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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毒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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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璎这一病也病了足有七八天才康复。王逸风打听到那龙氏主仆半月前已经南下，四人终于也乘船出发。璎璎自从病好之后就没有和逸风说过话，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而微妙。
船行了不远，璎璎在舱里叹道：“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来长安了。”
阿飞笑了笑，他又何尝愿意再来长安？璎璎忽然道：“哥哥……你去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好不好？看他有没有和那个妖精在一起？”阿飞依言出去，回来道：“他一个人站在船头。”过了一会儿，璎璎又叫他去看。她自己不肯踏出舱门，却时不时叫阿飞去盯着逸风。终于，阿飞忍不住了，道：“他进船里去了，肯定和影娆在一起。”见璎璎果真立刻就变了脸色，笑叹道：“你自己出去看看不就好了，你真打算永远不理他？再说你也不能老呆在这里面。总之我可不再替你去看着他了。”
璎璎又羞又气，假装喝茶，道：“哥哥你也欺负我。”阿飞不语，微笑倚着桌子闭目养起神来。璎璎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走到门前，又踱回来，如此往复。最终她安慰自己道，这里太闷了，我就是出去透透气。正要出门，外面却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之声！
所有人急冲出门，跑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船头甲板之上，一个人挟持了影娆。逸风却一眼认出，这不是打伤了他那老仆是谁？此时他不再穿着那身粗衣麻布，而是一件黑色衣裳，其它的地方还是平常的很，没什么起眼。
黑衣老人狞然笑道：“王逸风，好久不见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没死，算你命大。”
逸风目光如电道：“放开她！”
黑衣老人仰天笑道：“放开她可以，但你得把这颗糖吃了。”说着取出了一颗碧绿色的药丸，伸向他。
璎璎大叫道：“逸风！不行，不行啊！”
逸风看了看他，目光中仿佛有了一丝温暖。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坚定地看了看璎璎，摇了摇头示意无妨。缓缓走出两步，接住了黑衣老人掷过来的药丸，吞了下去！
璎璎只觉心都要碎了，她似乎已经看见了逸风七窍流血，倒地而死的模样。黑衣老人大笑，放开了影娆。影娆扑向王逸风，哭道：“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璎璎一咬牙，抢上前去，逼问道：“拿解药来！”
黑衣老人冷笑道：“你想要解药是么？”又自怀中取出了个密封的小瓶，道：“解药在这，你有本事就来拿吧。”一扬手，竟将那瓶解药掷入了奔流不息的江水中！
璎璎竟然想都不想，“扑通”一声，也一头跳入了汹涌的江水之中。黑衣老人大笑，看着逸风道：“你为了这个女子不顾性命，那个姑娘又为了你不理安危，你还真跟你爹一样是个多情种子，艳福不浅。”
老人大笑而去，影娆咬了咬牙，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逸风，几个起落，竟也上了岸，飞奔起来。阿飞惊异她居然有如此之高的轻功，看来他们都被她瞒住了。可是现在顾不上她将逸风带到哪去，他直奔向船舷，焦急地向下张望。
此时二月，冰河始解，寒冷刺骨异常。璎璎自小在海边长大，水性本也不差。若是平时，她在这江里尚能自保，但是现在她要在这湍急的江水之中捞一个越沉越快的小瓶，又是大病初愈，情况就危急了起来。她人已下去了许久还没有浮出水面，阿飞只觉心如刀绞，片刻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
