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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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望无际的梦幻花海。
一盏盏罂粟花盛放着，薄瓣透明的绚丽，缤纷如调色板，在阳光下灼灼闪烁。
斯特里亚随意行走着，手轻轻拂过那些柔软的花朵，微风流动。他闻到了那种熟悉的香气。这里的更浓郁些，野性些，充满自然的气息，而非人的温柔。
什么人会留着这样一片花野呢。如此美丽而又禁忌的植物。
他随手摘下一个未熟的罂粟果，光滑的绿色表皮，稍微用指甲划开就流出牛奶色泽的汁液。他无聊地划了一道道口子，看那些汁液流出来，然后舔了一口。
古怪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苦中带着一点点的清甜。
这就是禁忌的味道啊……
斯特里亚松开手，被折下的未熟果子落到地上，他继续往花野深处走去。
“你根本不懂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警官。”
杰斯特看着面前这个寡言的司机，典型的中东人面孔。
“你崇拜他。因为他在危难中拯救了你？”
“你说得太轻松简单了。对于我而言，是神的光照亮了整个世界。而在那恐怖光芒下，一切都化为了灰烬。我不再是自己。”那个人的眼中放出光芒，令杰斯特觉得毛骨悚然，这是一种疯子才有的眼神。“他们当然也感受到了。他们畏惧他，害怕自己的权柄会因他而化为乌有。”
“他们？他们是谁？”
“疯子，胆小鬼，恶魔。”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你不明白，你当然不明白。他就是神，警官。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不以为然的人谈论这么重要的事？”
“你为什么杀了他们？”
“他们都想伤害他。”
“你知道斯特里亚可能在哪吗？”
听到这句话，那个人脸庞扭曲，发出一声尖锐的、不像人的痛苦嚎叫。
纽约的夜空在下雨，雷霆震鸣。
暗光之吧的老板穿着件丝绸睡衣走到露天台上，天台上栽满了植物，一个美丽的小花园。中间有光洁的玻璃桌子和椅子，桌上撑着玻璃伞。他走过去，按下芭蕉叶下的音源按钮。一阵活泼的音乐声响起来。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即将大事不好。~~
~~~举目所见皆是死路~~~
~~~腐烂的绿洲温度越来越低~~~
~~~从麻风病人的脸上偷来一吻~~
……
他坐到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深红潋滟。伊甸的禁酒，初始的诱惑。
你既不属于天堂，也不停留地狱。开着豪华跑车，你穿行于人间。他们见到你的脸就转过去，免得自己爱上你。
这个世界多么有趣。
“我听说了你的近况，可是我还不敢相信，直到现在看到你。”
他一笑，并没有转过头去看突然多出来的那个人，从虚空的阴影中出现。
“你想说什么？”
“原来这是真的。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离开了低语，来到了人间。”
“没错。”
“你抛弃了你的整个王国，我本来以为你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和想法。结果你只是在人间当个酒吧老板？”
“我厌倦了，不想再干活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软弱而无用，平庸得近乎凡人。现在的你还是你么，路西法。”
路西法转过脸，那张脸如此夺目，像在发光，黑暗里他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辉中。闪耀的晨星。
“我就是我自己，该是什么样的人从来不用别人来定义。”
那个人发出一声冷笑。
“随你吧。不过还是跟你说句。你最好别把事情想太简单。并不是你想把一切抛在身后就会消失，他们会来找你的。”
未等回答，那个身影就消失了。
路西法只是望着夜空，听着雨声和音乐享受，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不喜欢被统治，也不喜欢统治。你丢弃你的光辉，又丢弃你的王冠，交易和阴谋已经使你厌倦。
这个世界太无趣。
他饮下葡萄酒，像渴求鲜血的怪物。
你需要一些新鲜的动力。
车慢慢驶入门口，斯特里亚从车上下来，仰起头微眯起眼打量了下房子的外观。虽然居住已久，但直到现在他才稍微提起兴趣关注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栋非常漂亮的现代风房子。整体色调是地中海惯用的素白中点缀着些幽蓝的线条，大落地窗和玻璃门营造出晶莹清爽的风格。房子四周被花木环绕，显得十分幽静美丽。
斯特里亚看着它，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现在自己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栋不知道属于谁的房子，一切都不能使他感到一点亲近和自如。但是黑暗里的那个人，却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接近他而不引起他的警觉。
“先生？”
看着斯特里亚站在门口近乎发呆一样站了许久，女孩不得不委婉地提醒他一下。
“现在天气很热，还是先进去吧。”
