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同人第二部：归去来兮》千年笑儿

14、亲人

　　几人终于启程，原路返回，到了长安。在船上璎璎一直闷闷不乐，望着江水发呆，下了船，吴瑶道：“在船上一直没有好好吃东西，我们不妨先找家酒楼吃顿饭，好好休息休息再作打算。”几人没有什么异议，来到了长安一家还不错的酒楼，在一张圆桌上坐了下来。

　　此时大堂里颇为热闹，靠窗的一张桌上却坐着两个人。年长者约莫四五十岁年纪，一袭青色长衫，相貌俊雅，眉宇间自透着一股风流之态。年轻些的也有三十多岁了，神情却透出像孩子一样的顽皮可爱，肤色白皙，一双笑眼，双颊两个浅浅的酒窝，令人想与之亲近。这两个男子此时对着一桌酒菜，前者神态自若，自顾品菜尝酒，后者却显得有些愁眉苦脸。

　　只听那人道：“我说五哥，老爷子这回可被你气的不轻，你怎地还像没事儿人似得？你真不跟我回家去看看么？”这二人，居然就是朱七七的兄弟，名动天下的朱五公子，和当年那个火孩儿朱八。

　　朱五爷微笑道：“正因为他生气，我才不能回去。他一见到我，再想起那三十万两银子，急火攻心，弄不好要一命归西了。”

　　朱八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一辈子就像个游魂似的，三五年也不见你回家一次。你看咱俩做兄弟都三十多年了，我见到你的时间才多一点？”

　　朱五公子笑而不语，朱八叹了一声，又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去外面风流快活的，那三十万两银子，你也是拿去做好事了是么？也是，怪就怪在让老头子知道了。他年纪越大就把银子看得越紧，非但自己的银子不能动，咱们这些兄弟姐妹里，要是让他知道谁‘乱花钱’了，也是又气又痛。上次三姐和三姐夫只不过为山西那些孤儿盖了间院子，就被他训了一个月，你这次乱花钱可花大发了！”顿了顿道：“说来也怪，别的事情他未必知道，偏偏一到这些事耳朵怎么就那么灵？”说到这里，两人想起老爹样子，虽然应该发愁，却都不由得笑了出来。

　　朱五公子道：“我躲得远远的，就是怕惹他生气。咱们兄弟姐妹里，他最宝贝的就是你和七妹了，你不妨多去陪陪他。”

　　朱八叹道：“你以为老头子是好伺候的么？我呆在家里，他就说我这么大了还游手好闲，浪费他的粮食了。我要是一阵子不在，又要骂我是没心没肺的不孝子，这么些年都白疼我了……”一脸愁苦的样子，令人看了却忍不住发笑。

　　朱五爷道：“哥哥姐姐都成家了，只有你一个还在他身边，也难为你了。”

　　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朱八却怒火中烧，爆发道：“你们凭什么把这些事都推给我啊！老爷子最疼七姐，可七姐嫁了如意郎君，就想一辈子呆在岛上做神仙了，这么些年也没回家几次！还有你啊，你可没成家，弟兄姊妹中就你和我还是光棍，凭什么你天天逍遥快活，我就得对着老爷子……”

　　他越说越气，声音也高了，引得整个酒楼的人都不禁向那里看去。他可能是脸太白了，一生气就红的厉害，哇呀呀呀怒发冲冠的样子却令人怎么看都想笑。

　　这边的五人也情不自禁往那里看去，只见朱五爷微低着头，似乎想笑又不敢笑，极力忍着。他也知道整个酒楼的人都在看他们，板住脸，想要制止弟弟。朱八却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拍案，气得似乎就要掀桌子了，今天非要大骂这个五哥一顿不可。

　　看见他们，璎璎和吴瑶忽然却都是一喜，璎璎呼道：“八舅！”吴瑶喊的却是朱五爷。两人跑到他们桌前，朱八一愣：“璎璎？”朱五爷却道：“吴瑶，是你。”

　　朱八奇道：“璎璎，你怎么在这？你爹娘来了吗？“

　　沈璎璎笑道：“璎璎是自己跑出来玩的，爹爹妈妈没来。八舅，怎么一见你就这么气冲冲的？这位是谁呀？”说着眼睛看向朱五。

　　朱八见了璎璎，本也惊喜不小，但一看向朱五，却又板起脸来，没好气地道：“他？他是你五舅。来，五哥，快认识认识你这侄女吧。她叫沈璎璎，是我那七姐、你那七妹和你妹夫沈浪的宝贝闺女。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没见过你一面，像不像话？”