终于，璎璎露出了头，却显得十分疲惫。阿飞大喜，抓起甲板上的一团绳子掷入水中，高声叫道：“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水中的璎璎委实却已经浑身脱力，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那根绳子。不知道是天意作弄还是那黑衣老人计算好的，水下竟忽然一股暗流涌过。璎璎仿佛被人捉住了脚向水底拖去，她身子越来越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渐渐感觉不到痛苦了，只觉得被水包围着浑身轻飘飘的。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船上的阿飞见璎璎虚弱地抓了那绳子一下，又沉了下去，看不见人影了。阿飞心急如焚，只恨自己不识水性。一时间所有最坏的可能都浮上眼前，他几乎也要看见了璎璎溺水而死的模样。璎璎若是死了，叫他如何面对父亲，如何面对自己？
就在璎璎生死未卜，阿飞生不如死之时，忽见人影一闪，一个白色的身影如银鱼般跃入了翻滚的江水之中，入水几乎不溅水花。阿飞见有人施救，惊喜异常。不久，只见一个女子托着璎璎身子浮出水面，抓住了他刚才抛下去的绳索。阿飞见状，猛地用力一拉绳子。那人借力，从水中一跃而起，怀里抱着一个人也不见费力，姿势优美异常。
女子脚步落地便即站稳。阿飞大喜，从她手上接过璎璎道：“多谢姑娘搭救舍妹。”大恩不言谢，再也顾不上说话，抱着璎璎，转身大步往船舱里走去。
背后的女子却道：“你知道怎么救她么？”
阿飞一怔，此刻璎璎已经昏迷不醒，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他委实没有抢救落水之人的经验，回头看了看那女子。方才没有仔细打量，此时一看，但见她年纪轻轻，眉目如画，更透着股友善温和，观之可亲。此时她身上也湿透了，头发湿淋淋地贴着面颊，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更有一股别样气质。身上的衣服浸了水，白色的衣衫颇为透明，又紧紧地贴着身子，玲珑的曲线毕露。阿飞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自知唐突佳人，低下头去。
白衣女子却不介意，整了整衣衫道：“罢了，救人救到底，我就再救救这位姑娘。”
阿飞连连道谢，两人进了船舱。女子道：“正好我也要向你妹妹借身干净衣服。你将她身子放平，去找几个火盆来，这里太冷了。再多生些炭来，要快。”
阿飞依言出去了，找了几个火盆。再送进去时，那女子已经替璎璎脱下了湿衣，自己也换好了衣服。她将一堆湿衣服丢给阿飞让他拿出去晾，自己立刻对璎璎展开急救。阿飞见她冷静有理，干净利落，救人的手法看上去也很有经验，知道璎璎有救了，便退了出去。
璎璎兀自昏迷不醒，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个小瓶。终于，她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道：“我已经死了么？”见身边是个不认识的女子，道：“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么？”
女子点点头，柔声道：“别怕，你已经没事了。”
璎璎想起什么，忽然急道：“哥哥，我哥哥呢？”
女子走出船舱，对等在外面的阿飞道：“令妹已经醒过来了，正在叫你。”
阿飞大喜道：“多谢。”急急奔向船舱。
璎璎看见阿飞，举起手中的瓶子，虚弱道：“逸风呢？哥哥，你快把……把这解药拿给他。”
阿飞见璎璎不顾自己性命为他跳江去捞解药，如今在生死关头依然惦记着他，又是感动又是气愤。他怕璎璎担心，强压着怒火道：“好，我这就去，你别担心。”
璎璎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又昏睡过去。阿飞拿着那个瓶子，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那见鬼的逸风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看在璎璎的份上就去救他一救。他走出船舱，看见那女子，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女子道：“你要走么？”
阿飞点头道：“是，我有要紧的事要出去，能否麻烦你……”
女子微笑道：“十年修得同船渡，你信得过我，我就留在这帮你照顾她。”这真诚的一笑，当真比任何语言都美。
阿飞目光中露出感激的神色，也向她笑了笑。此时船已靠岸，他容不得耽搁，施展轻功离开。经过林仙儿的事情之后，他本来并不容易相信别人，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就放心地把妹妹托付了给这个女子。他很信任她，毕竟她如果有恶意，也不会搭救璎璎了。阿飞静下心想了想影娆会去哪里，移步往月下楼去。
阿飞来到月下楼，略一迟疑，跃了进去，捉了个小丫头问影娆的房间在哪里。那小鬟哆哆嗦嗦说了，他放开她，直奔那里而去。他找到了影娆住的地方，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影娆果然把逸风带回了这里，此时逸风一个人，正盘膝坐在榻上打坐，脸色似乎已经好了不少，而影娆却已不知去向。
