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风雨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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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今年秋闱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为这次是加开的恩科，所以聚集在京城应试的举子特别多，竞争也格外激烈。为了让晏雪崖专心备考，晴岚让小凤带话去国子监，让他最近不要回城西，之后小凤也不再去打扰晏雪崖学习。
晴岚的生活逐渐走上了正轨，百味斋对他格外优待，酬劳给得很丰厚，并且给足了晴岚休息的时间，只是委婉表示晴岚不要在接其他酒庄乐坊的生意。百味斋在晴岚还没有红的时候就对他很好，晴岚自然投桃报李，一心留在这里。
今夜雷雨交加，狂风大作，百味斋戏台旁种的几株芭蕉被吹得东倒西歪，豆大的雨点砸在池塘里劈啪作响，五彩锦鲤全都躲在水下不敢露头，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被这暴雨打蔫儿了。
这样恶劣的天气丝毫不影响百味斋的生意，晴岚抱着青鸾琴坐在台中，碧水今天也拿了一只短箫静候在侧。
一阵急切的扫弦从手指下滚过，带着铿锵的杀伐之气，随后短箫高亢的声音透过柳琴的声音直冲而上，琴箫相和，竟是要压过滂沱的雨势。
晴岚今天弹奏的是霸王别姬中的四面楚歌的那一段，曲子是晴岚重新编排过的，晴岚和碧水的演绎将所有看客仿佛身临其境，绝望萧瑟。
眼看着就要见到虞姬自刎于帐前，乐声拔到最高后戛然而止，琴箫之声顿失，耳边又重新充斥了嘈杂的雨声，众人倏地回过神来，心神悸荡。
以往晴岚演奏多是清丽婉转的曲子，今日一反往日作风，众人才领略到如今京城乐中新贵指下别样的乾坤。
许久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响彻百味斋，一扫之前颓废之感，而晴岚早已由碧水扶着下了戏台。
晴岚在自己专属的静室里休息，碧水则去掌柜那儿问今夜向青年买曲的雅座。有很多雅座想要单点晴岚为其演曲，晴岚不可能每一个都答应，所以都是由百味斋的掌柜代为挑选。
晴岚没有什么意见，席间听得出来雅座里的人非富即贵，晴岚在屏风后弹奏的同时也仔细留意他们谈话，希望能找出有关白晴峥的蛛丝马迹，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倒对京城的局势人物多有了解。
一道屏风隔起，晴岚抱着琵琶缓缓弹奏，不比方才夜雨中曲子铿锵激越，琵琶声在晴岚手中缓缓流淌，平缓舒柔，虽然只是寻常的曲牌，却很是安抚人心。碧水侍立在侧，低着头仔细盯着晴岚拨动琴弦的手指，似乎是要用尽心思记住所有的指法。
雅座中的客人能在这样的乐声中交谈，怎么说也算是一种享受，只是今天屏风内二人却没有露出轻松愉悦的表情，他们刻意压低了说话声，再加上风雨拍打窗棂的声音，晴岚听不清楚谈话的内容。
“几次了？”冰冷的语调不带丝毫感情。
“都见鬼了，‘货’从来都没有出过事，都是这样送出关卡的，不知怎么会......”一个精瘦的汉子紧紧握住酒杯，若是晴岚看的见，便会看他他高鼻深目，是个西羌人。
“几次了！赤鹫，不要让我问第二遍。”打断方才谈话。
“四次，都是新谈妥的药材，连货带船一起被查扣”，赤鹫赶紧答复，“大人，这次出货一共分了八批，仍旧是从津京各口岸走船的，官府那儿也都打点好了，来查是禁卫军的人，为首都尉的持有尚方宝剑，说是代‘天子巡视’，来沿河治灾情况的。”
赤鹫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不过说是巡视却调动了津京驻军营兵马，可见有备而来。”
比起赤鹫的愤恨，另一人倒是颇为镇静，面上平静地不带丝毫表情，只是贯穿眉目的刀疤让人平添几分肃杀与戾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西羌擎云商会的会长郑青柏，当初还是他带着晴雪二人过河的，只是在那场噩梦里晴岚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查清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了么？”，郑青柏道。
“那些商人唯利是图，刚尝到甜头，断不会出卖我们，况且他们都还有把柄被抓着。船上的都是自己人，已经又排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津京口岸的官府、漕运也都在一直打点着，商会的船有京城的通港凭证，他们从来不查，除了......”，赤鹫仔细分析着每一个环节。
“嗯？”，郑青柏挑眉。
“当时谈生意也在这百味斋，他们非要到这里来听墨公子弹琴，除了我们就只有.....”，赤鹫没有说下去，但是眼神却向暼屏风处。
