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幸得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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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小半刻钟，回去取容器的侍卫回来，小心翼翼地抱着用碧玉雕成的美人觚，生怕摔了这价值连城的宝贝。
由侍卫捧着，穆祯亲自去玉泉泉眼中取了水，灌入觚中，凝碧接玉泉，真如玉碎滚珠，清脆入耳。穆祯接完水，又命人去取行猎用的犀皮袋子，用来装容器。
“感谢王爷赐水之情，只是美人觚只怕有千金之价，我怎好收下？”晴岚将手中的瓶子递给小凤，东西入手，细腻的触感，晴岚便知道不是俗物。
“水总是要装回去的，不是么？”穆祯也预料到晴岚或许并不会收下这一对美人觚，可一转念接着道，“上次托粉黛拜帖，其实就想正式拜访你。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住的还是挺近的，若是你不喜欢，日后我来取回就是了，今夜就当是暂借，又有何不可？”
穆祯心中窃喜，如此一来，下次拜访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晴岚又怎会猜不到穆祯的心思，也不点破，轻轻一笑算是应了，这一笑直让穆祯心神荡漾。
“古人云，往而不来，非礼也。今日有王爷赠水情谊，我白灏只当还报。”说完，从小凤手中取回一只美人觚放在身前的栏杆上，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想了片刻，晴岚拔下头上束发的木簪，信手敲在美人觚沿口和瓶身，装了清泉的碧玉发出“叮、咚”响声，清脆可人。
“琴声住，人环顾，纤云织巧，广寒帘幕......”晴岚击簪而歌，低沉的声音如月下晚风，拂过心头。
“......明月何年初照人，岁岁年年，此声何处，此情不误。”一首词唱完，晴岚把簪子递给小凤，示意他帮忙重新束一束头发。
穆祯就这样看着眼前人，取下发簪，青丝如瀑映明月，一曲辞歌竞星辉，穆祯没想到晴岚竟然唱的是自己今日在中秋诗会上做的词。喜悦突如其来，竟然有些让人招架不住，穆祯似乎是愣住了，又似乎是在回味晴岚方才唱作，一时无声。
“王爷，这首词我也很喜欢，当时就在想，写这首词的人一定是位君子，不然定不会有如此情致，只是没想到会是王爷您写的。”晴岚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我些字句也难配你雅乐飘仙啊。”穆祯急急辩白。
“王爷您不也知道我姓白名灏，相住不远？”晴岚狡黠一笑，“我那不过是雕虫小技，权当谢礼，王爷您所写的才是大雅之作。”
若说穆祯知道晴岚姓名和住所，其实也不奇怪，老板自然有权利了解自己家员工的底细。自家主子关注的人，至雅自然会上心查清楚禀告于他。而晴岚为何会猜到是穆祯所作，不过眼盲者耳明，分辨出他的声音罢了。
小凤帮晴岚重新束好头发，毫不避讳穆祯，对晴岚说，“很晚了，我们回去吧。”耽搁许久，已过子时，月影偏西，实过中秋之日，过了今夜极盛之时，小凤自然不愿意晴岚在外面多呆。
“嗯”，晴岚起身告辞。
穆祯看着小凤开心地将装了泉水的美人觚收起来，将犀皮袋子裹了背在身上，对晴岚说：“既然喜欢着泉水，常来便是了，我会关照好下人的。”
“咦，你家童子好面善，是不是以前见过？”穆祯看着小凤说。
“王爷您是不是见谁都会说这一句？”晴岚问，小凤则根本不理会穆祯说什么。
“嘿嘿”，穆祯讪笑两声。事实上穆祯是见过小凤的，就在国子监考前小凤去给晏雪崖送花露的时候。而在唐府相见之前，也见过晴岚，是在晴雪二人上京暂歇芜茗精舍的时候，不过那时晴岚披发掩面，刻意遮蔽容貌罢了，穆祯所言实未欺人。
收拾妥当，小凤扶着晴岚离去，穆祯终是彻底回过神来，知道离别在即，便死皮赖脸地一路护送到山下。
转上山道，小凤打一个呼啸，等在林中的马儿便跑来了，如此便是小凤牵着马在前走，晴岚坐在马上，穆祯走在马旁和晴岚说话，不远处跟随了一队人马护送不敢直视。
若不是晴岚最后极力告辞，说不定穆祯会一直把人送回家去，直到临走时，穆祯还不忘游说晴岚搬到城中去住。而晴岚则不再多说一句，也不急于问什么，因为他知道此后定有相会之日。
穆祯走后，晴岚便觉得精神不济，小凤纵身跳上马背，搂住晴岚以防他摔下马去。
见小凤甩开缰绳，晴岚便问，“小凤，这样没事？”
“没事，它走得稳，也认得路回家。”小凤笃定，晴岚从昨天开始就耗费心神，直到半夜，实在支撑不住，迷迷糊糊倚着小凤睡着了，小凤则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防止晴岚的头从自己肩上滑下来，然后双手轻轻从身后环住了晴岚，信马由缰，月照归途。
