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流言四起 ...
-
晏雪崖虽然第一次侍值，却做得很好，再加上俞景阳的关系，并没有人因为晏雪崖资历浅而为难和轻视他，反而晏雪崖一笔书法得到众人称赞。
这让俞景阳不免有些忧心，晏雪崖喜欢白氏书法，虽然笔下仍旧是“馆台体”，但竟已经到了日常书写也受影响的地步了吗？
晏雪崖正如冯筠评价的那般“守静笃厚”，在权利核心圈子里并不感到局促，依旧能依然自处。晏雪崖本来能做得更好的，可是到了中午，明显人就急躁起来，想趁早多完成些工作看能不能抽空出宫一趟。
今天小凤自然没有准备饭盒，晏雪崖埋首书案也想不到去吃饭。最后值房中就剩下他和俞景阳两人。
“雪崖，去吃饭吧，事情可以慢慢做，慢慢学。”俞景阳走到晏雪崖身边，劝慰道。
“先生，我趁午能出宫一趟么？”晏雪崖向俞景阳请假，到底还是太担心晴岚了。
俞景阳知道这个小弟子一向稳重，侍值是难得的机会，也是重要的岗位，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雪崖，你身体可好？昨晚你也提前离席了。还是？”
“先生，我还好，是......。”晏雪崖踌躇片刻，不想隐瞒俞景阳，说：“是晴岚病了，就是和一同进京，拜访过您的白灏。昨夜失火他也受难，如今家中只有小凤一个孩子在照料，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我想......”
晏雪崖有些说不下去，中书省、尚书省、户部、兵部乃至京城每个衙门情况应该都和翰林院的情况差不多，人手严重不足。
“伤的严重嘛？那赶紧回去一趟吧，你也粗通医理，记得去太医院包些药带回去，时局正乱，市面上恐怕一时也采买不到。”俞景阳背过身去假装不动声色。
“皇上出宫去了，你去去就回，耽搁不久不会有事。不过稍晚或要发罪己诏，诏书惯例要侍值的翰林执笔。雪崖，你快去快回，知道分寸就好。”俞景阳说。
晏雪崖朝俞景阳鞠了一躬，快步离开。俞景阳目送晏雪崖离开后，写了张便笺让听差的内侍送回唐府，让管家唐程照应晴岚。白灏，可是白家存世的最后一点血脉了。
晏雪崖回到家中，晴岚虽还没睡醒，但看样子已无大碍。小凤将屋子收拾干净，窗台上花瓶换了新鲜的花朵，灶上熬着粳米粥。
晏雪崖将太医院带回来的安神补气的药交给小凤，交代小凤不要出门，今夜自己要在宫中值宿不能回来。晏雪崖怕耽搁时间，又匆匆赶回去。
回宫的路上，晏雪崖想到小凤既然不能出门，便不能采买日常食材，自己又不能在家照应。想到此处，晏雪崖抬头望了望天色，一咬牙向皇宫的反方向走去。这是火灾后晏雪崖第一次往内城的方向去，也是晏雪崖第一次直面灾后的京城。
离皇城最近的庆祥街是百货集市，此处虽没有受到火灾的波及，但是不负往日的繁华热闹。晏雪崖看到的是拥挤的人群，听到的是嘈杂的哭喊，虽然有维持秩序的顺天府衙差，但是根本就于事无补。
京城日常供给都由京郊和津京供给，皇城、内城并没有量产种菜的农田，受灾后的第一日，寻常秩序打破，应急措施还没有到位，一时京城物资短缺。
晏雪崖挤进人群，米肉比平常贵了二十余倍，时鲜果品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晏雪崖又辛苦挤出来，往更远处走去。
内城应该还有其他的市场，当晏雪崖走到瑞安坊时，所见的是一片焦土废墟，兵马司的军队守卫在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废墟，警戒外聚集着大量的百姓。
人越聚越多，晏雪崖也被挤在里面，显然这里应该发生过冲突，百姓们虽然吵嚷围着，但是不敢靠近，而守卫的士兵也都戈矛向外，一时气氛紧张。
晏雪崖混在人群中，渐渐听出一二来，拥挤的受灾百姓群起的原因不仅仅是有家归不得，而是，有人说知道昨夜大火的真相。
不是失火，而是有人故意纵火，纵火的人就是皇帝的禁军。这传言四散开去，百姓也越聚越多，晏雪崖大惊，但却被包围在人群中进退两难。
这个谣言似乎很有说服力，出来证明的都自称是长丰坊的居民，或是当晚在长丰坊的人。渐渐地围着的人群以他们为圆心散开，在核心的一群人说得绘声绘色。
“若真不幸失火，那为什么当时长丰坊有那么多禁军？维持治安不是只要顺天府的人就可以了么？ ”
“老四，当时你也去看火把舞了吧，怎么长丰坊着火你没烧着，跑出来了？要知道这一把火，可烧死了好多人呐。”
叫老四的人大声附和：“我也不知道，当时看得正起劲，就有兵差来赶人，压根都没见着火苗啊。可是禁军老爷谁敢惹呀，还不只能乖乖走了？”
“就是这样，你们说是不是，要说长丰坊起火，该是伤亡最严重的的地方，可是长丰坊里根本没有人被烧死，就是因为禁军放了火，又提前把人赶走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临近的长庆坊伤亡的人也很少。可是朝廷为什么要放火少码头呢？有什么好处，还烧死这么多人？”
