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君忧臣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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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墙太厚，外围警戒线上的士兵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庆王的命令是死守灾区界限，那么警戒线外面发生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暴动一触即发，守卫的小兵忐忑看向来巡视的都统大人，将领平静镇定的神色让人守卫的士兵安定不少，都握紧手中戈矛严阵以待。
千秋按在剑柄上的手用拇指将剑挑出剑鞘，若情况有变则利剑出鞘，绝不容许主上有失。穆祥也没想到情况会发展成这样，这些愚民完全不理解自己的苦衷，若只安于方寸家园，那么等大晟被西羌吞并就真只能亡国灭种了。昨天的大火，是意外，意外！
穆祥神色不改，不过伸手戴上裘皮斗篷的兜帽，将面容影藏在绵密柔软的绒毛中，准备让千秋杀条血路冲出去。绝对不能在这里暴露自己皇帝的身份，杀几个愚民又有什么？就在穆祥将手搭在千秋肩上准备下令的时候，自己被包围的圈子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晏雪崖恰巧目睹了事情发生的经过，知道这些闹事的百姓之所以失去理性是因为一场火灾让他们失去了家园和亲人，他们没有错，但是皇上和禁军也没有错啊。
晏雪崖不知道隐情，只当做是意外事故。皇帝绝对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暴露身份，即使百姓们信了，只会成为更大攻击目标，事情也会变得更难收场。即使要微服巡视受灾现场，怎么会只带上一个侍卫呢？晏雪崖看了一样圈中二人，深吸一口气，冲了进去。
“大家稍安勿躁，请听在下一言”，晏雪崖朝四周的百姓说道，见没什么作用，又立刻提高音调，将披风从身上扯下来，换了种方式说道。
“在下晏白，今年秋闱榜眼及第，现任翰林院七品编修。大家不要冲动，要知道，聚众闹事，制造事端，可是要吃官司的，轻则笞杖、重则流放！况且昨夜失火一案情况未明，大晟百姓和西羌使团各有死伤，尔等就传播如此谣言，难道不怕被制通敌叛国的罪名！”
晏雪崖出宫匆忙，未来得及换常服，仅在外面罩了一件玄色披风。如今披风扯掉，露出墨绿色的七品官服，腰间悬挂铜质符节，高冠广袖，人面似玉。
晏雪崖的出现把哄闹的百姓唬住了，聚在这里的大多还是良民，骨子里天性都是怕官老爷的。晏雪崖所说文绉绉的，却又听得明白，几顶大帽子扣下来，一时间不再有人敢轻举妄动。
晏雪崖中举后是披红簪花巡过街的，当时有相当一部分百姓围观过，现在瞧着晏雪崖面熟，又身穿官服，自然深信不疑。
晏雪崖见情势稍微缓和了一点，语气也放缓，“昨夜皇上于正阳殿设国宴款待西羌使团，禁军负责宫禁安全，怎么会有人手出现在长丰坊码头？你们言之凿凿，说禁军在码头防火，可有人亲眼所见？若是亲见，那便同我去顺天府报案，兵部有军籍档案，出勤记录，只要核对昨夜不在宫中的的禁军，安排指认便能水落石出。”
晏雪崖此言无法反驳，连呼延擎云安排传播谣言的人也不敢贸然站出来说话了。就在晏雪崖要松口气的时候，刚才哭喊死了亲人的人突然喊道，“他是禁军，那为什么不在皇宫守卫皇帝，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有亲戚在禁军里当差，我认得那个腰牌，就是禁军的腰牌！你说的都是骗人的！”
面对这样的质问，晏雪崖非常意外，看向千秋的眼神满是焦急，千秋腰间挂着烫金的腰牌，悬挂的璎珞编成一个万福结，挂在腰间，不容抵赖。
千秋是御前亲卫，晏雪崖虽有意要帮他们解围，可还做不到口出妄语，圣人门下最讲究一个“诚”字。瞬间又成僵局，穆祥面容隐在兜帽下，反而没人注意了。
“这位老伯，你所说的禁军腰牌可是这一块？”，千秋慢慢解下腰牌递上前去，“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挂饰，怎么说禁军的腰牌了呢？”腰牌递到老汉的手中，千秋将手拢在袖中。
老汉拿住腰牌反复查看，身边好事的也凑过来敲个热闹，递过来的挂饰是一块烫了金的小牌子，通体乌黑，一面光滑如镜，一面纹饰花纹。
小牌子入手沉凉，老汉看不出什么材质，花纹也道不出什么名堂。牌子用鎏金包边做了装饰，系着的璎珞用了襄银彩线，编的结好看复杂，哪儿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富贵人家用的挂坠罢了。
