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之王怜花外传》千年笑儿

15、番外 归途

　　不知不觉，王逸风与沈璎璎在中原也呆了大半年了。王逸风此行原本的目的在璎璎加入之后就彻底变了味，一路被她拖着游山玩水，过年过节，心中无奈，却也对她没有办法。

　　这一天到了七月七，两人逛到了扬州，沈璎璎从好几天之前就兴奋不已只等今天。秦淮河畔烟柳繁华，在这个浪漫的节日里显得更加温柔。王逸风心中倒没什么感觉，洛阳长安杭州苏州在他心里本来也没什么差别，可是今天到了这风月朦胧的温柔之乡，心中不知怎么也有些飘摇，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王逸风定了定心神，跟着璎璎继续前行。母亲是万万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的，跟璎璎到这里，是在不能以寻找母亲为借口了，自己都觉得实在说不过去。

　　璎璎心中可没有这些杂念，一门心思地开心着，这个也想看，那个也想买，新奇的不得了。王逸风跟在身后，手中已经拿了不少丝巾手绢，零食小吃，璎璎却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轻叹一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人这么多，你先别逛了，找地方住下再说。”无奈街上是在太热闹了，车马喧嚣，璎璎又逛的兴起，丝毫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着。眼看她在人群里越走越远，王逸风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沈璎璎！”周围人全都回头看这个抱着一堆女孩东西的小伙子，王逸风尴尬极了。璎璎终于回头，看见他，也笑了，走过来，替他分下了两包东西，一起去找客栈。

　　来城里过节的人们太多，许多客栈都住满了，掌柜们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两人问到第三家，终于还有一间剩房，王逸风心中觉得不妥，道：“再去下一家问问吧。”

　　璎璎道：“问什么呀，你还不清楚情况吗？再晚一会儿，连这间都没有了。”向着掌柜道：“我们要了。”拉着逸风上楼，将他往房间里推。王逸风腾不出手，连连道：“这……这怎么行……’”

　　璎璎笑了，道：“你想什么呢？你先把东西放进去，歇一会儿，看我的。”说着又下楼去了。王逸风将手里大包小包放下，松了口气，环视四周，长叹一声。

　　过了许久璎璎还不回来，王逸风在房里转来转去，有些着急，这个丫头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干什么。正要出去找她，却见璎璎拥着掌柜的上了楼，走向另一间房。王逸风心下正奇，璎璎又出来了，笑逐颜开，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掌柜的生生又为她腾出了一间房。他不了解，美丽的面容加上一张抹了蜜一样的小嘴，再加上些银两，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沈璎璎得意洋洋地走过来，道：“喏，看看去吧，那间小了一点，你喜欢住哪一间呢王少爷？”

　　王逸风道：“我住那个小的吧，你快进去把你买的那一堆宝贝收拾收拾。”璎璎每到一个地方都是这样买一大堆零零碎碎，吃的东西倒还好，那些丝巾首饰什么的是万万不能全带上的，丢下时还要心疼一番，然后又是如此，令王逸风头疼不已。

　　璎璎道：“不要嘛，人家还没玩够呢，今天可是七夕哦，我还要去月老庙求签呢。”

　　见王逸风一脸茫然，璎璎又抱住他的胳膊摇晃道：“你就陪我去吧，路上我告诉你七夕节的故事好不好？”王逸风头大如斗，每次她一这样他就没法子，只能点头。

　　璎璎拉着王逸风沿着河岸一路走着，水中间一艘艘花船，船中不时传出乐声、歌声、还有喝酒行令声。船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看的璎璎眼都直了，她自然还不太知道什么是风尘女子。而王逸风心中却忽然想到了王怜花，他看见这些人，就觉得父亲从前一定是这样，不由得生起气来。璎璎见他脸色不对，道：“你怎么了？生气了吗？”

　　王逸风不想跟她解释，道：“我没事。”

　　璎璎道：“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累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听你的话，好不好？”

　　王逸风心道你能听话才怪，却也点了点头。璎璎甜甜一笑，道：“你知道七夕节是怎么来的吗？”

