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噬心难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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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吏部没有下达任职的文书，所以晏雪崖几乎整日赴会宴饮。户部尚书领太保衔袁炬、中书令俞景阳、尚书令穆玫老亲王都设宴邀请了这次恩科一甲和二甲中名次靠前的进士；翰林院掌院学士冯筠，太常寺卿唐方周，礼部左侍郎杨跃林，御史大夫李菀等设了茶会，发帖邀请能留京的进士清谈。
各种宴会不一而足，还不算同科之间的联谊，所以晏雪崖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科举一甲惯例都是直接入翰林院的，这些宴会其实是各实权部门在二甲进士中挑选新进人员的面试会。
作为榜眼和俞景阳的弟子，晏雪崖注定了在朝堂上的起点比他人要高出许多，所以必须仔细周旋，晏雪崖觉得累人得很。
连日参加宴请，晏雪崖也不是见不到晴岚，多半是在不同宴会场合，有了出席恩荣宴的先例，晴岚作为“雅客”经常被请到各种宴席上奏乐，百味斋一路水涨船高，终于超过了京城老号一品居。
每天晏雪崖差不多都和晴岚同时到家，在一处吃上小凤准备好夜宵，说上会儿话后各自休息，晏雪崖算是正式搬过来了。
同榜进士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凡是能留京的进士去袁启明、施熙宅上闹过之后终于轮到拜访榜眼晏雪崖的家了。
众人惊羡于晏雪崖宅子绝佳的地段，好在整座院落并不很大，没有过分出挑。晏雪崖家中尚没有仆从，不过平日里有小凤帮忙收拾，倒也干净整洁，被人闹得要送仆役，或是要说亲事，晏雪崖也不多说，只一句“一切总要请老师做主的”，推脱干净。
晏雪崖在书房招待了各位同科，袁启明虽然碍于袁党的影响人依旧冷淡，却不缺席任何一场交际活动，李策安、魏宁等人保持着寻常的礼数，既不过分亲近，也矜持自端。倒是施熙，八面玲珑，兼之叔父又是豪商季昱，出手豪爽，所以很得人缘。
今日拜访晏宅，施熙送了一扇四开紫檀雕镂折屏，原本很是得意，直教人抬进了书房。但是看到墙上挂着一幅俞景阳的山水长卷，博古架上摆着成套瓷玉精器，施熙终于明白了晏白口中那一声“老师”的分量。
晴岚买了房子，俞景阳知道后并没有让晏雪崖急着还钱，想做的事情被别人抢先了，俞景阳心里很是有些别捏，但是却有不得不承认晴岚买的宅子有诸多的好处。
还钱伤感情，所以俞景阳给自己的学生和晴岚的屋子里添了很多东西，无一不精贵，房子虽然小，陈设绝对镇得住场。唐方周原本是想遣两名唐府的仆从过来跟着晏雪崖，但是被晏雪崖婉拒了，理由是自己有打算。
如此一来，晏雪崖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什么样的情分能让当朝中书领两朝帝师画一整副山水送给一个晚辈？比起诸多世家出身的进士，晏雪崖的背景一时更显煊赫，这可不是施熙花再多钱能比得上的。
就这样过去十日，吏部送来了任职文书，毫无意外，晏雪崖是翰林院正七品编修。晏雪崖正式入职，晴岚也开始思考接下去自己该要做些什么。
恩荣宴后虽然晴岚见过郑青柏几次，但都是在郑青柏做东的席面上，再没有过单独会面。乔迁新居，是不是该请上穆祯一请？
原本晴岚以为穆祯对自己似乎有些企图，可是自上次夜游后二人也再有过单独会面的机会，东西虽然穆祯没少送，但是晴岚觉得这样是不够的。
穆祯忙是因为之前自己刚刚加封庆亲王，事情一下子多了很多，泰昌帝穆祥交办的差事，为迎接西羌使团筹备的事情，加之尚书令穆玫是他和穆祥的伯父，年纪实在是大了，穆祥有意让穆祯顶上这个位子。
尚书令，长国典领百官，对皇帝而言实在是一个要紧的位置，非亲信不得委任，穆祯之前闲散游乐惯了，一下子要接下这么重的担子，自然是忙的脚不沾地。
而郑青柏忙得不得见晴岚，是因为呼延擎云来了，扮作普通商客先于西羌使团进京了。
如今西羌王呼延炽缠绵病榻多年，主事的是其长子，大王爷呼延擎云。几位想闹事的叔父在呼延擎云铁血手腕的弹压下，也终于服帖，只等呼延炽咽气，大王爷名正言顺继承王位。
擎云商会在京城有自己的馆舍，几乎占了长丰坊半条街，沿街的门面全是卖番货的铺子，后面则是仓库和几座客舍，共来往商会客商居住。
其中有一个特别雅致的院落，独门独院，是条件最好的。院中还修有一座二层小楼，原本是商会会长郑青柏的住所，他取名为揽云阁，只是现在楼上住着的却不是郑青柏，而是一位普通西羌商人的随从。
