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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从八点二十分到十点一刻间,是此次天文大潮的高|潮期。
      尽管有钉鞋,尽管穿着救生衣,尽管直升机密切留意时刻准备着救援,海浪每每扑击到脚下,于人的心理仍是极为残酷的震慑与考验。
      或许阻碍前进步伐的从来不是实际的困难,而是人的畏惧心。
      由此大鬼礁四下,又有五名选手捱不住选择了弃赛。

      按比赛规则,下注截止到十一点整。也就是说,看客们只能凭选手们前六个小时的表现,判断谁赢面大。
      宴会厅里已嗡嗡声一片,所有人都承认桑湉钓技胆色实在是亮瞎眼。
      可赛时还剩辣摸多,她一个年纪轻轻小女娃儿……
      也许,再过一小时,甚至再过半小时,她就体力不支累趴了。

      而能大老远跑来观赛的都不是寻常的瓜众,矶钓赛虽无明文规定下注必须多少日元起,但几届下来自有不放台面的规则,即下注至少一千万日元起。
      所以桑湉名单下迄今除了星野丰仍无人下注。
      毕竟,上千万日元不是小数目,就算是一生放荡不羁爱赤激的大佬们,也都谨慎再谨慎。

      З形礁崖下,蝠鲼群突远匿。
      桑湉正纳闷儿,矶钓竿传来有鱼咬口的轻震。
      她能感受到渔获的挣扎,也能估摸出份量不轻,但这种鱼她之前肯定没钓过——那种扭动带来的手感很陌生。

      收线复提竿。待渔获跃离水面那一刹,眼尖的桑湉不由猛地骂了声:“F-u-c-k!!”
      那哪里是鱼啊,那分明是一条海蛇!
      半空中目测长约三米多,成年男子小臂般粗细,背腹黝黑体侧杏黄,扁头长吻,桑湉曾在资料里看到过介绍,是一种纯水栖海蛇。

      桑湉僵住了!

      下一秒她倏地抽出腰带环上挂的那把宫崎屻给她的阿拉斯加捕鲸叉,对着矶钓竿竿把一刀劈下去。
      捕鲸叉锋锐无比的利刃,斫断竿柄不费吹灰之力。五米多长的竿身,连着钓组和海蛇,直直坠入海面。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能让魔鬼魟齐齐远遁的,是不计其数的海蛇群。
      它们既有桑湉刚刚钓上的长吻蛇,又有通体青蓝交错的黑头蛇,还有明橙底色橄榄条纹的扁尾蛇……

      潮位进五后形成的乱礁外侧漩流区,是鱼道,也可以是蛇道。
      它们与蝠鲼食性一样专吃浮游甲壳生物和小海鱼,如此饕餮盛宴,它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来呢?

      是精神作用么,风似比之前更劲烈。
      海水在引潮合力与风的双重作用下,狂暴地击打着礁崖。
      不过惊涛拍岸卷起的不是千堆雪,是逐浪翻涌色彩斑斓的海蛇。
      若是纯水栖的也罢了,其中偏有那两栖类海蛇,一旦被潮头冲到礁崖近顶端,生物本能令它们很自然地竭力向上爬。

      宫崎屻起先也似桑湉那般愣住了,很快他反应过来一把拧下抄网框,精钢所制能伸缩的抄网柄被他抻到最长紧攥于左手,右手则“噌”地拔|出桑湉左腿绑缚的匕首。
      桑湉除开阿拉斯加捕鲸叉另一手也没闲着,几乎与宫崎屻同时她拔|出右腿绑缚的军刺。
      礁崖顶端是六米多长三米来宽的д形略倾斜平面,两个人背靠着背,左右手开弓埋头盯牢脚下。
      海蛇柔韧灵活的身躯,甫一蜿蜒蹿上即被他们钉住砍断。钉不住就挑就拨!
      总之绝不容许它们成功登顶!

