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妙手乱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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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晏雪崖没头没脑的问话晴岚很疑惑，一边回想一边说：“见倒是见过的，伶人多为乐艺技者，不是都卖身的。但若是伶人不想沦为倌娼就要入乐籍，不然处境会更加凄凉。”
晴岚道：“一般入了乐籍的伶人都有当地州府的官籍，也就是所说的乐籍。凭证是一块如方帕大小的红绡，上面绘有所在秦楼楚馆或是梨园戏班的徽文，记有姓名，不过多半是艺名，并且有州府官印作证。”
“入了籍的一般都是家传艺者，或是铁了心要吃这碗饭的人，所以才会甘愿入乐籍。因为乐籍地位低不说，而且要脱籍也很困难。不过入了乐籍也有其方便之处，出入州府省界不再要兑换旅券，所以才能走南闯北，四海为家。”晴岚虽然未入乐籍，但是凭借琴艺充作伶人已久，对这一行倒也清楚。
听完晴岚一番话晏雪崖不做声，沉浸在思考之中，晴岚原本坐在床边，眼前朦胧着一片橘黄的光晕，见晏雪崖不答话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放下手中青鸾慢慢走到桌边。低着头一寸寸视野中寻找原因，最后停留在晏雪崖摩挲着的空白文券上。
“雪崖，难不成你想.......”晴岚似乎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迟疑地问晏雪崖。
“是的，正如你所想，只有这样才一劳永逸，又不会牵累他人，这是我想到的最好办法了。”晏雪崖回答。
“雪崖，假造官籍被发现了可是要充军的大罪，况且你是举子身份，如此上京之后，你的功名就不要了吗？”晴岚十分吃惊。
“功名什么的都是后话了，你我劫后余生，相依为命，如今我又怎么还会看重这些，为今要紧的就是上京。其实情势并非有你想象的这么糟，南北不通旷日已久，既然独属于伶人旅券就是为了方便乐籍艺人往来，那么只要有一技之长便不会被拆穿。”晏雪崖并过于担心。
“现如今京都出入管制极其严格，非巫医乐师百工不得入，这是下策中的上策了。晴岚，你也不想还没找到你的兄长就被赶出京吧，所有其他事情都可以等入了京再慢慢想。”晏雪崖将方才考虑的事情说与晴岚听。因为只要能留在京城，晏雪崖想总有办法可以联系上唐方周唐大人，自己也不算真正举目无亲。
晴岚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我充作伶人已久，想必不成问题，但是雪崖你？”
“其他的或许不行，曲牌我还都熟悉，就是唱法不得要领，我相信晴岚你的琴技，所以我可以充当清倌卖唱。”晏雪崖笑着说，反正也就是个幌子，郑青柏留下的钱财，足以支撑好长一段时间了。
“那乐籍红绡可有把握？”晴岚追问。
“读书经年，未专攻术业，书画也算颇有心得，当然各中细节少不了你的指点。”晏雪崖答的坚定而自信。
“桃源是国中梨园老牌，虽近年风采暗淡不少，但好在名头响流派多，走南闯北的班子好多都借着这个名头谋生，我们不妨也用这个”，晴岚娓娓道来。
“之前我北上就是在桃源州戏班里面，官面上充作杂役通过审查，实则却是班里的琴师，贱/卖曲艺。我想借用‘桃源’之名多半不会穿帮。既然仿造不成问题，那么晏老板，我们就帮自己起个艺名儿吧。”此句从晴岚口中说出，真正是戏说风流，无限春/情。
晴岚和晏雪崖抵足而眠，一夜睡得特别踏实，第二天晏雪崖起个大早，照顾好晴岚起居后便匆匆上街去。晏雪崖置办了很多东西，一些是作伪所用，一些则是为上京做准备，杂七杂八的买了好多。红绡扯了好多块，让晴岚比对着挑了块材质相近的，浸泡在白醋中取旧，到了晚上晏雪崖仔细动手。
经过反复揉搓之后，红绡已不复当初光鲜的颜色，这都是晴岚做的，因为晏雪崖伤了手指不方便。晏雪崖买了些石料和篆刻刀，凡是要用铅印的字都自己篆刻出来，墨中加了生灰和桐油，字的效果十分逼真。
晴岚为二人取了“桃源渡”的戏班名，套好说辞，就说一路上京遇到洪水和大伙儿散了，只剩下兄弟二人相依卖唱。反正南方本就没有以桃源渡出名的戏班，二人也不是名角儿，想必不会拆穿。
绘制徽文晏雪崖则是附一块白纱在红绡之上动笔，用油彩在白纱上作画，颜料透过白纱渗在红绡上，色彩斑驳，就像是经年磨损了一样。既然取名桃源渡，晏雪崖取意画了一支浮水桃花，简单易懂，寥寥几笔，形象生动。