老汉周围的人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因为牌子上并没有什么字符用来表明身份，纹饰虽然特别，但一眼就能看出和禁军没有丝毫的联系，叫嚣之人一时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千秋伸出另外一只手，摆出躬身相请的姿势，那老汉自觉将乌牌归还。误会之说在人群中传开，因为理亏，不再有人针对穆祥和千秋主仆，人墙逐渐瓦解。
这时，老四突然冲入圈子，跪在晏雪崖身前，抓住衣摆哭嚎道，“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我们做主啊，这些兵爷拦着不让我们回家，我的妻儿老小，姐妹兄弟，都住在这一批，昨夜大火，都失散了，不知死活，我要进去找他们。可就是这些兵大爷，拦着不让我们救人！”
老四着一哭一跪，很多人都纷纷效仿下跪求情，老百姓只知道晏雪崖是个当官的，并不清楚翰林院七品编修具体是做什么的，可当官的不就是要为民做主吗？
人群主动让开一条路，露出剑拔弩张的警戒线。老四不愧为是西羌安插在大晟京城时间最久的一批细作，他一句话轻飘飘的就偷换了兵马司警戒的意图，拦着不让进去，是为了不让百姓救人。
人群中有哭跪着求晏雪崖做主的，然而更多的则又因为老四的一句话，重燃愤怒，家人在里面，为什么不能就去救人！因为有晏雪崖在，人群不再敢和军队发生正面冲突，全都看着晏雪崖，盼望这个从天而降的人能为他们做主，这时候穆祥和千秋淹没在人群中再也没人关注了。
晏雪崖被推到风尖浪口，不得不表态发话，“乡亲们，不是不让拦着不让你们救人，而是所有人都已经救出来，全部送去西郊玉泉山脚下的临时安置点了，朝廷派去了医官，拨发了药材，治病救伤。当然，还是有人在大火中不幸遇难了，遗体暂时也存放在西郊的义庄，大家与其在这里围堵，不如先去西郊看看，或许失散的亲人就在那里！”
晏雪崖上午在值房带着，对于灾情和救灾知道个大概，尽管事实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却也没有欺骗这些百姓。晏雪崖的一番话起到了非常好的安抚作用，那些怀疑军队阻止救人的说法不再有人提，但人群还是想要回去，被拦住的不仅有亲人，还有他们的财产。
穆祥带着兜帽冷眼瞧着，印象中这个叫晏白当真让自己意外。且不说冒充伶人入京，又是俞景阳的关门弟子，殿试的文章也出类拔萃，若不是碍于袁炬，就凭卷子上那一笔让人心旷神怡的字点为状元也不为过。更何况这个人竟然会在皇宫中没有认出自己皇帝的身份，这一点让穆祥觉得非常新鲜。
但所有的意外新鲜都是基于晏雪崖给予自己温和的印象。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这个人如此凛然的一面，文人不多是懦弱的么？
穆祥没想到晏白这只“白兔子”还当真能咬人，可是这个人今天若是不站出来，其他人就要咬上自己了。虽说心中对晏雪崖的做法是赞许的，但是穆祥却没打算介入进去。
穆祥冷眼旁观，千秋心急如焚，晏雪崖明明是被拖下水的，现在反而受人逼迫。千秋看着晏雪崖站在警戒线前一言不发，进退两难，千秋焦急万分，和方才的自己一般无二，而这时谁又会站出来为他说话呢？
就在这时，千秋目光落在守卫的都统身上，心中大喜，指尖凝气，向那个人耳边弹去。那人被惊动，顺着方向与千秋的目光相接？诧异，震惊，了然，种种神色闪过之后，这个人从警戒线里面走出来。
“你们谁再往前一步，我就以暴徒把他给抓起来！”军人声音洪亮，一开口就镇住了鼓噪的人群，因为是将领，身上的甲胄和小兵区别很大，老百姓一看是兵长官，一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娘的，谁说老子带的兵没有救人，给我站出来！难道在西郊朝廷正在救治伤员都是自己从火堆里爬出来的？那些都我这些兄弟们拿命换回来的！”都统呵斥众人。
“为什么拦着不让进去，那是在救你们啊！房子都烧得只剩下骨架了，一碰就散架，刚才还有一队在排查的时候差点埋在了里面。你们这些好不容逃出阎王殿，现在又要急着赶回去送死么！”
这位都统语气虽爆烈，但却让那些百姓无话可说，再加上之前晏雪崖的劝说，受灾百姓的情形逐渐安抚下来。都统看气氛有松动，一个手势从警戒线里面调出两支小队开始驱赶人群。
“再围在这里，就以暴民抓起了啊，最后给个机会让你们走。既然有力气，那就去西郊，那里多的是人需要帮助！”
至此，人群逐渐散去，一场危机化解，千秋跟着穆祥，晏雪崖随着人流离开。晏雪崖心中叹气，知道再无时间去采买什么，只好匆匆回宫，而且还必须要赶在皇帝回宫前先回去。
这时，千秋迎面走来，对晏雪崖说，“主子让我待他向你道谢。”说完单膝跪下，行了武士之礼，露出身后的穆祥。
晏雪崖抬头，泰昌帝脸隐在兜帽下，看不清楚神色，嘴角微微上扬。穆祥说：“朕的侍值，今日你为朕解忧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君忧臣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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