“其实也没有谈什么具体，就说过会走水路出货，而且事先我也打听过这个墨公子的来头，不过就是个伶人，还是个瞎子，只是最近风头正胜罢了。”
“这个粉墨公子未入乐籍，相传是流落的世家公子，不得已靠出卖乐艺为生。他出入的雅阁非富即贵，也从没听说过这里有饭局上的话传出的例子。”，赤鹫继续说道。
“哦？”，郑青柏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
“他们还没到么？”郑青柏换了个话题。
“今天说是津京盐商的季昱要来，现在津京这片商贸他有不小的话语权”，赤鹫突然声音放得很低，“大人，要我看，这里的人大多狼子野心，既然他们敢出卖我们，就一个不留都除掉，顺便把他们的屯的货都吞了，也省下尾款的银子。”
“赤鹫，你跟在我身边也不少日子了，怎么脑子还像雪山的石头又冷又硬？若是杀了那些人，以后谁还肯再和我们交易？你以为大晟的商人会像你这么愚蠢么？”郑青柏豪不留情地驳了赤鹫的话。
“等雨停了，趁着晟朝开仓验货前，把船都烧了，若是来不及烧，就让水鬼从船底凿开，将货沉江。扣的那几船虽说运的是治时疫的药材，不过内里都是藏的都是外伤药和一些火器，断然是见不得光的。”郑青柏道。
“这样一来我们损失很大啊，而且大王爷那边......”赤鹫还没说完，被郑青柏打断。
“大王爷那儿我自会去交代，还用不着你操心，这样总比被官府抓住把柄借此铲除西羌的势力要好！不说了，客人应该快到了，去准备一下。”郑青柏说着撇下赤鹫出门迎候，而赤鹫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郑青柏的背影，担心这个自己监视着的人。
不多时，就听见郑青柏爽朗的笑声，然后把以季昱为首的一众豪商引进雅阁，丝毫不见方才抑郁冷肃。依次落座后雅阁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晴岚一时迟疑，乐声也停了下来。
“哈哈，季老板，您老来晚了，可是错过了一首好曲子呀！”一旁随行的商人显然是被方才晴岚在戏台的演奏惊艳到了。
“没有错过，当时我在马车中，只觉有穿金裂石般的乐声穿透雨幕，一时竟听呆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迟了许久，来来，我自罚三杯，为我迟到赔罪。”季昱倒也不端着架子。
“季老，这三杯由我代饮。”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郑青柏已经站起来喝了第一杯酒，再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亮了杯底，“我豪饮这三杯，只求待会儿季老给我这粗人好好点评一下乐曲，让我们也好附庸风雅一回啊。”
“是啊，屏风后就是墨公子，是冲着季大人的面子才请到的。”赤鹫赶忙附和。
原本季昱心里还在鄙夷这些西羌人为求利益无耻的巴结，只是眼前这人能将巴结的话说得犹如寻常谈笑，丝毫不露卑微之色，郑青柏也算让他刮目相看了。
当听闻盛名的琴师粉墨也在屋里，季昱笑容更盛，连心里最后一点芥蒂都没有了，宴席上不就图个乐子嘛。
而晴岚今天有些浑噩，只觉得屏风外有一个人的声音一字字正敲打他的耳膜，一种似是而非熟悉的感觉让晴岚极想亲近又怯于猜测。
即使心不在焉，晴岚的琴技也足以让人叹服，可能是受晴岚心绪的影响，不过是最寻常的调子，一曲过后座上各位竟沉浸在一种淡淡的哀伤中不能自拔。
郑青柏回过神来，心中警觉：莫非此人乐声能夺人心智？盯着屏风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虽然散席的时候外面依旧风雨萧然，不过以季昱为首的商人各个笑逐颜开，没想到擎云商会办事这么爽快，给的是实打实汇富钱庄通兑的银票，比事先谈妥的还多加了五分利。
所以那些商人即使是逢场作戏，都表示出了对朝廷不分青红皂白查扣了擎云商会的货船表示愤慨，当场季昱就拍板各家五天内会在提供商会同等数量的药材。
送走了客人，碧水也走出屏风向郑青柏告退，谁知赤鹫阴测测说着，“你们这钱倒也好赚，不过弹个三两个曲子就能赚二百两银子。来人，把这席面撤了，换些清爽点的酒菜来！”
因为酒席还没结束，碧水只好退回晴岚身边，等席面换好后晴岚再弹奏。
“把屏风撤了！”郑青柏道。
百味斋的伙计不过片刻迟疑，依言撤了挡在晴岚身前的那道山水琉璃画屏。
“你们！”碧水话没出口就被晴岚制止了，红角儿总有这样那样的规矩，而晴岚的规矩不过是弹奏的时候隔一道屏风。
百味斋是这样解释的，粉墨公子眼盲貌陋，为了能让人专注于乐曲而非人物，故而用屏风相隔。
能让百味斋安排墨公子单独演奏的雅阁，非富即贵，即使是出得起钱的暴发户，再好奇往往也会故作矜持，尊重墨公子的习惯，免得被人嘲笑粗鄙，从没有人像今天这样让人撤了屏风的。
晴岚不想给百味斋惹事，因为他听出宴席的主人居然是西羌擎云商会的人，更何况他自己也想多留一会儿，再听一听那个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风雨满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