阿飞之前积压已久的怒气一时全涌上来，二话不说，上去掀起王逸风，将解药灌进他嘴里，然后抬手就是一拳打过去。王逸风半边面颊登时红肿，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王逸风抬起手背轻擦了擦血，咬牙道：“你是她哥哥，我不和你动手。”
阿飞冷笑道：“我原本也算瞧得起你，可没想到你也是个无情无义的小子。你知不知道，你为了影娆肯吃毒药，璎璎却用自己的命给你换来这解药，你对得起她吗？”
王逸风大惊，他吃下那颗毒药就没了知觉，后面的事都不知道了。他也急道：“你说什么？璎璎怎么了！”
阿飞不由分说，又是一拳打过去。王逸风只闪避不还手，飞出了屋外。阿飞也追出了屋外，他委实对逸风不满许久了，璎璎现在已经平安，他只想先教训教训逸风，给妹妹讨回公道。
王逸风身子凌空向后翻出，落在两丈开外，道：“够了，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可你要再这样胡来，我也不客气了。”
阿飞冷冷一笑，道：“来啊。”
逸风担心璎璎安危，只想快点脱身。他一提气，正要跃起接阿飞的掌，忽然气息一沉，胸中大痛，五脏六腑仿佛全都绞在了一起。身影方动，就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
阿飞见他脸色苍白，忽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也是一惊，心想逸风难道如此不济，被自己打伤了么？他出手虽重，可也不至于把他打成这样。
阿飞抢上前道：“你怎么了？”
逸风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如水银落肚，冷汗涔涔而落。阿飞见他这个样子，忽然惊道：“你难道是中毒了？”可方才自己才刚给他吃了解药，难道那解药……
阿飞蹲下看了看他，道：“你先前吃了那颗药，是什么感觉？”
逸风强忍着道：“那药入口甜丝丝的，还有些发凉，有股薄荷味道……”
阿飞道：“那方才的解药呢？”
逸风道：“无嗅无味，如水一般。”
阿飞大惊，忽然想起在船上那老人挟持影娆时说，让逸风把那颗“糖”吃了。难道先前的那颗果真就是颗糖，而刚才的才是毒药？那老人心计之毒，令阿飞也不禁升起一股寒意。这一招看似玩笑，却可以要了逸风和璎璎两条人命。方才情势一直太过危急，他们几个人谁也没有时间好好仔细想想这件事。谁又能想到，璎璎几乎用命换来的居然是毒药！要是让她知道逸风是间接死在自己手上的，她要怎么活下去？
阿飞将逸风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他站了起来，道：“撑着点！我带你离开。”
他拖着逸风走了几步，忽然觉得那边花藤之下，有双幽怨的眼睛看着自己。他一转头，又看见了林仙儿。不得不承认她还是那么美，美的动人心魄。而此刻她就那么盯着他，美丽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消讥之色，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阿飞一顿，没有说什么，扶着逸风走了。
王逸风撑着一口气，居然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被他拖到了江边。他们到了船上，逸风勉强自己站住了，他不能让璎璎看出不对。两人进了船舱，逸风见里面有个陌生女子，也是一怔。但看她在照顾璎璎，也向她点了点头。女子见状，与阿飞走了出去。
逸风伏在璎璎身边，轻唤她的名字。璎璎醒了过来，看见逸风，精神一振，向他伸出手道：“逸风，你回来了……你的毒都解了么？”
王逸风见她不计前嫌，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的毒解了没有，眼睛也湿润了，心中感动不已，只觉得万分对她不起，死了也无法报答她。
逸风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我都没事了。”
璎璎的眼睛里也流出了泪水，轻抚他的面颊道：“你的脸怎么了？我哥哥打你了是不是？”
逸风见她与阿飞变得如此亲密，一直也颇为诧异，但总归是好事，所以一直也没有问。他轻轻摇头道：“我那么该死，你哥哥打我也是应该的，我实在对不起你。”
璎璎心疼地看着他，流泪道：“你能不能陪陪我，别去陪你的江姑娘？”
王逸风这时候才想起影娆把他放回月下楼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他眼睛又湿了，点头道：“嗯，我就在这陪着你，哪都不去。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么？请你原谅我……”
逸风从来没对璎璎说过如此表露心迹的话，两人喁喁细语，冰释前嫌。逸风腹中却委实剧痛不已，一会儿如被大锤当胸击落，一会儿又如一把冰刀向下直插进肚里。终于哄得璎璎再次睡下，他眼前一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