泼了下来。

　　后来罗素无数次回忆起两年前的那场大雨时，都会不自觉暗叹一句造化弄人。

　　因为雨来得太过突然，没有带伞的罗素只得慌乱间提着大包小包一头撞进了附近的一家甜品店。

　　甜品店的面积不大，却透着一股精致的感觉。

　　罗素就是在这时认识了颜言。

　　看着跟自己一般大的店员，罗素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礼貌地点了份自己喜欢的芝士蛋糕。

　　当颜言端着芝士蛋糕走到罗素的桌前时，罗素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颜言。

　　哦？哪两个yan罗素问。

　　颜色的颜，语言的言。

　　好名字。罗素说，我叫罗素，轻罗曼舞的罗，素颜展面的素。

　　然后两个同龄的姑娘就这么认识了。

　　因着店里除了罗素再没其他客人，两个小姑娘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聊了许久。罗素从颜言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她们原来是同校校友，而这家甜品店的老板娘因为有孕在身不便操劳，而颜言因为家境愿意正好需要一份兼职，于是就在这里工作了。

　　雨势渐小了时，顾清河打来了电话问罗素在哪里。

　　颜言注意到，罗素接电话时眼里眉间尽是小女儿的娇态，与刚才同自己聊天时的模样差了些许大方。

　　挂了电话之后，罗素幸福地对颜言说，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了，等下我介绍你们认识。

　　顾清河从车上下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罗素。

　　罗素热情地拉着顾清河介绍给颜言时，顾清河一反常态地没有甩开罗素摸上他头发的手。

　　颜言拉着罗素的手笑着说，你男朋友真好看。

　　罗素像是收到了什么表扬般骄傲地扬了扬脖子，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什么眼光。

　　每当别人夸起顾清河时，罗素都很高兴，比自己被夸奖了还高兴。

　　跟颜言道别后，罗素坐上车子了顾清河的车。

　　罗素对着专心开车的顾清河叽叽喳喳起来，她说，清河，你觉得颜言怎么样？好看吧？我一看到她我也惊艳了下，你说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瘦但是还瘦出了一股空谷幽兰的气质呢？你说我现在减肥会不会像她那样？清河你说话啊，你别老是不理我啊……

　　顾清河依然专心开着车，面无表情，连个眼角余光都没赏给罗素。

　　罗素也不介意，依然叽叽喳喳说得开心。

　　罗素跟顾清河自小就认识了。顾清河曾经对着对他痴迷到无法自拔的罗素说过，罗素，我始终当你是妹妹。可是罗素不气馁，她说，但是你也没喜欢上其他人啊，这样我还是有机会的不是么？

　　罗素自小便没脸没皮惯了，纵使被顾清河拒绝了多次，也从没想过要放弃。她会因为顾清河说了一句李记的河粉好吃就跑到李记缠着师傅学了好几天的炒河粉，她会因为顾清河不喜欢紫色而丢掉了自己所有紫色的衣服，她会因为有人说了一句顾清河只不过个靠家里的富二代完全没有真才实学而跟那个人争论许久……

　　罗素天真地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会感动顾清河的。

　　后来顾清河实在没办法，在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答应了那个捧着九十九朵玫瑰站在他窗台底下表白的罗素。

　　跟罗素交往后的顾清河实在不是个称职的男朋友，他把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自己。他会跟朋友出去露营，会跟同事出去聚餐，会跟刚认识的旅友出国，却从没带过罗素，甚至连陪罗素看一场电影都不曾有过。

　　可即使这样，罗素也觉得足够了。

　　她甘之如饴。

　　在认识了颜言后罗素很喜欢跑去找她玩儿。一开始只是在学校里没课时去找她聊天，渐渐熟悉了后连下课后也会跟着她去甜品店玩儿。罗素有时候陪颜言在店里烤一些简单的甜点，有时候陪颜言去图书馆看书，有时候拉着颜言逛街给顾清河买礼物，有时候拉着颜言在路边小摊吃些小东西……

　　罗素找颜言的频率高了起来，顾清河找罗素的频率也高了起来。

　　顾清河会开车来接下课的罗素回家，会开车送罗素去甜品店找颜言，会在甜品店里跟罗素跟颜言坐一个下午……

　　一开始顾清河这样的改变罗素是受宠若惊的，她以为她终于盼来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一天，可直到有一次她看到了顾清河看颜言的眼神。

　　那时正是午后，暖风吹得罗素昏昏欲睡，颜言便扎起了过肩长发说，我去给你们泡杯咖啡吧。

　　罗素眯着双眼将脑袋扎进两个胳膊之间，慵懒地说，清河你去帮帮颜言吧。

　　罗素在座位上等了很久也不见去泡咖啡的两个人回来，便站起了身揉了揉脑袋往后厨走去。

　　外面阳光正好，透过树缝细碎地洒在颜言的脸上，好一副温婉柔顺素手斟茶的美好画面。

　　罗素看到顾清河眼里异于往常的明亮。那里面，有她不曾看到过的温柔。

　　颜言回过头看到罗素，展颜一笑，说，咖啡正好泡完了，我就把店长放在这里的茶叶拿出来了一点。

　　罗素僵硬着点了点头，说，那我先出去了。

　　颜言那天穿的一身样式简单的娃娃装，素颜朝天，好似一个最明净清丽的小天使。天使笑得宛若三月春风，问，罗素你怎么了，突然闷闷不乐起来？

　　罗素一言不发，低下头一勺一勺吃着眼前的芝士蛋糕。

　　见罗素不说话，颜言担心地问，罗素你很饿么？要不我再去拿一份蛋糕？

　　顾清河止住了起身欲离开的颜言，说，不用拿了，她前两天还喊着要减肥，再吃下去可就成猪了。

　　罗素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到顾清河眼里只有颜言的样子，戳蛋糕的力道大了起来，一下一下，像戳在自己的心窝子上。