　　王逸风摇了摇头，母亲是苗人，他只知道苗族节日。两人站在桥上停了下来，璎璎道：“传说从前天上的七仙女下凡，遇见人间孝子董永，互生情意，结为夫妻。可是王母娘娘知道了之后很不高兴，将七仙女捉了回去，一年只许他们相见一次。七夕这天，所有的喜鹊都会飞过来，在银河之上结成一道鹊桥，让他们相会。”说着抬头望着夜空，似乎能看到那鹊桥一般。

　　王逸风也随她仰起头看了看，道：“这是个很凄凉的故事，为什么还要庆祝呢？”

　　璎璎道：“七夕也叫乞巧节，女孩子们拜织女，祈求手巧貌端。况且牛郎织女虽然不能天天相见，可是遥遥相望，一年见一面也是极好的。这世界上有许多人与自己心爱之人，可是许久都见不到一面，甚至一辈子都找不到了呢。”看着王逸风，忽然抱住了他，道：“我要天天都和你在一起，你不许离开我！”

　　王逸风毫无准备地被她这么一抱，头寻目眩，闻见她头发上的花香气，浑然欲醉。当下桥上桥下人来人往，虽然是七夕佳节，可少男少女如此公然在街上拥抱在一起，也实属大胆。王逸风道：“璎璎……别这样。”璎璎摇了摇头，王逸风只得也抱了抱她才分开。

　　璎璎的脸红了一阵，到月老庙之前都没有再说话。可到了庙里，又开心起来。七月半前来拜神许愿求姻缘的人比平时多出了好几倍，四处香烟缭绕。王逸风是不喜欢人多的，可璎璎却爱热闹，求签许愿不亦乐乎。庙里几乎没处下脚，王逸风也不愿进去，就在外面等着。好不容易璎璎上完了香出来，又要去牵红线，拉着他去了后面红线墙。买了两个小竹牌，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又让王逸风在另一块牌子上写名字，王逸风不肯，璎璎撅嘴，抢过牌子道：“你不写没关系，我写，反正月老爷爷只认名字，不分谁写的。”边说边用秀丽的字迹极认真地在小竹牌上写下“王逸风”三个字，用长长的红线将两个牌子栓好，挂在红线墙上。

　　王逸风哭笑不得，若都是她这样一厢情愿，月老不也成了乱点鸳鸯谱的错配姻缘？璎璎却很开心，道：“红线牵在你手上，不管走多远，我都在另一端拉你，你跑不掉啦。”

　　终于逛完了这一天，璎璎意犹未尽的和王逸风回客栈。她来时走一条路，回去时便走另一条，好多看看。这条路上安静些，前面也有几个摊子，璎璎摔下逸风先跑过去，见一个小摊上是一位老婆婆在卖男子所佩的香囊，立刻蹲下来细细挑选。老婆婆道：“姑娘是给心上人挑的吧？”璎璎点头道：“您怎么知道？”婆婆笑道：“看你这样子就是了，不知哪家的公子被你看上，真有福气了。那小伙子一定也是人中龙凤。”璎璎不知道这是商家说好听的卖东西的手段，听见别人夸奖王逸风，心情更好，挑了一个最贵的，浅绿的玉坠下一个墨玉香囊，眼光不俗。

　　璎璎拿了香囊，正想去找王逸风，却不知从哪里走过来几个纨绔子弟。隔着老远璎璎就闻到冲天的酒气，皱了皱眉，正要绕道而行，那几个人却围上了璎璎。脑子都不大清醒，又刚从烟花之地出来，见璎璎长得漂亮，又是独行，竟不规不距起来，胡言乱语道：“这是哪家的小妮子这么水灵，陪少爷们去喝两杯，赏钱少不了你的。”另一个拉扯着她手中香囊，道：“哟，这还有心上人呢，他怎地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如此负心薄幸，不如送给大爷我吧……”