　　朱五笑道：“是，八爷请你消消气，五哥错了。”打量着璎璎，见她气度不凡，果真像极了朱七七与沈浪，微笑道：“你这孩子，真是集合了你爹娘两个人所有的灵气。”

　　沈璎璎甜甜笑道：“璎璎见过五舅。”说着盈盈拜了下去。她回外公家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姨妈姨父、舅父舅母都见过了。家里的长辈都对她极好，特别是三姨和三姨夫，可是唯独没见过这个五舅。朱家八位兄弟姐妹，并不都是一母所生。朱七七与朱八同是正房夫人朱大奶奶生的，朱五却是侧室所出。然而在所有兄弟姐妹中，朱七七和朱八却与这个五哥走的最近，因此沈璎璎虽没见过他，心中也感觉亲近的很。而朱八辈分虽为舅舅，论年纪实际上却大不了多少，只比她大个十多岁。心性又年轻，在这些孩子面前也没有长辈的做派，璎璎跟他也很要好。

　　朱五扶起她，道：“快起来。一家人，不必这么多礼。”

　　璎璎笑道：“小时候我还问娘，为什么家里没有五舅？我娘就笑了，说五哥是属游魂的，天生就在家里呆不住，能见到他面要看缘分。”朱八听了，大笑不止。

　　朱五也笑道：“瞧我这当舅舅的，第一次见你，却连个见面礼物都没有。”将腰上佩的一块玉佩摘下来，送给了他，道：“孩子，你拿着着玉佩，没银子时还能典当个百八十两的。”

　　璎璎心想这玉佩一定是五舅随身佩戴多年，推拒道：“使不得，璎璎怎么敢当呢？”

　　朱八在旁笑道：“你五舅既然给了你，你就放心拿着。危急时候若是亮出来，黑白两道三山五岳都会给几分面子的。要是让你五舅那些老情人看见了，这诸位阿姨们只怕也都会抢着来讨好你。”

　　朱五也笑道：“快收下吧，不能白让你叫我一声五舅。”

　　沈璎璎见如此有分量的东西，就被他说成百八十两银子，再听朱八调侃朱五，与吴瑶都不禁笑了。璎璎将玉佩收好，对吴瑶道：“姐姐你认识我五舅吗？”

　　吴瑶笑道：“是，朱五前辈与先父乃是好友。先父过世时，前辈曾来凭吊，还指点过我武功，只可惜我太笨，学不到前辈的武艺精髓。”

　　朱五笑道：“吴瑶这丫头悟性极高，我只教过两天，她就学去了我好几门得意功夫，还敢说自己笨。想不到你们两个还能有缘成为好姐妹，妙极妙极。”

　　逸风与阿飞听见他们笑声，也走了过来。朱五笑道：“这两位少侠高姓大名？”

　　璎璎看了看逸风，许久难得的笑容又消失不见，道：“这是王逸风，王怜花王叔叔的儿子。”

　　朱八忽然气不打一处出来，怒道：“王怜花那厮居然还有儿子？我说你小子这张脸怎么和他一个模样！我小时被你那个爹绑了去，这个仇到现在还没报呢，快说你爹在哪！”他似乎是气糊涂了，忘了王怜花与沈浪朱七七同在海外。

　　王逸风与沈璎璎都是一愣，想不到还有这些恩怨，对视一眼，不明所以。朱五笑道：“你这家伙，在小辈面前也没个样子。”看向阿飞，道：“那这位又是谁？”

　　璎璎道：“这是我哥哥，飞剑客阿飞就是他。”

　　话一出口，突然后悔，觉得不应该说阿飞是自己哥哥，若是两位舅舅盘问起来可怎么解释？一时几个人心里都紧张起来，没想到朱五与朱八却并没怀疑，注意力都在后半句。

　　朱五道：“原来你就是阿飞，我朱五今天得见这么多少年英才，当浮一大白。吴瑶这丫头，眼光果然不差。有你照顾我这故人之女，我也放心了。”以他前辈人之练达，当然一眼就看出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

　　朱八也笑道：“你母亲似乎是嫌自己兄弟姐妹不够多，认了那个熊猫儿当大哥。你是独生女，能认个这么有出息的哥哥护着你也好。你这孩子天生真就是有福的命。”璎璎心中松一口气，原来他和朱五都以为自己与阿飞是结义兄妹，并没有往别处去想，是自己心怀戚戚。

　　朱八忽然道：“那边还有个红衣少女，也是跟你们一起的吗？”