　　张扬打电话约罗素去游泳时，罗素正陪着顾清河给颜言补习。

　　颜言说她想考研，可高数一直是她的硬伤。顾清河就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数学还不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

　　挂了电话罗素朝两个脑袋正凑得很近的人问，张扬让我们去游泳，你们要不要先放松一下？

　　颜言顿了下解题的手，摇了摇头，说，我想继续做题。

　　顾清河抬了眸看了眼罗素，说，我也不想去。

　　罗素将放在身侧的拳握得死紧，问，真的不去么？这天这么热，游个泳正好解暑啊。

　　顾清河勾了勾唇，说，知道你呆不住，你自己去玩儿吧。

　　罗素垂了眸掩去了眼底的失落，道了声，哦。

　　罗素清晰地感觉到顾清河变了。

　　以前顾清河是不愿意跟罗素谈起女孩子热衷的话题，但是现在愿意跟她说起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护肤品，女孩子喜欢穿什么衣服，女孩子喜欢什么运动……

　　顾清河提起颜言的频率多了起来，他会说罗素你怎么这么笨啊？这题颜言讲一遍就会。他会说罗素你怎么这么没追求啊，你就不能像颜言那样也去考个研么？他会说，罗素你怎么这么懒啊，你就不能学学颜言么？

　　罗素后来很少找顾清河一起去找颜言，但是顾清河还是跟颜言熟稔了起来。

　　顾清河会自己去甜品店里坐坐，会在周末陪颜言呆在图书馆，会晚上给颜言打电话指导数学题……

　　罗素给顾清河打电话时，电话那端的顾清河总是期期艾艾，很容易不耐烦，没说几句话就会挂断了电话。

　　罗素知道顾清河的这一切改变不过是因为一个叫颜言的人。

　　罗素开始忍不住会拿自己跟颜言作比较，颜言新买了件什么样的衣服或什么样的饰品她都忍不住也去买一样的东西。

　　罗素这种疯狂的行为一直到一次看到颜言的新手链时终于停止，因为她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

　　那条手链，是顾清河唯一送过她的礼物。

　　罗素送过顾清河许多东西，可顾清河总是无动于衷，终于有一次罗素忍不住了，撒着娇对顾清河说，清河，我送你礼物时，有时候是希望你也能送我一点什么的，你也送我件礼物好不好？

　　于是顾清河拉着她去了一家首饰店挑了那条手链。

　　罗素知道，以颜言的家境，她是买不起那家店的东西的。

　　那么，那条手链是谁送的？

　　后来罗素发现，颜言身上佩戴的东西不止那一条项链是她本身所买不起的。

　　罗素看着颜言的新挎包，心里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一般，紧得她几乎不能呼吸。那个包，就在不久前顾清河曾拿着时尚杂志上的最新款问她好不好看，女孩子会不会不喜欢。

　　我真是天真啊，还以为清河问我是因为想送我。罗素低下头自嘲地笑笑。

　　罗素低头扯了那条自己一直戴着的手链，将它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罗素翘了课跑到顾清河公司去找顾清河要求他不要再跟颜言见面。

　　顾清河面无表情地低斥道,不要胡闹。

　　怎么是胡闹呢？罗素白着脸笑道，你扪心自问，你对颜言的感情是不是已经超出了友谊的范围？你觉得你这样子做，对我公平么？

　　顾清河蹙着眉看着罗素，说，你整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么疑神疑鬼的，要不分手算了。

　　罗素心中的城堡终于倾塌，她红着眼说，我不分手，我死也不分手，我才不会就这样把你让给颜言。

　　罗素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跑。

　　顾清河没有追出去。

　　罗素跟顾清河就这样冷战了。

　　以前不管怎么吵闹，最先低头的总是罗素。这次冷战罗素没有去找顾清河，顾清河自然也没有来找她。

　　没有去找罗素的顾清河，跟颜言的联络还是一如既往的频繁。

　　罗素哭着打电话给颜言，她说，你能不能不要再见顾清河？

　　颜言用着最无辜的语气说，罗素，我们只是朋友。

　　罗素笑了一声，说，那你手上的手链是谁送的？

　　颜言没有说话。

　　罗素流着泪挂断了电话。

　　她在意的，还是那条手链。

　　那条手链有个好听的名字，叫.eternal。罗素当时在那么多饰品中相中这条手链，不过是因为当时导购时说了这么一句，eternal，是设计师希望所有有情人的感情都能长久，代表着送手链的男方对女方的一片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