      黑的蛇头红的蛇头艳蓝色的蛇头……
      扁的蛇身圆的蛇身像锥子一样由粗渐细的蛇身……
      蛇被砍断后一时半刻死不了,身与首会兀自蹦跶与扭动……
      毒牙或喷或溢出汁液,断裂的鳞片肌骨渗出冰凉的血……
      海水的腥气中慢慢糅杂了蛇血的腥气……

      当然桑湉和宫崎屻都戴着面罩闻不到。

      又其实他们穿的钉鞋、涉水裤与矶钓服,特殊的防水保温加固材质除非遇到的是鲨鱼,这些海蛇的毒牙再利也咬不穿。
      是的他们是安全的。
      然而面对这么多水藻一样密密匝匝的蛇,人类对密集&软体动物的膈应,令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大开杀戒。

      宴会厅里有人撑不住,捂着嘴开始干呕。
      网络同步比赛视频页面上,弹幕唰唰唰全是天天天天呐或妈妈妈妈呀!

      星野薰恰巧这会儿下课,才看了两秒钟就崩溃了。
      戳开“千里共婵娟”,大伙儿一致的反应是:“卧槽卧槽卧了个大槽!”

      大鬼礁高处俯拍的摄像们,一壁寒毛倒竖一壁兴奋得手舞足蹈——这届大鬼礁矶钓赛,绝对够业界翻来覆去嚼个二十年!

      两架EC120直升机全过来了。
      甲负责航拍乙负责呐喊:“特殊情况可以由我们带着撤离不算违规!特殊情况可以由我们带着撤离,不算违规……”
      可惜下头俩人塞着耳塞,谁也没听见。

      时间过去了多久?已经没有意义。
      宫崎屻砍蛇砍到后来,桑湉那把匕首的刃都卷了。余光瞥到桑湉置物箱盖上预备给大鱼放血的鱼刀,宫崎屻瞅个空子抄起来。
      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全部的念头就是熬到高|潮过去平潮期到来。
      尽管平潮期到来后蛇群会不会退去,他们也不知道。

      十点二十五,是潮汐预报的平潮期。
      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先一刻还怒吼的海浪忽然间驯顺和缓了,礁崖顶与海面间,空出大概一层楼高的距离。
      风势亦小了许多。阳光耀眼。天边鱼鳞状的云开远而寥廓。
      蛇群像是得了冥冥中某道无形无声的旨意,逐浪来,随浪去。

      宫崎屻瞄瞄手里的鱼刀,刃岂止卷了还崩出无数道细小缺口,信手“嗖”一声将鱼刀掷入海里,他又摘下潜水镜与头盔,挖出耳塞撸下面巾。

      犹如噩梦初醒,宫崎屻抹脸长出一口气。
      终究他也是长年健身不辍的人,杀戮并未让他感到多疲惫,只是让他亢奋到充|血。
      ——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

      宫崎屻睒睒睫,礁崖顶除了斑斑的蛇血,尚有上百条趁乱蹦上的海蛇的残尸与蛇头,它们狰狞的咧开的蛇口,耷吐炽红分叉的蛇信,焦黄不瞑的蛇眼,瞪两线诡谲的竖瞳,花纹绚艳的蛇身蛇尾僵曲叠落——噫,这些恶心的玩意儿!!

      嘴里用黑话喃喃咒骂着,宫崎屻捏着抄网柄将之一一挑到崖下去,鼓噪的身体每挑掉一颗海蛇头一截海蛇尸平息下一分,总算偃旗息鼓后,他方转眼看桑湉。

      桑湉仍然一手军刺一手捕鲸叉,背对他挺立的站姿维持着战意,周身泛着冷冽的兵刀气。
      直觉让宫崎屻克制住贸然去碰她的冲动——否则保不齐她就把他当蛇给斩喽。
      慢慢晃悠到她正面,宫崎屻等了会儿才抬手去摘她偏光镜。
      桑湉没动。他又轻轻拿下她头盔拉下她面巾。

      她面巾被汗溻得能拧出水儿,一张脸白得没有丁点儿的血色,绷紧的下颌棱起的咬肌她在拚命遏制着颤栗,说出来谁会信——她怕蛇。
      不止蛇,她还怕一切蠕动的软体活物比如蚯蚓或沙蚕。
      所以小时候她跟厉桀和星野丰钓鱼从不用活饵,亦从不钓鳝鱼!

