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焚心似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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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国宴设在了平日大朝的正阳殿，就明面上看大晟对西羌觐见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席面一路排开，几乎要到门外，晏雪崖为正七品翰林编修，刚好够资格入席，只是位置摆的十分偏僻。
大晟和西羌双方已入席，华光满殿，雅乐绕梁，晏雪崖望去殿前都是明晃晃的人影。最高处那一抹明黄，就是泰昌帝穆祥，可惜隔得太远只剩下眼中模糊的影子。
开宴前，晏雪崖离席向掌院学士冯筠告假辞去，一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冯筠自然不会强留。晏雪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离开众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一个小小七品翰林的离去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今夜泰昌朝首场邦交国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知情者都以为大晟与西羌从此睦邻友好。
但知情如晏雪崖者执意离开，也是怕在这样的场合惹人注目，因为今晚宴请名单中有西羌青云商会会长郑青柏的名字。
尽管晏雪崖不知道其实今晚是场鸿门宴，但他却清楚泰昌帝穆祥心中对西羌真正的心思。既然郑青柏曾经搭救情意不能相负，但自己也绝不能留在宴会上成为西羌人手中的把柄。
在泰昌朝初期天灾横行的那两年，谁也不能否认擎云商会的赈济之功，若是连朝臣都需靠他活命，大晟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可惜郑青柏此刻虚弱无力，正在揽云阁昏睡不醒，并没有出席宴席，可幸晏雪崖不知内情，中途离席回家看到了晴岚送回来的便笺。小凤没想到晏雪崖今晚会舍弃宫中豪宴回家，故而并没有准备晚饭。
这时暮色正浓，晏雪崖抄起一件披风出了门，随意在路边的摊子上吃了碗馄饨，便安步当车朝长丰坊去。
西羌舞团的火把舞名声鹊起，晏雪崖也知道，习惯了回家三人同一处说话，乍然冷冰冰一人，晏雪崖竟有些不习惯，于是便决意去一品居找晴岚和小凤，顺便去看看那闻名的火把舞。
因为西羌使团入京的缘故，即使即将入夜，整个京城还是非常的热闹。晏雪崖很少晚上出门，一路走走停停，给晴岚挑了笛坠儿，给小凤买了零嘴，自己也在旧书摊上买了本内容别致的话本。
等晏雪崖心满意足抱着一堆东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这是晏雪崖才意识到自己在书摊上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晏雪崖住在皇城根上，离长丰坊颇有一段距离，晏雪崖转过街角，看到长丰坊方向天空映出一片橘红色，心想火把舞果然名不虚传，快步朝长丰坊走去。
离长丰坊还有好几条街坊，晏雪崖觉得人流明显增多，橘红色的天空也变成了火红色，晏雪崖在人群中逆流而上，格外困难，买的东西都被挤掉了，人群中根本无法捡起。
人群慌乱涌出，哀嚎呼喊声由远及近渐渐已清晰可闻，晏雪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赶忙向前赶，可到了离长丰坊临近街坊长庆坊的时候，四周都被兵差给围起来了。
晏雪崖辨认服色，竟然大多都是禁军守卫。隔着一条街晏雪崖也感受的晚风吹来的层层热浪，冬季干燥，街坊失火可不是小事。不知火源在何处，晴岚在长丰坊一品居可好？
晏雪崖心急如焚，直往里冲，要不是身上带着七品官阶铜符，竟差点被禁军当场斩杀。好不容易跑到了长丰坊街口，晏雪崖发冠散乱，可再也冲不进去了。
长丰坊入口处已被禁军团团围住，整条街肆都围困在火中，冒死进入火场的禁军竟有多半不是在救火，仅有的几台水龙车在熊熊火势之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整个长丰坊空荡荡的，除了大火就是冒火穿梭的禁军，沿街的建筑裹在火焰中已不可分辨，除了一品居。
一品居是三层楼舍，是长丰坊最高最气派的酒楼，如今整幢楼烧的通红，火焰盘踞在三楼飞檐上，远看就像是被锁住的火龙，几乎就要飞上天去。
热浪几乎逼得人睁不开眼睛，但是晏雪崖却不顾一切，眼中只剩下烧得不成样子的一品居。
“雪崖如晤，今日受西羌郑青柏之邀，往一品居赏西羌舞团之舞。临街赏乐妙不可言，欲与小凤夜赏火把舞，晚归，勿念。”晴岚所写的便笺还收在怀中，滚烫的烙在胸口。