斯特里亚回过神，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子。
回来时已经是午餐时间了。今天的午餐是爽口的水果沙拉。虽然已经是炎热天气里比较能引起胃口的菜，然而斯特里亚仍然没吃多少就放下了。
“不合口味么？需要换些别的吗？”
之前都是按着条理吃完，这是斯特里亚第一次没吃多少就放弃，女孩问地很殷勤。
“没什么，只是不太想吃午餐，我先去休息了。”斯特里亚说，站起来离开。
他感觉有些晕眩，也许是上午太阳晒太多太热的缘故。这才是他不想吃午餐的主要原因，但他并不想说出来，以免引起别人无谓而太过热情的追问和关心。他向来就不喜欢有人注意到他，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斯特里亚本以为午睡小憩一下就能好，但随着时间过去似乎变得更严重了些。
他听见许许多多声音在耳边说话，它们振翅飞过，在脑海中嗡嗡作响。他烦躁地皱眉，把被子皱成一团，等着睡着，然后摆脱这一切。
这时候，一双温柔的手抚在他的额头上。
“怎么烧成这样，而且也不说一声。”迷迷糊糊中有人拥抱他坐起来，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
“先喝点水，再吃点药。很快就好的。下次不要乱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才一点点就这么大反应。”
“什么？”斯特里亚头晕脑胀，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未熟的罂粟果汁也是能乱吃的吗？而且那还不是一般的罂粟。怎么能这么乱来。”
这时候斯特里亚才想起来早上的事。
他哦了一声以示应答。盛在玻璃杯里的清凉的水递到嘴边，还有几粒药。色彩斑斓的幻觉中，他看到周围一点点亮起淡黄柔和的光彩，黑暗中的人露出脸，样子显得既忧伤又温柔，那是他自己的脸庞。
过了不知多久，斯特里亚从沉睡中醒来。
头仍然有些眩晕，不过只是淡淡的余韵。周围的空气像水一样凉，像是开了空调，但并没有通常的工业制冷的气息，而是流淌地下水或者深湖的洞穴那种感觉，是一种非常舒服的凉意。
“感觉好些了吗？”黑暗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斯特里亚闻声望去。那个人仿佛一直坐了许久，直到他醒来。
“嗯。”他不置可否地回答了一声。“我睡了多久，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半，有没有觉得饿？想去吃晚餐吗？午餐你都没吃多少。”
“暂时不想。”斯特里亚慢慢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拥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朝对方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
他感到对方仿佛犹豫了一下，然而很快就伸出了手覆盖到他的手掌上，柔软的、温暖的。他把手放到额头上，模仿着刚才的动作，然后又松开。那个人轻轻替他拨开了凌乱的头发。
“怎么了？”
斯特里亚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开口。
“如果把一个人放到完全隔绝的环境中，你觉得会怎么样？”
“嗯？”那只手似乎颤抖了一下，慢慢收回去。“在这里你不高兴？”
“不是这里，也不是这件事。”斯特里亚冷淡地说，那是一种没有温度和存在感般的语气，仿佛并不是像任何人说话，而是独自的独白。“如果一个人陷入这样的境地。被完全地遗忘和忽略，像幽灵一样失去存在的意义，与外界完全隔绝交流，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你觉得会怎么样？”
那个人没有回答。
仿佛预料到这种情景，斯特里亚自嘲地笑了一下。
“人们通常是受不了这种绝望疯狂的境地的，就像茨威格《象棋的故事》那样。生命需要肯定自己的存在和别人的存在，否则会发疯。我见过的所有说法都是如此。但是我不一样，我一直希望能做到那样，我的心理医生总是想从我的童年出发解释我这种怪异扭曲的想法，但是我想从我出生开始，我就已经是这样的人了。”
沉默了一会儿，那人才说话。
“我希望你不会讨厌我。”
“我不喜欢与人交流，以及一切的接触。尤其身体上的触碰会给我带来直接的反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而是我无法忍受生命贴近我的那种感觉。”
“嗯，我知道。”
“你说你喜欢我，其实我并不惊讶，因为与我无关。”斯特里亚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想些什么，隔了一会才继续说。“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很特殊，起码是对我而言。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
“我不希望你太烦恼。”那个人说。“你觉得怎样自己会比较舒适的话，只要去做就可以了。只不过……”
他站起来，移过身体坐到斯特里亚旁边，手指抚过斯特里亚的发梢。
“如果你不讨厌我接近你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尝试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章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