      “桑桑……”捻出她耳塞宫崎屻轻唤道。他察觉出她有些不对劲儿。
      “妳累了么?”他试探地抱住她肩膀。
      桑湉闭闭眼,忽然懈了力,捕鲸叉与军刺duang地掉到脚底下。用肩膀搡开宫崎屻,她侧过身佝着背双手撑膝对住礁崖下的海水吐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被自己的怕所击溃。
      第一次是几年前,初尝矶钓她戴着手套把手伸进沙蚕盆——
      沙蚕,也叫海蛆或海蜈蚣,拈在指间抟成饵团复用鱼钩穿透它们的躯干时,其上一环环多达数百的体节,与体节两侧疣足上镰状复型刚毛,会发出簌簌瘆人的轻响。
      那一次她也吐得涕泗横流,直至将胃液胆汁都呕尽。

      这就是活着的代价,每个人都不得不承受。
      所谓亮瞎眼的钓技与胆色,不过是那些瓜众们,只看见了她吃肉,没看见她先挨得揍。

      头顶的直升机驾驶员hin有眼力见儿,自动自觉飞走了。
      酒店宴会厅的大佬们,一片沉默。
      适才他们看桑湉举刀杀蛇,无不血脉贲张,此际见她吐得天昏地暗,又不禁油然而生恻隐。
      星野丰眉头紧蹙,五内俱焚。桑湉自小怕蛇,他是清楚的……

      宫崎屻唯恐桑湉吐着吐着一个失衡掉到海里头,左手绕过她腰揽紧了,右手一下下拍抚着她的背。
      半晌,桑湉吐完了,秽物酸腐的味道滞留在口腔,令她依然不断干呕着。
      脚下碧色的海浪,隔着薄泪看得稍微久一些,亦仿佛还有海蛇弯弯曲曲在游弋。
      ——幻觉,全部是幻觉!
      用力眨眨眼,她眨掉呕吐时溢上来的泪。然而身体一阵阵的痉挛却无论如何遏不住。

      面前突现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桑湉就着宫崎屻的手漱口。
      漱到瓶里的水还剩一半时,她抖抖嗦嗦接过瓶子仰起脸兜头淋下。
      冰凉的水顺着脖颈滚落进衣领,凉意激得她险些栽在地。
      宫崎屻连忙把她向后拖了拖,还是不放心,他索性同她掉了方向又牢牢圈她在怀里。

      桑湉没挣扎。
      至此他省悟,原来她怕蛇她也有色厉内荏的时候。

      下巴摩挲着她头顶,宫崎屻低低叹息着问:“桑桑,妳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让人保护?”
      桑湉没说话。事实上她的行动就是最清晰明了的回答。
      否则她何须逆着本性杀蛇杀得头皮发麻?
      承认懦弱比承认畏惧更可耻。而冀望人保护,无疑是最大的懦弱与耻辱。

      “一分钟……”哑着嗓子桑湉用英语没头没脑来一句。
      宫崎屻问:“什么?”
      桑湉咬咬牙,没头没脑又一句:“这世上没有什么物种比人更可怖。”
      宫崎屻:“……呵,是。”
      人类是所有物种的天敌。遇到他们俩,也算那些海蛇倒了霉。