“老四，你不知道了吧，码头上有西羌的货船，有西羌的商会，有西羌的舞团。他们占了咱们西境，可是朝廷又打不过人家，只能放火来少泄愤喽，不然还能干什么。”
“哎呀，朝廷怎么能这么干，烧死这么多人，可怜我的老妹子哟，活活烧死在里面，现在都不能进去收尸。”老四说着说着就哇哇哭起来。
核心圈的人挑动气氛后，人就越聚越多，人群中在长丰坊的人证明所说事实，他们的确是在街道上还没有起火的时候被禁军赶走的。更有人证明当时在水陆码头上，看到很多禁军行动鬼鬼祟祟，要知道禁军是皇城的守卫，好端端整装来街坊游荡什么。
老四一哭，更多的百姓开始哭嚎，火烧连城，烧死的是至亲，烧毁的是家园。烧死的至亲被拉去西郊义庄，烧毁的家园被封锁难入，这怎能不让人群情激奋？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放火的凶手！”
“朝廷有胆量放火，还没胆量让我进去么！怕我进去发现你们纵火的证据！”
“我的儿啊，孙啊，你们死得好惨，娘没用，连为你们收尸都做不到啊？”一位在义庄没有认出自己家人的老妇在哭嚎。
“为什么穷人就这么命苦啊，为什么烧死的都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啊，可怜我的儿啊，今年会试你没考上啊，若是做了官，也不会就这样被烧死了吧。”
“当官没有死，有钱人没有死，为什么死得都是老百姓！为什么拦着不让我们进去，什么都烧没了，拦着还有什么用啊！”人群朝警戒线涌去，但又不敢过分靠近，哭骂之声沸反盈天，警戒线之前出现了一条宽宽的人墙带。
“你为什么笑？死了这么多人，你还能笑得出来？”人群中突然有人质问。
“是有钱人，身穿金线袄，腰缠碧玉带。快来看，有钱人也来这里了，来笑话我们死了爹娘，失了儿女！”
“对，富人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就为了嘲笑我们，这是什么世道！”
渐渐的涌动的人墙中渐渐将两个人围起来，和之前流言散播时无异。晏雪崖拼命想挤出去，不想人刚到了“包围圈”的外缘，人又不断往里面涌，一时间根本出不去。
自己是，被围在垓心的人也是。混乱中往圈子里看了一眼，急的晏雪崖冷汗淋漓，被围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和随扈侍卫千秋。
此时的千秋额上青筋暴起，手紧紧握在剑柄之上，随时准备出鞘护驾。千秋死死护住穆祥，若泰昌帝有任何闪失，第一个要死的便是自己，还有兄长翰墨。
穆祥轻车简从出宫，先去了一趟西郊查看了临时安置点，千秋原本以为皇帝出宫是为了看弟弟穆祯，谁知穆祥远远看一眼便走了。
离开西郊后穆祥又要去内城看火灾现场，千秋知道劝不住只能跟上，可谁知受灾街坊全都被兵马司的人围起来了。
对于穆祯这样的措施，穆祥心里是赞许的，既然昨夜起火不同寻常，那便要好好搜索蛛丝马迹，看谁是罪归祸首。穆祥也不是偏要看不可，然而就当穆祥准备回宫的时候听到了人群中传播谣言。
一开始穆祥只是想听听百姓们受灾后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朝廷应对最失误的是什么，可听到后竟然变成了对原因的揣度。
禁军有意纵火不假，皇帝打不过西羌泄愤也不假，正因为谣言戳到了穆祥的内心隐痛。自然面色阴郁，冷笑出声，“愚昧无知的东西！”
穆祥身为帝王，周身气场不容忽视，偏巧这一句别身边很多人听去了，对这些一夜之间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百姓来说，这短短一句话无疑是最深的伤害。
看清楚说话的人，一身华贵，容色傲慢，在不能对抗军队的情况下，这个辱骂他们愚蠢的人自然而然成为了人群攻击的对象。
以千秋的身手，提气带着穆祥用轻功跳出包围圈是再简单不过的。然而穆祥当今圣上，如此高傲的人怎么可能用这种狼狈的方式退场。身边围住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大晟百姓，千秋终究也不可能提剑杀出去，真是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原本冷面的穆祥是人群攻击的对象，可不知谁喊了一声，“看，那个人身上挂的是禁军的腰牌！他是禁军！”
“禁军，是禁军放的火！就是他们放火烧城的！”
聚集的百姓像是看到仇人一样，红着眼朝千秋和穆祥逼近。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流言四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