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之王怜花外传》千年笑儿

14、最终回

　　熊猫儿急忙迎上去，道：“是，你好些了么？是我跟你提过的沈浪他们来了。”他跟别人说话从来粗声粗气的，对妻子说话却细声细语，温柔的很。我们都没见过这样的熊猫儿。

　　熊猫儿引着妻子跟我们相见，一一介绍。这姑娘虽只是普通女子，但也算清秀可人，娇娇弱弱的我见犹怜。熊猫儿纵能降龙伏虎，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妻面前却一点法子也没有。

　　后面忽然又跑出了个小孩子，两三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的极为可爱。见到家里忽然来了这许多的人，一双也像小猫似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不解。沈浪第一个看见了他，笑道：“猫兄，这是你的小熊猫儿么？”

　　众人齐齐看向那男孩，猫儿笑道：“是是，小龙，快过来见过你叔叔姑姑。”那孩子也很乖巧，团团叔叔姑姑的叫了一遍，又跑出去玩了。熊猫儿已经有两个孩子，大的便是方才那个男孩，一个女儿不满周岁尚在襁褓之中，而苏小蓉此时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一家人丁竟兴旺的很。苏姑娘与我们见过便又抱着孩子回去了。

　　我笑着打趣：“你这只野猫还真行啊。”

　　熊猫儿笑笑，道：“我委实是个粗人，取名字的事情可是头疼的很。大的叫小龙，女孩叫小凤，再有老三真不知道叫什么了。你们都比我有学问，谁来帮我取个名字？”

　　我笑道：“孩子之名都是父母来取的，哪有外人决定的道理？若是男孩就继续叫小虎好了，若是女孩，就叫爱蓉吧！”

　　他听出我打趣他与妻子恩爱，也笑了，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家的孩子调教的都真不错啊。”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方才一直没有问到璎璎的事，朱七七此刻瞪大眼睛道：“你见过我女儿？”

　　熊猫儿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她为何惊讶如此，道：“是啊，数月前他们来找过我的。你和沈浪那闺女长的真漂亮，人也懂事，一张小嘴甜的很，见我就舅舅舅舅叫个不停，还说是专程来拜访我老人家的，哈哈。还有王兄，跟璎璎在一起的那个是你儿子么？我看那小伙子也真不错，没随了你一样油嘴滑舌的，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你们两家不是定好亲事了吧？……”

　　熊猫儿自顾自大笑着说了这一番话，再看我们几个神色都越来越不对。何铁手听见人夸自己的儿子，微微笑着，我只觉额角冷汗直流，而朱七七眼里似要喷出火了。沈浪知道了女儿消息也放下了一颗心，可是熊猫儿如此口无遮拦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干咳两声，道：“猫儿，别说了……”

　　熊猫儿不明所以：“怎么了？”

　　朱七七一步步逼向我，咬着牙道：“你早就见过璎璎是不是？你非但不叫她回家，还特意放你儿子和她一起去是不是？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璎璎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因为逸风的关系璎璎这几年跟我这个叔叔颇为亲近，甚至跟父母惹了祸都躲到我这里，朱七七不悦已久。璎璎那孩子本来就讨人喜欢，见过她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我干笑道：“这个……呵呵……是璎璎央求我别告诉你们的，她是个孩子嘛，想在江湖上走走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嘱咐逸风保护她了，而且一年之内他们一定会回去。说不定现在就在岛上了，见爹爹妈妈都不在怎么办？我看你俩还是也早些回去吧……”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朱七七就差没跳起来动手打我了。沈浪拉着她道：“是啊七七，他们已经走了，我们知道璎璎她平安不就好了吗？让孩子出去闯闯也没什么不好，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不是也不愿意呆在家里吗。”但是也看了我一眼，怪我先前骗了他们。

　　何铁手向七七赔罪道：“妹子，真是对不起，这家伙满嘴胡说八道回头我一定好好罚他。若是一年内璎璎还没有回来，我替你出去找她，找到为止。而且我的儿子我知道，我向你你担保，璎璎跟逸风在一起，我家逸风不会让她受欺负的，更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朱七七给何铁手几分面子，怒气减了些。我话锋一转，道：“再说了，是你家璎璎自己跟出来的，我们没有拐带她，我事先也不知道。你自己没管好女儿，别顾着只怪别人。”

　　朱七七又是气结，可我说的是事实她也无法反驳。熊猫儿大约此时也猜出一二了，化解道：“对啊对啊，你们大家不要吵了。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偷溜出来的，怪我没留住他们。你们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即热我是主人就得听我的话，不可在我家里吵架。回头我让兄弟们去找他们就是了，我道上几千兄弟，不管谁见到他俩，都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好不好？”

　　朱七七勉强同意了，熊猫儿为我们各自安排了地方住下，与妻子好生招待。那苏姑娘在我们这些人面前，想起自己的身份，略显得有些自卑，尤其是在朱七七面前，颇为拘谨。女子的心思最为细致了，她定是也看得出来，熊猫儿从前对朱七七颇为不忘。朱七七却没有发觉，十分喜欢猫儿那双儿女，拿出做姑姑的样子，买了不少礼物，并为他们打造了一对长命金锁。找女儿的事情，就暂时放下了。