      怀抱里桑湉渐渐止了颤栗,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慢慢道:“凡不能杀死我的,终将使我变得强大。凡能为我所杀者,都不值得我害怕。”
      言罢她挺直脊梁推开他,面色虽苍白,神情已宁定。
      换回日语她对宫崎屻说:“谢谢你,宫崎桑。”说完向他深深一鞠躬。
      宫崎屻略带苦涩笑了笑,好吧,他懂了,一分钟,她给自己一分钟,用以征服她自己。

      抬腕看看表,十点四十五,对付蛇群用了差不多一小时,桑湉说:“你走吧,蝠鲼不会回来了。”
      剩下的半天她不想再耽搁。而既然蝠鲼不会回来了,她也就毋须宫崎屻陪着称重了。

      宫崎屻哪里放得下,略踌躇,建议道:“要不换个钓点呢?”
      桑湉埋头去解宫崎屻腰间安全绳的双套结:“不,就在这里钓。钓到潮位退七我再换。”
      宫崎屻想说妳就不怕再扯上来徘徊未去的蛇?话到嘴边又咽下。

      桑湉解完双套结,抬头无意瞥到他神色,微微一哂略显自嘲道:“以前钓鱼也总碰到蛇。没事,一条两条的,我不至于怎么样。”
      宫崎屻说:“那妳小心点。”这叮嘱何其的苍白,可他又能说什么?
      他从直升机上下来时,腰包里特意装了给桑湉预备的清水和食物:“要吃点饼干么?”他问,并着重强调了下,“不甜。”

      桑湉摇摇头,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自己腰上的双套结亦解开,她垂睫卷好安全绳。
      濡湿的发粘在她额角,宫崎屻抬手帮她拨开了。此刻他没有戴手套,指尖带着壮年男子的体温,拨开湿发他又抹掉她颊侧的汗、或水,温柔细致的触碰,让桑湉窒了窒。

      “桑桑,换钓点时我让直升机送妳过去好不好?”潮退,乱礁滩难保没有沉底的蛇尸纵|横交错。那景象,想想也很惊悚的好吗。
      桑湉却不干:“那成什么了?”
      按赛制,选手换钓点,必须靠自己。不然何来上一届那一死四伤的惨烈?

      避开宫崎屻的手,桑湉捡起捕鲸叉和军刺。捕鲸叉没白被传得那么神,刃身一痕瑕疵都没有。军刺也还好,至少能对付到赛终。桑湉握着它们双刃相交发出铮然一声响,凛凛寒光晃过她五官,铁划银钩美得凌厉且嚣艳。

      “放心吧,我已经好了。总要让人心服口服赢得才痛快。”将捕鲸叉和军刺插|入鞘,桑湉淡淡道。
      宫崎屻无奈望住她:“桑桑,妳这是何苦呢?”

      桑湉一时没言语,蹲下|身重新配钓组。钓组配好,她拉开饵袋的拉链。
      饵袋里一格一格塞着带盖的亚克力圆筒饵料杯,杯里用海水养着南极虾、滩涂鱼、鲻鱼和沙蚕;另有剪碎的鲻鱼块,飞禽内脏末,按比例调制的诱饵粉,和干嘟嘟挤作好几大团的蚯蚓与摇蚊的幼虫。

      桑湉面无表情拧开装沙蚕的那只饵料杯,戴手套的手指探进去搅了搅。
      沙蚕簌簌抖出的响,连宫崎屻都听得牙根儿直犯酸。
      桑湉却微微眯起眼,睃着沙蚕蜷扭的体节与刚毛,捏出四五条,长柄宽门钩钩尖一枚枚又稳又狠掼|穿沙蚕的躯干:“宫崎桑,你也有自己选的路,难道你会因为苦就半途而废么?”

