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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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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恶斗终于结束，众人喘息未平，阿飞与逸风也都受了些伤。阿飞走向吴瑶，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吴瑶道：“我还好，你们要紧么？”
阿飞摇头道：“无妨的，一点内伤，调息几日就没事了。”
璎璎手脚麻木已消，也奔向了逸风。两人望着地上的影娆，呆呆发怔，心中均感念那老人实在狠毒，为了自保，居然什么都做得出来。沈璎璎心情复杂极了，她一直尚存着两分幻想，希望影娆说的一切都是骗她的。她并不是十分相信影娆的话，想找机会让逸风亲口对她说清楚。可是现在情况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她似乎恨之入骨的人就要死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半晌，璎璎忽然道：“我们救救她吧。”
几人都是一怔，逸风心中尤其忐忑。沈璎璎正色道：“我们救一救她吧。其实她也够可怜的，我不忍心就这样看着她弃尸荒野。”
众人心中都是一叹，为璎璎的宽大与善良折服。就算即使影娆与逸风没有发生过什么，可她毕竟绑架过她，是他们的敌人。璎璎居然能够以德报怨，这份心怀，的确令谁都自愧不如。
他们几个委实也都不是见死不救的人，阿飞亦道：“是，我们救活了她，也可问出那老人的来历，比这么让她死了要好。”
璎璎看着逸风，道：“我虽然也恨她，可她毕竟救过你是么？你若是顾念我而让她死在这里，只怕也会一生不安吧？”璎璎似乎喃喃自语，王逸风只觉无地自容。而又有谁知道璎璎心里此刻有着多少辛酸？多少痛苦？
逸风想要抱起影娆，又怕璎璎难过，幸好阿飞与吴瑶已经走过来。阿飞从地上抱起了影娆，吴瑶也捡起了她的一对红剑，道：“我们照顾她就行了，你照顾璎璎吧，咱们大家赶快回去。”
逸风与璎璎并肩走着，璎璎却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来拉他的手，也没有来挽他的臂。有几次逸风想伸手，她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王逸风脚步一点点慢下来，跟在她身后，心如刀割。
几人回了别院，疗伤的疗伤包扎的包扎，璎璎却只默默回了房间，打了一桶热水，将自己整个人浸在澡盆里。她还有许多眼泪没有流，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静静痛哭一场。她从来都不是能藏住心事的人，可是现在如何叫她开口去逼问逸风？她只想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再也不去碰。成长，岂非都是这样，伴随着伤害与痛苦？
傍晚，璎璎走出房间，去看其他人。见吴瑶从房间出来，便问道：“吴姐姐，他们……都怎么样了？”
吴瑶叹道：“阿飞与逸风都没有大碍，影娆很不好。逸风与你哥哥的剑气虽然伤了她，却也不至于死。真正致命一击，却是那老人从背后打的。他当时定是想透过影娆打伤逸风，下手一点都没留余地。若不是他自身真气似乎出了什么岔子，影娆只怕已经没命了。”
璎璎听见他们自己人居然会这样痛下杀手，也是一叹。吴瑶看了看屋里，道：“我对于毒术还算颇有研究，治伤就不那么在行了，现在是逸风在为影娆疗伤，你也去看看他吧。”
璎璎摇头道：“不了，不打扰他好了，我再去看看哥哥……”
吴瑶心思细腻，觉出璎璎不同往常，拉住她的手，柔声道：“璎璎，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你被关了一天，又被封了那么久的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璎璎摇了摇头，强笑道：“我没事，又没中毒，又没受伤。”
吴瑶微笑道：“好吧。如果有什么事不妨对我讲，是你自己说的，你不是把我当做姐姐吗？”
璎璎微笑点头，向阿飞的房间走去了。吴瑶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一叹。
晚上，阿飞与吴瑶在庭中漫步。阿飞叹道：“璎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回来之后就变了个人。往常一刻也不见她安静的，这个样子真是叫人担心。”他看着吴瑶，道：“你能不能去问问她？”
吴瑶叹道：“我问过她了，可她什么都不说，这孩子一定有什么心事了。”看看阿飞，一笑道：“再说她是你妹妹，你自己去问不行吗？”
阿飞叹道：“女子心事还是女子最了解，她连你都不说，怎么会告诉我？况且，她不也是你妹子……”
吴瑶道：“嗯？”
阿飞顿了顿，自知失言，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视你为姐姐，一定极信任你的。”
吴瑶浅浅一笑，低下头去。阿飞也笑了，道：“今天我才知道你是这样了不起，那种情况下竟然能生生从影娆手里抢回璎璎，连我们两个男人都比不上你。”
吴瑶道：“可惜我也是差一点着了影娆的道，多亏了璎璎出声示警。她居然能有如此心胸，搭救受了伤的影娆，我自问都不一定能做到。素闻沈大侠仁义，她也真不愧是沈大侠的女儿，没有给你父亲丢脸。”
阿飞也叹道：“是啊，我这个妹妹，当真非比寻常。她连我都可以接受，世间真难有人有她这般气量。”
阿飞一直都没有对吴瑶说过身世，不过以吴瑶冰雪聪明，大致也能猜到他与璎璎并非同父同母。