　　在熊猫儿家住了几天，我们不想过多打扰，便告辞了。熊猫儿本来想与我们一起进京，但是还要照顾家中妻儿，十分不舍。告别了他，我们一行四人继续上路。只是朱七七自那天之后便再也不理睬我了。

　　到了京城，很容易就寻访到李探花的居所。到底是书香大户的样子，这“李园”占地极大，大门前便是那副御笔亲书的对联：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其内布置也极为风雅，不似朱七七家那种朱漆铜门，金碧辉煌，然而假山绿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园中梅花更是一绝，红白错落，清香扑鼻。行于其间，也不禁对这里的主人生出一种向往之情。沈浪报上了名讳，家童引我们进去。但十分不巧的是，老李探花奉诏进京，不在保定城内。而那据说飞刀例无虚发的小李探花也出关去了，现在李家上下能说话的人，只有李寻欢的表妹，林诗音。

　　下人先安排我们住下便进去通报，随后回话说林姑娘晚饭时来与各位相见。这李园的房屋之内也处处透出书卷之气，桌几上摆着笔墨书籍，墙上挂着妙笔丹青，或来自名家，或是小李探花亲书。看着这些字画，果真造诣极高。先前我对那李寻欢不以为然，现在倒有些可惜这一次见不到他了。

　　晚上我们在家仆引领之下去到正厅，有仆妇送上香茗点心。少时，一个美丽女子走进了大厅。约莫二十多岁年纪，脸色有些苍白，身子也有些单薄，但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很，有一种无可比拟的气质风神。从她一进门人们就能感受到她那种独特的魅力。无论是谁只要瞧过这美人一眼，就永远也无法忘记。我平生见过的女子虽多，比她美丽者也比比皆是，可要说气韵，只怕没有能及上她的。李探花家果然个个不凡，连一个女子都是如此。

　　林诗音缓步上前，深深裣衽一礼，道：“小女子诗音见过各位前辈。”顿了顿，道：“实在不巧，姨夫日前刚刚进京，表哥亦去了关外办事，诗音招待不周，在此谢过了。”说着又是一礼，言行得体，礼数周到。

　　沈浪起身一揖，微笑道：“这原也怪不得李探花，实在是我等没打招呼就上门叨扰，还要多谢林姑娘款待。敢问李探花他何时归来？”

　　林诗音道：“不敢。姨夫与表哥均未明归期，姨夫或许十天半月，表哥则要更久一些。各位来此定有要事相商，若是不急，就请在寒舍先行住下。若是还有其他要紧事要办，有什么要诗音代为转告的，尽请吩咐诗音便是。”

　　此时下人已将晚饭奉上，一道道菜端上来，十分丰盛。林诗音道：“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各位请随意用些。”我们谢过，开始吃饭。林诗音作为主人相陪，却只斯斯文文简单吃些，待客人离席方才离去。

　　晚上回到房间，何铁手松了口气，道：“这个地方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那个什么林姑娘，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哪里都没什么不对，就是让人觉得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似得。”

　　我笑了笑，何铁手又道：“若不是遇上沈浪他们，此时我们已经在岛上了，我们早些回去好不好？”

　　我拿起桌上茶壶倒了杯茶，道：“才呆了一天就要走，太不礼貌了。少说也等几天吧，要是那两个探花老爷是在没有回来的意思我们再走，也说得过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在岛上住着，多在中原呆几天也没什么。”

　　何铁手忽然悄悄走到我身后，伸出手反勾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轻道：“你是不是瞧上那个娇滴滴的林姑娘啦？吃饭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眼睛净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她从前就是这样以铁蜈钩从后勾住人脖颈，此时空着手与我玩笑，有趣之极。

　　我笑了：“不敢不敢，教主饶命。在下心里只有教主一个，天地可鉴。”

　　何铁手笑道：“我不信，我要将你的心肝逃出来看看，是红的呢，还是黑的。”

　　我哈哈一笑，忽然转身，反手轻轻扣住了她手腕。何铁手笑着挣了两下，我却握的更紧。附身低声道：“还是先让我看看你的小心肝是红的还是黑的……”语音低沉，充满挑逗。一路上奔波劳顿，许久没有与她亲近了。

　　何铁手的脸红了起来，推我道：“在人家的地方，也不害羞。”

　　我笑了，松开了她，道：“罢了，回去再好好收拾你。”心里却琢磨着另外一件事。我一直想找一个可靠之人托付《怜花宝鉴》，现在看来这小李探花是个最好的人选，可惜他本人不在这里。

　　在李家住了两天，林诗音一直不大露面。这李园好是极好，但用何铁手的话说，走着都会迷路，确实不太自在。我们本想若是五天之后李探花还不回来就先回岛去，然而第二天的一个消息，却让朱七七连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急急脆沈浪雇船回岛。