这个“随从”当然是名义上的，实际身份却是骚扰大晟西疆不宁多年的西羌霸主呼延擎云。现如今西羌占着七里河以西全部地界，入侵大晟疆界三百余里，因为连年的水患之灾，大晟一直腾不出手来料理此事，等再想处理，占据国土的羌族已像疥疮一样黏上身，甩不掉了。
自从呼延擎云在西羌话事以来，团结各部，整饬内务，西羌现如今国强兵壮，而大晟经过前朝白氏叛国案的动荡和今朝天灾的破坏，硬碰硬收复失地几乎绝无可能，日夜防守西羌侵扰已是顾不暇接。
只是这个呼延擎云却在这个时候向大晟传递了来朝的函书，意欲觐见大晟。意图不言而喻，求公主和亲，求开放边贸，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大晟默认七里河以西已属西疆之境。
来朝使团要到十月入京觐见，而呼延擎云安排好朝务，提前随擎云商会的队伍入都。呼延擎云想亲眼看看大晟的繁华锦绣，礼教文明，当然他还是来见郑青柏的，一匹亲手降服的烈马，一只亲手折翅的猎鹰。
赤鹫是呼延擎云的第一家臣，一直被派跟在郑青柏身边，名为辅佐实为监视。既然是正主来了，赤鹫自然是回到呼延擎云的身边。
此时的赤鹫小心翼翼地站在呼延擎云身后，不敢看他阴沉如墨的脸，外面鼓点声，离全程宵禁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然而郑青柏还没有回揽云阁。
郑青柏今天喝得有点多了，马车一路摇晃，直教人昏昏作呕，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扶住院门才没让自己栽倒。郑青柏抬头望了一眼，揽云阁还亮着灯，灯光在眼前模糊，郑青柏低下头，只觉胃里泛起阵阵恶心。
呼延擎云显然是听到了院中的动静，终于按耐不住走到窗边，开了条缝窥探院中动静。不看还好，看了呼延擎云差点把窗框给捏碎了，郑青柏摇摇晃晃的回去偏院，根本就没有来揽云阁的打算。
呼延擎云在窗前来回踱了两步，从抽屉中取出一个香盒丢给赤鹫，冷声道：“取两根给你家会长大人点上，也好让他醒醒酒。”
赤鹫知道那是什么，是“催魂香”，寻常人闻不过极淡的冰雪的冷香，但却是引发噬心秘毒发作的香引，名为“催魂”，真是正是催命符，让人心魂难宁。
赤鹫来到郑青柏房间，比了又比，在香盘中插上一支最短的香。床头的残灯未灭，赤鹫走近，见郑青柏横躺在床上，显是洗漱匆忙，胸口濡湿一大片，衣冠散乱。
昏黄的光线下，郑青柏脸上的疤痕也显得柔和了几分，在莫萨神医调配的药膏持续治疗之下，那疤痕已淡了许多。
赤鹫屈膝跪在床沿上，探身小心翼翼解下郑青柏的发冠，将瓷枕垫在他颈下。盖上被子，落下帷帐，熄灭灯盏。
良久后赤鹫还是点燃了催魂香，掩门出去，他知道郑青柏并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揽云阁已经没有灯光了，但是赤鹫知道自己的主子并没有入睡，而是在等待某些预期的动静。赤鹫没有再回到呼延擎云的屋前值守，而是径自回房休息了，因为他不想一会儿跟着看到郑青柏的狼狈。
醉酒很快就让郑青柏入睡了，可是没过多久就被阵阵心悸给惊醒，入眼是帐幔下的黑暗，区区帷幕又怎遮得住催魂香的气味？
郑青柏知道先是心悸，过不了多久便会变成心绞，若是得不到解药，那么便是万箭攒心般的痛楚，除非熬过毒发，今夜注定不再成眠。
郑青柏知道一定是呼延擎云，他想等自己去求他，匍匐在他的脚下，祈求他的施舍。郑青柏绝对不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哪怕已经叛国，他也不愿意向敌人摇尾乞怜。
趁着自己还有没有丧失神智，郑青柏用衣服将自己的双腿绑了起来，又用发带勒住自己的嘴，最后用衣袖将自己的双手缠住，防止一会儿毒发神志不清时发出叫喊声，做出一些幻觉中的事情，让呼延擎云看了笑话去。
赤鹫就睡在郑青柏隔壁，那些微弱的动静瞒不过他的耳朵，赤鹫知道五更过后，郑青柏终于熬过去了，而一整夜，呼延擎云并没有去郑青柏的房中。
辰时二刻是呼延擎云一贯议事的时间，郑青柏没有来，派人来传话说是自己身体抱恙来不了了，呼延擎云冷哼一声，当场并没有发作。
郑青柏醒来后浑身无力，双手双脚全是勒痕，不过他倒是松了口气，这一夜总算是熬过去了。派人去传了话，他知道呼延擎云定然怒急，但是他此时连站都站不稳，去了徒让那群西羌蛮士人轻视。
昨夜消耗太多，郑青柏几乎虚脱，迷迷糊糊想再睡一会儿，此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听见赤鹫说，“郑大人，大王爷在揽云阁，说立刻要见你。”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噬心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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