良久，阿飞低低道：“今天见你遇险，我只恨没能相救。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抱恨终生。”
吴瑶目光闪闪，心中一动，道：“你……我……我……”一着急，居然又口吃了起来，脸上一红，自己也不禁笑了。
阿飞却没有笑，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她。吴瑶心中升起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良久，她道：“你为何这么在意我？”
阿飞不待说话，屋檐上忽然扑棱棱飞过一只鹊鸟，吴瑶惊叫一声，几乎扑进阿飞怀里。阿飞被她吓了一跳，却看清只是只鸟，道：“你怎么了？”
吴瑶松了口气，尴尬笑笑，道：“我在苗疆长大，从小毒虫毒物什么都不怕，唯独就怕这些扁毛畜生。我爹爹说我，上辈子一定是只被鸟儿吃了的小虫变的。”
阿飞心中好笑，原来这神通广大的女子，居然也有害怕的东西。阿飞只觉得跟她的距离好像又近了两分，起初认识她时，觉得她博闻多识无所不能，如神人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而与他们相处久了，才发现她越来越像个凡人。这夜两人各自回房，却谁也没有睡着，心里都不知是怎么了。
过了三天影娆终于才醒过来，在生死关头迷迷糊糊地只听见她一直在念：“娘……”可她醒过来第一句话，确是惊呼：“小云！云儿……”
王逸风见她醒了，不知道再说什么。影娆双目无神，过了许久，似乎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她懒懒一瞥，看见逸风，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王逸风道：“不是……是璎璎叫我们救你。”
影娆此时说话显得十分费力，似乎更是连璎璎是谁都记不起来了，好半天才想明白他这句话。逸风许久没有和她单独相处，一时万般往事涌上心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咳了一声，道：“你全身经脉已毁，能捡回这条命算是不易了。你……你什么都别想，好生养病。”
影娆面如死灰，双眼呆呆望着天顶。逸风不忍，在她昏睡之穴上施了针，令她再次睡去了。
影娆再次醒来时，身边的人已换成了吴瑶。她冷笑一声，道：“怎么是你，王逸风呢？难道他知道我醒了就不敢见我？”
吴瑶冷冷道：“这次多亏他救了你，你还有力气嘴不饶人，难道伤都好了么？”
影娆失力，说不出话。这时门忽然打开了，是逸风端着药走进来。他把药碗交给吴瑶，又转身要走，影娆忽然道：“王逸风，你站住。”
逸风顿住，影娆费力地坐了起来，道：“我现在都是个废人了，你还怕什么？”
吴瑶站起来，走到逸风身边，道：“没事的，你且听听她要说什么吧。”
逸风看着吴瑶目光，点了点头。吴瑶走了出去，屋里留下他们两人。逸风走到床边椅子上坐下，道：“你要做什么？”
影娆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我吧？为什么不敢说？”
逸风道：“你……”他一时语塞，心中委实有千百个疑团等着要问这个女子，但看着她，一时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影娆淡淡笑道：“罢了，反正我也要从头说给你听。伤你那个人名叫江傀，是我的舅舅，也是曾经是龙啸云的家仆。”
逸风面色一变，他本以为影娆是那人的弟子或者手下，纵然如此也不应该下此毒手。而此时知道那人竟是她舅舅，居然还会对她下如此重手，当真无法想象。
影娆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消讥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古往今来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也比比皆是，舅舅又算什么了？”虽然在笑，语气里也透着浓浓的怨恨之情。
影娆顿了顿，又道：“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爹就被人杀了，我娘为了我爹伤心，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去世了。我娘死了之后，舅舅虽然勉强照顾着我，却也并不是真心地对我好。他觉得是我爹累死了我娘，他恨我爹爹，也恨我。”
王逸风心中一叹，原来这看似诡艳乖戾的妖女，居然也有着这样凄苦的身世。此时想来，她沦落风尘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影娆又道：“江傀对龙啸云极为忠心，这件事却是真的。龙啸云死后，他曾冒死找到了其尸首，为其厚葬。就在下葬的时候，得见了你父亲的《怜花宝鉴》，真不知是福是祸。他自从练了那个之后就心性大变，变得比以前更多疑、更可怕。不过他对小云尚且顾念着两分主仆之情，而且《怜花宝鉴》原本又残缺不全，因此他留着小云还有用。小云这孩子也当真聪明，知道自己已经残废，若是将书上内容全都为他默写出来，有朝一日自己对他没用了，定也会被他除掉。因此在他手底下一直小心周旋，就是没有给他写完全，特别是关键的地方。那日他与你们动手时，气息忽然凝滞，只怕就是小云搞的鬼了。但是这么一来，他必定恨死我们。他的耐性越来越有限，小云又受了伤，在他手上只怕凶多吉少……”
王逸风听她话中对龙小云颇为关切，又想起那日龙小云称她为姐姐，道：“你为何这么关心龙小云？”
影娆叹道：“这孩子也实在可怜，他其实本性不坏，都是被上一辈的事情害的。我与他同病相怜，又都在我舅舅江傀手下，只能相互照应。他把我当成姐姐，我也将他看做亲弟弟。其实我倒还好些，我宁可呆在月下楼，也不愿意日日面对着我那舅舅。小云就惨了，他后悔当初心一灰跟着江傀走了，他其实一直想回到他母亲身边。”