　　那日，一个熊猫儿帮中的小弟来到李园找沈浪，说他们有人半月前似在海口见过璎璎与逸风。到底是熊猫儿兄弟多有办法，一有人回报了，他知道我们在京城李园，便立刻叫人一路传信过来。

　　那小弟一句话我们四人都是惊喜异常。我也许久没有那小子的消息了，忽然听闻别人说起他，心中也是一阵激动。朱七七第二日便要离开，回岛上见女儿，沈浪拗不过，也先行告辞了。他们走了半日，我心中不坦，我与李探花本来就没什么交情，没有必要留在这里。若是璎璎与逸风真回岛上去了，到时候不知道朱七七会怎么对逸风。璎璎爹爹妈妈都回去了，我不能让逸风孤零零一个人。与何铁手一商量，她也思念儿子更是早就求之不得想要离开。江湖中事我也不想再过问了，那么便走吧。

　　临行前，我请求单独与林诗音说几句话。她到赏梅亭见我，披着一件鲜红大氅，与她苍白面容一比，更是动人。我说我们在此叨扰多日，是在过意不去。家中尚有要事，便先行告辞。

　　林诗音淡淡道：“即使如此，那诗音也不多留了。只是为何您不与沈大侠一起走呢？”

　　我想起朱七七临走时的眼神，打个哈哈道：“这个嘛，原是沈夫人着急，与沈浪先去海口雇船了。他们在海口等我，因此我也不多留了。”

　　林诗音点点头，道：“王老前辈您可是还有事情要跟诗音交代？”

　　这林诗音真是善解人意，看得出我并非是为了来说这几句废话的，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从怀里拿出《怜花宝鉴》，道：“这本书记录了在下平生所学，麻烦林姑娘代为保管，日后转交给你表哥。其实小李探花一手飞刀绝技出神入化，原也用不着它。可是里面旁门左道内容也是不少，以后克制金钱帮，这本书若是能帮上他一些忙，也就无憾了。”

　　林诗音也露出惊讶神色，道：“王老前辈将如此贵重的东西解囊相赠，我们怎受得起？”

　　我道：“我一直想为这本书找个可靠之人保管，沈浪与老李探花既然是故人，而我在府上接触这几日，也能感觉出小李探花为人端正超群，日后名声必定不在沈浪之下。下一个拯救武林的人只怕只能是他。”

　　林诗音如一泓秋水的眼波闪了闪，道：“即使如此，诗音便先收下这宝典，定当万分小心地保管周全。”

　　我笑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只怕世上没有人了解的比我更清楚了。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看出林诗音对李寻欢的感情非比寻常。而从房中的书画之间，也透露出李寻欢对林诗音深深的爱意。这本书交给林诗音，实在是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我们从李家离开便连夜赶路，一定要追上沈浪与朱七七与他们一同回去。终于在第二日清晨感到了海口，找到了还没上船的沈浪与朱七七。朱七七好不容易眼不见王怜花为净，我却又出现在面前，脸色登时难看了下来。我却顾不上她了。我此刻心中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一切的担子都放下，只盼与何铁手回到仙岛，从此再也不问世事。

　　沈浪见我来了也是惊讶，我道：“我也不想在李家多呆了，你们着急见女儿，我也想看看那只白眼狼怎么样了。搭你们个船，莫要这么小气。”

　　到了船上，我将托书一事跟沈浪说了。沈浪低头深思，道：“李寻欢虽然是晚辈，但是也卓越超凡，给了他倒是无妨。只是你王怜花留下一书，若是传了出去，江湖上人只怕都要来此争夺，岂不是又要引出一番杀戮了，也给李家带来了灾难。”

　　我笑道：“哪有这么多这个那个的，你也放心，我托了一个人留在那里。万一李寻欢武功不济，他可助一臂之力。我救过这人一命，我要他做的事，他定会万死不辞。”

　　沈浪眉头舒展了些，我又笑道：“再说了，江湖上从来不缺少混乱，我多制造了些又何妨？我书中写的歪门邪道之事也不少，心怀不善之人练了只会坑害自身。我就是给后世之人一个考验，看看最后到底是谁配得到此书。”

　　沈浪笑道：“世人皆道王怜花已弃恶从善，想不到你还是这么唯恐天下不乱。”

　　我道：“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了？只要能给这世间留下点什么，善恶又有何妨？”

　　沈浪走进船舱，我静立船头，看着海上渐渐升起的明日，若有所思。何铁手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道：“王公子，在想什么呢？”

　　我看向她，初升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如初见一般明艳动人。我笑了，道：“没什么，赶了一夜的路，你累不累？进去睡一会儿吧。”

　　何铁手却向前走了一步，扶着船舷，道：“以后有的是时间睡。很久没看见日出了，这么好的朝阳，我可舍不得走了。”

　　我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此生剩下的每一个日出日落，终于有人，与我一同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