      刹那间宫崎屻又黯然又哀凉。他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们所处并非对立面,但各自所求注定了他们没有殊途同归的可能。
      从头到尾桑湉一直是清醒的,是他动了妄念一再试图要靠近。
      可一个是风要吹向远远远远的远方。他留不住亦去不往。

      十点五十五,桑湉在置物箱里翻找第三块面巾。
      宫崎屻视线随着她翻找的动作忽而亦蹲下|身:“这是……口琴?”他搛起一只带着LOGO的绒布袋。
      桑湉嗯了声:“我爸送我的。十岁生日礼物。”这么多年无论她到哪儿,都护身符般带到哪儿。

      宫崎屻打开绒布袋,倒出里头湛湛荧蓝的十二孔半音阶口琴:“妳会吹么?”他问她。
      桑湉:“算会吧。你想听?”
      宫崎屻没吭声。
      桑湉笑了笑,“啪”地扣上置物箱的盖:“来来、坐,我现在就献丑一曲给你听。”

      宫崎屻还是不吭声。他其实是想赛后找个相宜的地点与时间细细听。
      可桑湉显然没有这打算。
      大概她是想……今日事今日毕,以后再不作牵扯吧?

      近午风愈小,碧色海浪一波波翻涌出洁白的泡沫。日光炎炎,流金碎影。
      桑湉屁股搭在置物箱盖一角,给宫崎屻吹了曲《天空之城》。
      讲真,这曲子论技巧她吹得不算好,勉强没错音,起承转合处理得很稚拙。
      然而单手支颐与桑湉挤坐在置物箱盖上,宫崎屻完全被她带进了曲中的情境,仿佛溯溯回望到她少小跌宕的童年,有渴望,有孤勇。

      “千里共婵娟”微信群——
      苍漪说:“哇,好浪漫!”
      范晓光:“音效太渣吹得什么听不见……”
      星野薰:“我也听不见。”
      老丁:“没想到阿衍他偶还会这一手!”
      吴越:“这算铁骨柔情么?”
      于昊:“必须算!”
      傅衍:“莫名有点惆怅有点酸……”
      苍海:“早死心早超生。”
      褚轻红:“这男的是上次给桑桑撑伞的内个吗?”

      酒店宴会厅大屏幕前,一众纠结于最后下注时刻的大佬们则一脸懵。
      这好好儿的竞技体育节目,骤变成人蛇大战惊悚片也罢了,咋一下子又画风突变成文艺小清新?
      这女选手……刚吐成内惨样儿,不说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居然还有闲情吹口琴?
      难道她来参加比赛就是为撩汉?
      可拉倒吧,他们才不要把银子砸在她身上!
      于是截止到十一点整,给桑湉下注的仍只星野丰一个人。

      女人就是不靠谱。有人如是窃窃私语道。

      《天空之城》吹完了,桑湉随手甩了甩口琴。她偶尔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好久没吹了,是不是特难听?”
      宫崎屻摇摇头:“我很喜欢听。”
      桑湉一哂没接茬儿。把口琴装进绒布袋,她催宫崎屻:“快走快走。我要重新做钓了!”

      宫崎屻打开对讲召唤直升机。等待直升机来接的过程里他静静望着桑湉用诱饵勺洒饵粉。
      “桑桑,这次赛后妳必会扬名整个矶钓圈,如果,有别的品牌商找妳做代言,妳想签就签吧。”
      桑湉头都没回说了声不:“我答应的事,会做到。”
      宫崎屻微微笑一笑,像在“海女丸”上问她道:“SIMAYKU找妳也不签吗?DAWACUE找妳也不签吗?”
      桑湉“嗖”地一下甩大鞭:“不签。只要是你国品牌都不签。”
      宫崎屻沉默,片刻沉澈嗓音低喟着道:“傻不傻啊,乙女……”不晓得女人有出尔反尔的权利么……

      十一点一刻。又一波鱼群开口。这次是红狼牙鰕虎鱼。
      该鱼性极贪婪与凶残,素喜于多礁、溶氧丰富处活动。尤其暴雨或潮汐后,它们会成群结队拥入浅海近滩捕食水生昆虫与底栖无脊椎动物,沙蚕据说是它们食谱上最受欢迎的NO.1。
      它们个头儿都不大,但架不住猛啊好钓哇,桑湉次次挥竿次次满钩提总。
      软式冰箱一会儿被直升机拖上去清次空,一会儿被直升机拖上去清次空……
      至十二点半潮初退,软式冰箱统共清了六次空。
      宴会厅里先前看衰桑湉的大佬们,都有点傻眼了。