　　几个人哄笑一片，竟动手动脚。璎璎心中害怕，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群喝醉的男子，高声叫喊起来。王逸风心中正叹这沈大小姐这么大了还和孩子一样，一撒手就不见了，正在四处找她，听见不远处竟是璎璎的声音，急忙奔过去。见璎璎正被四五个男子围着，心中火起，一掠上前，闪电般踢倒了两人。一个人醉眼朦胧叫道：“小子你知道大爷我是谁吗！我……”后半句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自己咬了舌头，鲜血直流。这些花花大少其实好打发的很，王逸风片刻间就收拾了四人，又一个擒拿将最后一人锁住。璎璎心中也是一股恶气，见王逸风已将那人制住了，直直一拳向那人打去。无奈武功不济又得意忘形，力道使的偏了些，腕子一阵剧痛。她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头也不回地跑了。王逸风不知她怎么了？本来想再教训教训这些人，也咬着牙将那人放开，去追赶璎璎。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生气。

　　璎璎跑回了客栈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知道是跟王逸风生气还是跟自己生气。不知过了多久，王逸风还不回来，璎璎想出去看看，却死活也不出去，非要等到逸风来找他。终于，敲门声响了，只听王逸风道：“璎璎，你怎么了？开门。”

　　璎璎大声道：“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怎么了？自己明明是很想他进来的，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呢？

　　王逸风又敲了一阵，门外便安静了，人影也没了。璎璎心中就像被一团火烧一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自语道：“该死的小贼，你怎么真的不进来了？”如果自己走出去可就大大的没面子了，璎璎逛了一天，连饭也没好好吃，此刻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心中更加委屈。原本好好的七夕佳节，心情全被破坏了，坐在屋里抹眼泪，手中香囊绞个不停。

　　过了许久王逸风还是没有回来，璎璎终于忍不住了，想出叫伙计送点东西吃。刚打开门，却看见王逸风走了过来，端着两碟小菜，都是她爱吃的。璎璎心中的难过一瞬间就消散了，可脸上还是冷冰冰的，看见他，也不说话，转身进屋了。

　　王逸风跟进来，道：“你这是跟谁生气呢？”

　　璎璎道：“当然是生你的气，我被坏人欺负了，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王逸风白眼一翻，心道是你自己跑的没影还来怪我。也不和她争辩，道：“先吃饭吧。”

　　璎璎仿佛一刀砍在了棉花上，又生起气来，背过脸去，将那个刚才被自己撕扯的变了形的香囊扔在他面前，道：“本来想送给你的，要不是为了买这个，我怎么会遇上那些人？”

　　王逸风看着那个可怜的香囊，道：“你的手怎么样？痛不痛了？”

　　璎璎的手腕一直痛的厉害，可是就是忍着不说。逸风道：“痛的话赶紧去看大夫，耽误了就不好了。”

　　璎璎见他还是关心自己，气消了些，道：“我不要出去。”

　　王逸风道：“那我给你看看吧，好歹我跟我爹也学会了不少。”

　　璎璎道：“我不要你瞧。”

　　王逸风道：“反正手是你的，万一哪根筋骨错了位置，以后不美了，也随你。”

　　璎璎也实在痛的厉害，终于伸出了手。王逸风轻轻在她腕上捏了两下，璎璎痛的大叫，王逸风道：“都脱臼了还扛了这么久，沈小姐真是女中豪杰。”璎璎不待分说，王逸风却突然将她手腕一脱，干脆利落，还没来得急喊痛便接好了。

　　这一来疼痛果真立刻减轻了不少，璎璎轻轻活动着手腕，低下头去。王逸风叹了一声，忽然拿出了一把如匕首长短的柳叶刀，刀鞘上镶了宝石。逸风道：“这个以后你带着吧，遇见坏人，也好防身。”

　　璎璎见这刀十足十就是女子用的，一定是他特意给自己买的，又在今天这个日子送出，欣喜异常，急忙收好，将那个香囊也塞进王逸风手里，道：“这个你也要拿好，虽然扯坏了些，可是是我送给你的，不许扔了，要挂在身上。”

　　王逸风最头疼这些小东西了，江湖儿女，身上是越轻却好。自己又不是书生，佩什么香囊。但眼下也不跟她分辩，只得收好，莫名其妙就成了交换定情信物一般。王逸风叹道：“你吃饭吧。”起身要走，璎璎急道：“喂！我右手好痛，拿不起筷子。”

　　王逸风淡淡道：“右手痛就用左手吧。”

　　璎璎试了两下，将筷子一扔，撅嘴道：“左手夹不起来嘛。”

　　王逸风回身，又坐下，叹道：“那你要怎样？”