逸风道：“你为什么假装不会武功，连妓院里的龟奴都能打你？”
影娆道：“你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而已。”
王逸风道：“那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算计好的？”
影娆冷笑道：“一开始？从哪里算是开始？当初你被江傀打伤，是你自己撞进月下楼的，还好巧不巧撞到我房间去，是谁算计你了？”
王逸风语塞，影娆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不是谁，我如果知道，也不会将你留下了，也许你不留在我那里反而好些……后来江傀搜寻到你的下落，知道你被我救了，就索性将计就计，让我把你留下。让我控制你，好用你去要挟你父亲。”
王逸风动容道：“他让你控制我？”
影娆道：“是，要不然你真以为我藏了你那么久就没有人发现？后来你一定要走，那天晚上，也是我……”
逸风道：“别说了！”他到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天那么没有定力，为什么后来一看见她就无法拒绝，为什么有她在身边，就无法对别的女子好。他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可是又无法忘记，那一晚的缱绻缠绵。
影娆道：“后来在船上，江傀让我对你下毒。可是他又不那么信任我，后来便想出了那个办法，一箭双雕，还可以害沈璎璎一害。他是真的擒住了我，你若是没有吃他给的那颗药，他也真的会废了我。”眼睛里又露出怨毒神色，想必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这个舅舅有了异心。
她继续道：“我也真不知道你居然会吃下那颗毒药……后来我抱你回月下楼，是想救你。我知道沈璎璎捞的那个才是毒药，我将你带走，是不想你吃下。”她看着逸风，目光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东西。王逸风也不知道，这个女子对自己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也许那一刻江傀如此牺牲她，而逸风却反而舍命救她，令她良心发现。
影娆道：“可是后来我将你放回月下楼，想出去找江傀拿薄荷丸的解药。就那么一会儿功夫，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人就已经不见了。还是林仙儿告诉我，是阿飞将你带走了。”
王逸风忽然想起什么，道：“那后来，那十五日里，也是你……”他自那晚梦见影娆之后，回想当初情景，总觉得自己昏迷的十五日里身边似乎有别人来过，他原本只以为是沈璎璎。
影娆道：“不错，是我。我好容易从江傀那偷来解药，又不敢让你好的太快，怕被吴瑶发现，因此三天去一次，每次只给你喂一点。”
王逸风听见她这样相救自己，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影娆又道：“后来江傀知道我偷偷救活了你，沉默不语，那样子可怕极了。可是他忽然又笑了，说救活就救活了，留着你还有用。哼，我怎么就相信了他？他从那时就想杀了我了。”
王逸风道：“他为何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他跟我父亲又有什么恩怨？”
提到王怜花，影娆目光似乎闪了闪，却道：“我不知道。也许他知道自己得到了《怜花宝鉴》，你父亲一定会来找他，索性先下手为强。”
王逸风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影娆淡淡道：“我只不过不想欠你的情，你中毒是因我而起，我也不想再帮他了。同样，这次你们救了我，也别指望我会帮你们。”
王逸风道：“我们从没指望你会帮我们，只不过是璎璎善良。”
影娆似乎也有些动容，道：“我真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以德报怨。她倒真是个好姑娘，从一生下来就那么幸福，有那么好的父母，还有你这么爱她，有那么多人疼她。可惜我已经将你和我的事情告诉她了……”
王逸风动容道：“你说什么？”他终于知道璎璎为什么会那样对他，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影娆冷笑道：“敢做不敢当么？她早晚会知道的。只是我想问你，若是没有她，你还会救我么？”
王逸风此时心中万分痛恨，他并非不敢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也不是不愿承担后果。只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对璎璎的伤害会有多大，完全足以毁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沈璎璎。同时感念璎璎知道了这一切仍然相救影娆，这份人性之伟大光辉，令他自觉配不上她这份爱。
王逸风道：“你们冲我来还不够，为什么要去折磨她！”
影娆淡淡道：“若是知道她这样善良，我或许也不会告诉她。从今往后，但愿你好好对她了。”转过脸，道：“我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再不欠你什么，你走吧。”
王逸风心中气怒，拂袖而去。因此他也并没有看见，在他转身之后，影娆嘴角浮上那一丝苦涩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