      这且不算完。
      但见桑湉另组钓组换钓饵,打窝的诱饵粉也换了,不大工夫又噼里啪啦往上拽鲬鱼。
      鲬鱼在日本属于高档鱼,本土海域不多见,主要靠进口,鱼刺有大毒,肉质却极鲜美。
      到潮位退七时,桑湉钓获的鲬鱼整整两箱半。
      大鬼礁顶端始终跟着渡边卖呆儿的草翦忍不住叹:“老天,就这两箱半鲬鱼,拍卖的话至少一千万!”

      这当然还没完。
      到下午两点差一刻,只见桑湉自置物箱底夹层抽出一个压得扁扁的小型充气筏,又自置物箱里摸出一只简易充气泵,哧哧哧哧哧,没多久充气筏充满气。

      将充气筏用安全绳连了抛到海里头,她装备背的背挎的挎,顺着重又耸于海面的З形礁崖壁,下到充气筏。
      她来时记住了乱礁外侧的地形,潮位退七后可不用桨——用的话她也有准备,置物箱椭圆形箱盖,可拆下来划水。
      如今拔到最长的精钢所制抄网柄当篙,桑湉撑着充气筏漂到偏东方向凹湾浅棚。
      沿途遇到两截蛇尸,随着浪起起伏伏,原本艳粉明黄现已被海水泡得泛白发灰,她一抄网柄拨开了,浑若无事般。

      在凹湾浅棚她换钓组钓到落潮水位最低点,尔后又换钓点到消波石外侧。

      所有钓鱼项目里,矶钓是公认最耗体力的。寻常人八小时是极限。
      由此大鬼礁赛制要求选手钓足十二小时方有资格论输赢。
      桑湉换到第五个钓点时,是下午三点半。其他七位男选手不说因疲惫而歇菜,也无不怀揣苟延之心有一搭没一下拖着磨着熬时间。
      唯有桑湉依然活蹦乱跳着,以铅砣为先导的长钓组抛得气势磅礴。

      康吉鳗,银鲈,纵带石斑鱼,大头鳕,海鲂,四指马鲅……
      她每撬开一种鱼群的口,纯瓜众们燃一次,大佬们悔一次。
      所以性别歧视要不得噻!
      这姑娘确定是地球人类吗?!

      下午五点整,大鬼礁上空响起赛终的鸣枪声。
      桑湉在第七个钓点恰收上一尾真燕鳐。
      听到枪声,她用止血钳摘掉鱼嘴里的伊势尼钩,扦着鱼唇朝天舞了舞,随即嗖一下,撒手将这尾真燕鳐放流了。

      其他选手们赛况如何她不晓得。她只晓得,残酷的十二小时赛程里,她没怂没颓没气馁。
      累么?自然累。可更多的是坚持到底的兴奋与满足。
      谁说人的存在只能自证其卑微?
      爸,我的一路走来没让您丢脸吧……

      五点半,桑湉慢慢悠悠攀回大鬼礁顶端,连她在内八名选手渔获总数适称重计算毕。
      桑湉,以总重2688.54磅成为本届大鬼礁矶钓赛冠军。
      钓获比上一届冠军多出1865.66磅,比这一届亚军多出2039.12磅。
      如此悬殊的碾压……
      大鬼礁顶端,酒店宴会厅里,全体人员起立,鼓掌。

      大佬们承认他们看走了眼,然而激动更多于押错注的沮丧。

      呵,在这场抱持偏见的豪赌里,这个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华裔女选手,以她超强的钓技与体能,胆色与坚韧,证明了即便是竞技类运动,男人,也有不如女人的时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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