晴岚眼睛不能视物，小凤还只是个孩子，一路过来根本就没有看到二人，此刻或许还困在火中。
晏雪崖趁身边守卫不留神，不顾一切冲进火场，可是还没跑上几步，就被掀翻在地。头顶传来一句怒吼，“你不要命了！”
地上烧得滚烫，晏雪崖赶紧爬起来，抬头见庆亲王穆祯一身戎甲高坐马上，手上端着把蟒鞭。
“怎么是你？”穆祯见到晏雪崖疑问，晏雪崖是俞景阳爱徒，也是皇兄穆祥在意的人，且不论前缘，如今同在朝堂穆祯自然认得晏雪崖。
“晏翰林，对面熊熊烈火，不是尔等文人该去的地方，不要妨碍禁军‘救火’，赶紧回去吧。”穆祯翻身下马，因为知道眼前人和粉墨公子关系不错，所以如此情境下，一个皇族亲王对眼前这个七品官还算客气。
晏雪崖顾不上向穆祯行礼，也不想为何庆亲王不缓带轻裘在宫中赴宴，而是一身戎装在这里救火。晏雪崖情急之下抓住穆祯握着马鞭的手询问。
“庆亲王，火势滔天，长丰坊可有百姓受伤，可有见到......”话还没说完，只感觉火光中一道白影倏然飘至眼前，然后自己被一巧劲拨开了握住穆祯的手，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你放心，街肆上百姓都已撤离，请回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布置，穆祯此时已有些不耐，事实上今日长丰坊上的警卫就比平日多，潜伏在课税司的禁军一见到明火就出来疏散百姓，人群撤离的很快，是有被拥乱挤伤的，但目前还没有人因为失火受伤。
虽然穆祯这样说，晏雪崖没有站起来，反而跪好向穆祯磕了一个头，语气十分焦急。“庆亲王，京城粉墨公子与我如友如弟，他对您一直多有赞誉，视您为友。今日他午后前往一品居赴约，至今未归。您深知他眼睛视物不便，还望庆亲王能念在旧日情分，搭救一二，在下感激涕零。”说完，晏雪崖又深深拜倒，再起身见到的是穆祯震惊的模样。
“小雅，怎么回事？”穆祯对身边的“白影”说，语气焦急而严厉。
“王爷，墨公子此刻定不在长丰坊，否则定会有人报与我知。您稍等。”说完快马朝窜入火海，这时晏雪崖才看清，“白影”其实是庆亲王身边一位身着白衣的侍从。
不过片刻功夫，“小雅”侍卫便回来，“王爷，墨公子今日午后的确曾到一品居雅阁品乐，酉时刚过就被人接走了。”听到这般回复，穆祯和晏雪崖松了口气。
“小雅”便是“翰墨流芳，千秋至雅”四兄弟中年龄最小的沐至雅，跟在穆祯身边。
“只是......”至雅头垂的很低，咬牙继续说，“只是墨公子似不胜酒力，人被带到桃源渡去了。”
“什么！”穆祯和晏雪崖几乎异口同声，一个震怒，一个震惊，桃源渡是京城一等一的青楼楚馆，被人带去那里，难道还有个好？连晏雪崖都猜到，只怕晴岚是着了道了。
“大胆狂徒！”穆祯大怒，“小雅，你亲自去一趟，务必要保他周全。”穆祯说话间将坐骑缰绳塞到他手中。
“可是，王爷，这儿......”穆祯眼光严厉，没说完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知道主子非常看重粉墨公子，早就吩咐过要多加留意，平常日日留心，却不想在今日疏忽。至雅咬牙翻身上马，挥鞭绝尘而去，晏雪崖忙借了匹军马跟上去。
穆祯目送二人离去，转身迎上炽热的火光，灼人的高温逼人得人睁不开眼睛。今夜的火似乎比预计的要大了很多，也不知仓库那边是否已经拿到了证据。只是眼下如此情境，只怕即使拿到了证据代价也太大了。
长丰坊周围百姓疏散地差不多了，晏雪崖和至雅一路狂奔，在离桃源渡一箭之地勒马停了下来，晏雪崖不明就里，跟着至雅下了马。
“这位公子......”一路无话，晏雪崖总觉得这位亲王随从面善的很，刚想说什么嘴唇被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住，对面之人示意噤声。
“晏大人，可否借披风一用？”至雅也不等晏雪崖回答，亲手将披风从晏雪崖身上解下，顺手还为晏雪崖整理了发冠。拂去披风上的尘土，披在自己身上遮住一身男装。
然后至雅松了自己的发冠，熟练地用玉簪腕了个偏云髻，有取出一方丝帕蒙在脸上。晏雪崖看着至雅不可思议的举动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人就欺身上前，一下子软到在怀中，揽住自己的腰走出墙下阴音。
桃源渡门口高挂的红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晕，配合着袅袅传来的靡靡之音，只要看上一眼就要筋骨酥软，神魂颠倒。
晏雪崖扶着怀中人没走几步，就听见桃源渡候门听差的伶俐童仆嚷起来：“哎呦喂，杨妈妈哎，粉黛姑娘，粉黛姑娘今个儿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焚心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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