接下来的日子，晴岚过得惬意极了，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后有晏雪崖一起吃饭，闲话，调弦。
中秋诗会，百味斋名利双收，生意更上一层楼，穆祯有心讨好晴岚，多给了好几天假期，晏雪崖也因为没有放榜和肃查科举腐案的缘由，国子监放了假，得了空索性禀明俞景阳搬来和晴岚同住相伴。
这次科举腐案虽然是俞景阳一手策划的，却也因此获罪。平日里俞景阳积威能在腐//败的国子监护晏雪崖周全，而近期为了自己心爱弟子前程不受影响，宁可晏雪崖离自己远点。
如此闲暇日子直到半月后才改变，九月初一上午，太常寺卿府上管家唐程亲自上门通知。晏雪崖入了殿试名单，如今已是进士出身了，九月初五是大考之日，请他回府上准备。
带着晴岚一番鼓励和小凤两大包吃食，晏雪崖回唐府去了，晴岚也重新回到百味斋。晴岚不在的时间，碧水被捧，人气渐长，不过墨公子一回来，风头立刻一边倒，晴岚又开始了忙碌的日子。
原本晴岚想找个机会再找穆祯探探虚实，他知道白晴峥曾是皇子伴读，穆祯即为皇族郡王，定能知道兄长一二事情。谁知九月初一大朝，穆祯由庆郡王晋封为庆亲王，穆祯忙得焦头烂额，一时也不得空来百味斋。
不过穆祯在晴岚诗会后回归的第一场琴会，送了满满一楼的花牌为他捧场。获皇权青睐的粉墨公子名声盛极一时，竟有压倒粉黛之势。
穆祯忙于朝事，阴晴难定的擎云商会会长郑青柏自从中秋诗会后也忙于各方应酬，虽然在饭局上也请过墨公子演奏，却再没有和晴岚单独接触，仿佛中秋诗会后的约定并不存在似的。
郑青柏在诗会上夺了魁，如今在京城权贵社交圈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有钱，还有学识，就连脸上破相的刀疤也令人平添男人野性的魅力。
晴岚知道郑青柏是汉人，读了那首夺魁的水调歌头后，文字间透漏出的哀伤自弃让晴岚对郑青柏稍稍改观，从一个跋扈的外族商人，转变为一个可怜的民族弃儿。
殿试之期很快就到了，之前晴岚再没有去找过晏雪崖，倒是让小凤去了趟唐府送了回东西，当然是双份的，长辈之礼分毫不差。
他和小凤名义上是管家唐程的远亲，晴岚也希望小凤多去走动，也好不让人起疑。如此，小凤除了王春贵母子，又多了一个长辈的爱护。唐程妻儿早逝，小凤乖巧灵秀，自然是招人喜欢，就连俞景阳和唐方周也听唐程念叨了好几回小凤。
初五三更起，所有应试举子就在宫门外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验明正身，准备入宫，殿试的检察极度严格，除了什么都不能带之外，从里到外都要被侍卫搜上一遍，就连鞋袜和发髻都不能幸免，十分有辱斯文。
候了大半夜，折腾了一早上，入宫候考又被皇宫的威严给震慑一番，等考生们真正开始答题时都已经开始有些浑噩了。
百姓是江山社稷，朝臣便是国之栋梁，参加殿试的考生不论名次都已是大晟的臣子了。所以今日穆祥盛装出席，端坐文华殿龙椅上，以示对科举国事的重视。
立在泰昌帝身侧的是这一科主考，吏部尚书沐翰墨和钦赐御前佩剑的大内第一高手沐千秋，御座下还立着其他的考官。原本的主考官俞景阳，虽不再闭门戴罪，却避嫌不参与殿试选拔。
殿试只有半个时辰，内容为策论一篇。西羌不日来朝，题目便是以此来论国家外事策略。一百余人参加殿试，晏雪崖的书案摆放在大殿角落的位置，侧方还有廷柱遮挡。
晏雪崖一口气答完试卷，等内侍收走卷子，便改跪为跪坐。大殿封闭，四角瑞兽香炉中都点着龙涎香，晏雪崖肺腑旧伤难愈，只觉胸口闷闷得发疼，用手撑在书案上休息。
晏雪崖颔首阖目，神情恬静淡然，考试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关于西羌的外交曾和景阳老师讨论过多次，自己的想法俞景阳并未批驳，所以晏雪崖就照着心中所想都写了。
晏雪崖有些支撑不住，皇帝高高在上，面目前冕冠珠影幢幢，隔得太远让人看不真切，只觉威压逼人，难以直视，晏雪崖索性就闭目养神。
大殿上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在角落里偷偷躲懒的考生，除了站在皇帝身边目力极佳的千秋。目光在大殿中逡巡一遍，千秋的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晏雪崖。
他垂目沉思，他奋笔疾书，他支颐养神.....晏雪崖殿试时所有的模样都落在千秋眼中。千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最后归咎于是差点害死了景阳老师弟子的愧疚。不论如何，幸得相识，千秋很高兴能认识晏雪崖，哪怕现在他还不认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幸得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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