　　璎璎道：“她……那位是江姑娘，是逸风的……朋友。”朱五与朱八见她神情，一时都已明白这少女的心事。朱八性急如火，他本来就对王逸风没什么好感，此刻忽然揪住了逸风衣襟，道：“好啊，感情你小子始乱终弃，脚踩两只船是么？真跟你那爹爹一个嘴脸……”一时许多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王逸风见他不明情况，又多次对父亲出言不逊，先前念他是长辈，又是璎璎舅舅，一直忍而不发。他骂自己两句倒没关系，可此时他再一次辱及父亲，逸风心中的怒气也上来了，咬牙道：“你放手。”

　　朱八道：“我不放你又能怎样？来，就让我见识见识王怜花的儿子有多大能耐。今天看我替我这侄女好好教训教训你！”

　　酒楼之中离他们比较近的几桌客人此刻都地跑开了，只剩影娆坐在厅中，只是远远看着他们，冷冷地笑着，一副不嫌事大的表情。璎璎与吴瑶急着将两人拉开，朱五却一直坐着未动。阿飞却瞧见他握着酒杯的手掌中不断有寒气冒出，就在片刻之间，一杯酒已经被他以真力凝成一指那么粗、半根筷子长的冰柱。他手掌一震，阿飞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提醒，那根冰锥已以极快速度直直向逸风飞去。只听轻微碎裂一声，逸风只觉得好似一股冰凉凉的东西直钻进了心口，同时这股力道极大，竟一下子分开了他和朱八。众人只见逸风胸前衣服湿了小小一团，地上却连半点冰渣都没有。刚才他们几人拉拉扯扯扭成一团，这朱五爷竟能凝水成冰，又以一个角度避过璎璎吴瑶与朱八，分毫不偏地直射向逸风将二人分开。这一招看似教训了逸风，也给朱八以示警。他显了这一手高招，几个人心里都又惊又敬，再也不敢妄动。

　　半晌，朱八叹气道：“罢了，璎璎，是你八舅没用。你外公被你五舅气病了，我好容易在这长安逮着他，他却不回去。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去看看你外公？”

　　璎璎动容道：“外公病了？”

　　朱八叹道：“是啊。不过我想你外公见到你，病就能好一大半了。”

　　璎璎忽然道：“八舅我跟你走。”

　　朱八却没想到璎璎答应的这么痛快，他反而楞了一下。先前瞧璎璎对那王逸风似乎颇为挂怀，他们也好像是有别的事。不过她答应跟自己回去是天大的好事，他正瞧王逸风那小子不顺眼，也不多问别的，大喜道：“太好了，还是你这孩子孝顺懂事。”说着瞥向朱五，似乎在说，你这么大个人，还不如这孩子。

　　璎璎道：“那我们走吧。”逸风、阿飞甚至连朱八都愣住了，想不到璎璎竟然真的说走就走，连告别的意思都没有。

　　朱八讷讷道：“这……好吧。你不用回去收拾些东西？”

　　璎璎道：“我们也是第一天刚来，没什么可收拾的。再说璎璎想要什么东西，八舅您还不会给我吗？”

　　朱八笑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咱们先回客栈，明天一早启程。”当先下楼，到柜上付了酒钱。

　　璎璎看了看众人，目光中也略有不舍。可是她既然决定了要走，也就不会拖泥带水。璎璎道：“哥哥，吴姐姐，我走了。我们再见吧。”

　　阿飞与吴瑶见她去意已决，心中叹息，也没多做挽留。吴瑶道：“好妹子，你好好保重自己，日后再来找我们。”

　　璎璎点头，阿飞也道：“不管你在哪遇到危险，我也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璎璎笑了，道：“我是回自己外公家里去，又不是去闯什么龙潭虎穴。再说有八舅保护我，五舅连随身的玉佩都给我了，不会有事的。哥哥，我不在，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吴姐姐哦。”说着眨眨眼睛，凑道阿飞耳边低声道：“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阿飞也笑了。

　　璎璎与吴瑶和阿飞都告别了，再看向逸风，一时无言。逸风道：“你真的要走？”

　　璎璎点点头，也微笑了笑，道：“你也多保重了。”

　　逸风心中只觉得要滴出血来，却强自忍耐，道：“那等事情完了之后，我去你家接你。”

　　璎璎却淡淡笑道：“不必了，我自己会回家的。再见吧。”说着转身，下了楼去，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发香。

　　朱五亦起身，向他们一抱拳道：“各位少侠，后会有期。”移步下楼。

　　璎璎跟了两位舅舅走在街上，逸风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呆地站在酒楼上，此刻正能看见他们渐渐走远。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东西，似乎就是这样，离他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