　　璎璎眨眼道：“你喂我吃吧。”

　　王逸风一怔，又是头疼。看她可怜样子，无可奈何拿起了筷子，喂她吃起了东西。璎璎心中别提有多美了，只觉今天晚上这一切都值了，饭菜在口中也觉得特别香。王逸风一口一口喂她也就一口一口吃，竟将两碟菜一小碗饭都吃完了。看见王逸风俊逸面容，心中乐开了花。

　　一顿饭吃完了，王逸风还坐着没走，璎璎正沉浸在幸福之中。王逸风忽然道：“璎璎，回家吧。”

　　沈璎璎只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王逸风正色道：“你该回家了。”

　　璎璎道：“那你呢？”

　　逸风道：“我送你回去，然后继续找我娘。”

　　璎璎道：“那找到你娘了呢？”

　　王逸风一怔，自己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璎璎见他不语，道：“我不回去。”

　　王逸风认真道：“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我答应了我爹，一年之内送你回去。玩了大半年也该玩够了，你爹娘现在一定也在到处找你。”

　　璎璎听他说起父母，心中也十分难过，可是又舍不得和王逸风分开，一时眼泪又要落下来。王逸风道：“我送你回去，听话，好么？”他从来没这么温柔地跟一个女孩子说过话了。

　　璎璎见他神色认真，看来不论自己怎么反抗他也是一定要送自己回去的，心中也实在思念父母，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王逸风将饭菜收了，道：“你好好休息两天我们就启程。”说罢假装没看见璎璎眼中的泪光，转身出了房间。

　　璎璎虽然心中难过无比，可是天性乐观，过一会儿也就忘记了痛苦，心想着好歹他还能再陪着自己些日子，既然能悄悄跟出来一次，就不能跟出来第二次吗？想通了此节，心中喜悦，迷迷糊糊睡去了。

　　到了要回程的日子，璎璎再三磨蹭还是不得不走。两人到了马市，逸风道：“你那还有银子吗？”这一路上两人差不多都是花王怜花留下的那些钱，此刻逸风手里所剩无几了。

　　璎璎一怔，道：“你没钱了么？等我找找哦。”跳开一边，背过身拿出钱袋，里面金铢银锭实在不少，可璎璎只拿出一锭银子，将剩下的藏好，转过身道：“我也没钱了，留下坐船的钱，只剩这么多了。”那是只能够买一匹马的钱。

　　王逸风气结，道：“你随便拔下个簪子手镯都够我们回去了。”

　　璎璎不跟他争辩，假装认认真真选起马来，心中暗喜。挑了一匹最漂亮的马，毛色光泽，双目有神，马鞍也又软又舒服。璎璎买了马，却被逸风嫌弃那匹马中看不中用，生气道：“这匹马是我的，我还要带它回岛上呢。你若不骑，你走路好了。”翻身上马，王逸风是在不想和她共乘一骑，在前面牵马走着。

　　出了城王逸风依然没有骑马的意思，璎璎暗想这样不是办法，忽然心生一计，假装跌下马去。王逸风接住了她，道：“你又怎么了？”

　　璎璎娇嗔道：“我不会骑马，再说我手痛也握不住缰绳，你就上来和我一起骑好不好嘛？再说我骑马你走路，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王逸风道：“你只是脱臼而已，早就好了。”

　　璎璎吐了吐舌头，假装没听到，推着他上马，道：“我要坐你前面哦。”王逸风知道自己总是斗不过她，也翻身上马，拉了璎璎上来。

　　王逸风一上马果然稳当了许多，璎璎坐在他身前，被他环抱着，闻见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浑身只觉轻飘飘的，真想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王逸风策马疾驰，璎璎却总说太颠叫他慢点。

　　其实王逸风怎会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早在她数钱的时候逸风就听的出来，那里面的钱只怕买十匹马都够了，可自己为什么不揭穿她？这半年跟璎璎在一起，王逸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连说话都变的多了。看着她胡闹，看着她撒娇，只能没法子地由着她，陪着她。此时与她共乘一骑，一个如花少女软软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心中不由得也异样起来，只能一叹。沈璎璎，沈璎璎，终究是让你得逞了……

　　就这样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