官印作伪难度道比较高，比对邹生送来文券上的官印，晏雪崖一时间无法搜罗到大小底子相近的石料，所以只能靠手绘了。晏雪崖调了朱砂，在里面调和了的赭石，让朱砂的色彩呈暗红色，然后在红绡上附了两层白纱，屏气凝神，提笔描摹。
晏雪崖今天买了些曼陀罗子，研碎了敷在手指伤处，然后用布条缠紧，等起初的疼痛变麻木之后，提笔的手指便灵活多了。
晏雪崖悬腕凝笔，在白纱上勾勒颜色，东一笔，西一划，一时间看不出章法，慢慢的却又显出小篆的笔意，官印的端方之意渐渐显现出来。
晏雪崖画的很慢，等一笔的颜色渗入红绡之后再落下一笔。朱砂不比油彩，很容易就渗入白纱，但是晏雪崖笔下控制的很好，在透过两层白纱过后颜料堪堪浸透红绡，不再往下渗。
一刻钟过去之后，晏雪崖收笔，小心的揭去附在红绡上的白纱，一方官印赫然呈现在红绡之上，“洛阳正印”，渗过两层白纱后留在红绡的颜料，更不看不出这是一枚画上去的官印，与经过了水患年月洗礼的一般模样。
晏雪崖成年后随俞景阳久居洛阳松鹤书院，是见过洛阳官印的，所以作伪比较有把握。而且洛阳千年帝都，风流雅韵，不出名的梨园戏班多如牛毛，假冒这里的乐籍想来风险更小。
经过晏雪崖妙手修饰，呈现在晴岚面前的两张乐籍几乎能够以假乱真，让他惊叹不已。为了谨慎起见，晴岚在上面溅了些药汁充作污渍，然后又在炭炉上洒水用烟熏了红绡几回，如此之后的乐籍更是做的天衣无缝了。
红绡之上除了二人姓名还空着之外，其余全部造好，晏雪崖开口问晴岚旧时的艺名，晴岚摇头，不建议用旧名，希望新取一个，喻示新的开始。因为晏雪崖和晴岚欲充清倌雅艺，所以不能取太俗气的名字，却又要不失风韵，最后定下来粉墨和粉黛二名。
定名之后，晏雪崖沾饱了洗笔水写在红绡上，因为这两个字笔画多，洗笔水墨色淡近无，写完后边晕在一起，根本看真切，却又像久历水患之后的模样。等一切都弄好，晴雪二人才发现已过子时，二人站了将近三个时辰，放松下来之后疲倦阵阵袭来，和衣倒头就睡。
清明将近，既然邹生说寒食节京郊玉泉热闹非凡，晏雪崖和晴岚便商议着趁着这个机会混入京城，期望能事半功倍。如此一来，晴雪二人就要尽快动身，在晏雪崖再三确认晴岚身体没无碍之后，二人定于明日动身。于是晏雪崖又上街买了些必备的用品，郑青柏留下的钱财让晴雪二人不再受贫困之扰。
很多东西都带不走，比如郑青柏留下的药材和衣物，晏雪崖挑了二人必备的，其余通通都留着房中，当然银钱全部带走，分装了好几个钱袋二人贴身放好。晴岚眼盲，为了不引人怀疑，临走时晴岚紧跟在晏雪崖后面，不用竹杖。
晏雪崖交代邹生，说是屋内的东西没有全部带走，房间存着，擎云商会往来留宿，自会结钱。对于预留房间给西羌商会这个说辞邹生不疑有他，反正本来郑青柏就预付了房钱，再者望江楼也不敢不留。二人恭恭敬敬的向邹生辞谢，起身上路，邹生望着晴雪二人离去的背影，感叹年轻人的教养与活力。
津京离京都不过半日脚程，而且往来有平坦官道，所以并不难行。晏雪崖和晴岚一早出发，且走且停，还真像是相携出游的兄弟。出津京的时候，晏雪崖给守城看了二人望江楼的文券后轻松通行，非常顺利。
等上了官道，路过一片竹林，晏雪崖挑了合适的截下一段给晴岚当手杖，而晴岚则抽下了晏雪崖束发的木簪。
晏雪崖头发披散，晴岚以指为梳，用准备好的黛色丝绦将头发系成一束，垂在晏雪崖身后，自己亦然。如此一来，配上晴岚背上的琴，二人浑然就是卖艺谋生的伶人模样。
食水充足，一行并不难走，日将正午，晴雪二人明显觉着周围往来的行人多了，远望着似有茶寮旌旗随风招展，晏雪崖抬头望去，玉泉山赫然眼前。山体正如其名，如玉般青翠温润，微风带过来的草木青涩味道，让晴雪二人精神，快步向前走去。
约摸半盏茶的时间茶社就在身前了，与以往见到的不同，不难看出有官家扶持，竟然是用上好的梁木建成的屋子，瞧着有轩榭的味道，只是临山非水，少了些意味，不过也只有皇家的手笔可以将泉水从山下引来一支。
茶寮后两颗交缠的合欢树华冠如盖，将周围几丈之地都隆在浓荫之下，而引下的泉水则娟娟流入树下的净水舍中。
晏雪崖远瞧着净水舍似是青色的水晶或是琉璃，泛着盈盈水光，不管哪一样都价值非凡。水舍四周用半片青竹高低错落环着茶寮接了水。水舍中的水用来煮茶，而青竹中溢出的泉水则供路人取水纳凉。
晏雪崖抬头，匾上“芜茗精舍”四字笔走龙蛇，草书端的潇洒风流，而方才所见的旌旗想必只是为了招揽路人，不然倒显得与眼前的精舍格格不入。
晏雪崖轻声赞道：“好精神的字！”，邹生果然所言非虚，这玉泉山的主人庆王爷，原是个如此风雅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妙手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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