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61、Flowers are not flowers 61

　　直升机缓缓地降落在后院的草坪上，费恩迎了上去，等待螺旋浆停止旋转后，里面的人出来，然后伸手接过雷纳德的随身物品。
　　卡罗桑妮站在窗口，一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一边露出了盈盈的笑意，然后轻声对身旁的人说，“你应该出去迎接他，他会感到很高兴的。”
　　而站在她身旁的比利，却认为这么做的可能性并没有那么乐观。
　　“或许事情并不会如您所愿，夫人。”
　　卡罗桑妮哼哼一笑，“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表象往往都是很会骗人的。”
　　“您说得没错，可我不明白，您到底哪来的信心，认为值得把这笔钱，花在我身上。”
　　卡罗桑妮侧眼瞧了瞧他，“我也有件事不明白，我给了你一百万，可为什么……你却只要五十万？”
　　比利只是看了看她，没有回答。
　　五十万，足够帮罗杰还清所有债务了。
　　他突然间觉得，这个情节实在是跟以前的某一个特定情景很像，不同的是，之前和他说这些话的那个人是柯里弗，不，应该说是艾温斯，而现在，却换成卡罗桑妮，雷纳德的妻子。
　　他们的思维方式完全一模一样，无论是最终的目的，还是做事的方法，就连和他们成交的价码也跟当初艾温斯开出的是一样的，比利不明白，到底是他们早就已经看透了雷纳德这个人，还是他根本就忽视了自己的个人魅力，要不然，这些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他。
　　而他，一次又一次，为了金钱出卖了自己和雷纳德的感情，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最后自身的结局，到底是会上天堂，还是会下地狱，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人，早就不再有祈求。
　　“好了，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可我希望在回休斯顿以前，能看到一点点的成果。”
　　比利叹了一口气，“我尽量吧。”
　　雷纳德半夜起床，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走到外间，摸到了水瓶，可里面却没有水，于是他披上衣服，自己走下楼，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是黑着的，他走到门口开了灯，突然间，一个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谁？”
　　那个影子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
　　雷纳德定睛一看，“Billy？你在这里做什么？”
　　比利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衣，正站在冰箱前，看到雷纳德也吃了一惊。
　　“我……我只是来找吃的……”
　　雷纳德看到他的手正搭在冰箱门上，确实是正准备打开的样子。
　　“为什么不开灯？”
　　比利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刚刚洗完澡，身上只披了这一件衣服。”说完，他又把身上那件浴衣的下摆合着，紧了紧。
　　他手上的这个动作其实并不是很刻意，但雷纳德的目光却很自然地顺着他手的方向看了过去，比利这是时候是稍稍侧背对着他的，可以让人很清楚地看到他背后的曲线，尤其是浴衣里若是什么都没穿，整个由腰线划过去的翘臀形状，就会更加明显。
　　雷纳德愣了下神，但很快，又将视线从那个部位移向了别处，“啊……嗯……你……你晚上确实吃得很少，是应该再吃点。”
　　比利背对着他，把冰箱门打开，上半身探进了冰箱里。
　　“刚刚洗完澡，感觉胃有点不舒服，所以才急着来厨房。”
　　雷纳德由他背后经过，伸手在吧台上拿起了起瓶器，搁在手里转了转，“是吗？那……我明天让默里安过来给你看一看。”
　　比利霍地一下从冰箱里将上半身转了出来，“哦，可千万别叫他。”
　　“怎么了？”雷纳德知道他怕医生，却故意这么问。
　　“我……我这只是小毛病，还是别劳烦他了。”
　　“你确定？”
　　比利很坚定地点点头，“确定！”然后回头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火腿，“你……要不要也来块三明治？”
　　雷纳德挠了挠下巴，“好吧。”
　　然后他们在厨房里找到了面包片，又找到了鸡蛋和其他材料，比利自己动手做得像模像样。
　　“给，这个不带沙拉酱的是你的，这个多一点的是我的。”
　　雷纳德挑了一下眉，看到盘子里切得整整齐齐，红黄带绿的食物，微微点头赞许了下说道，“看样子很不错！”
　　“味道更不错，你尝尝！”
　　雷纳德翘唇浅笑，把三明治放在嘴里，这才发现自己嘴巴很干，刚想转身去接杯水，一杯牛奶又推到了他面前。
　　他愣了下，抬头看向比利。
　　比利顿了下手，“晚上……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呃，你要是不喜欢喝牛奶，我去给你换杯水。”他把牛奶杯提了起来，一只手却又立即把它压了下去。
　　“没关系，不用换了。”雷纳德轻声说道，然后提起那杯牛奶，大口大口地喝了进去。
　　比利笑了笑，拿起三明治慢慢地送进了嘴里。
　　夜宵解决完毕，两人关上厨房灯，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个……你先走吧！”
　　雷纳德走出两步，听到这话又退了回来，“怎么了？”
　　“太黑了……我看不清，刚才摸到这，花了很长时间。”
　　“没关系，我带你回去。”
　　雷纳德在黑暗中伸出手，试探地朝前边摸了两下，最后摸到了毛巾质的浴衣，可比利却躲开了。
　　“又怎么了？”
　　“你……你把手抬高点。”
　　雷纳德马上会意到了，原来他刚才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可心里却莫名感到有些好笑。
　　这个人的全身上下，难道还有他没摸到过的地方吗？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这，他全身的血液就突然间涌动了起来。
　　雷纳德感觉到那些血液正朝着一个地方奔流而去，蠢蠢欲动，而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也正出现了一些画面，这些画面一张一张地显现出来，出现的，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在他身下调笑，在他身下呻.吟，甚至连笑骂嗔怒，都有他独有的特色。
　　这些都只是回忆，可真实的人就在眼前。
　　他真想……再感受一下。
　　雷纳德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地再次向前一把抓了过去，却意外地抓了个空。
　　“Billy？”
　　“我在这。”
　　原来就在刚才雷纳德短短发愣的那几秒钟，比利已经顺着墙壁走出了四五步。
　　雷纳德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使劲地吐出几口长气，这才追着比利的声音走了过去。
　　“你把手给我。”
　　这次他不打算再自己伸手了，否则谁知道又会摸到什么地方。
　　比利在黑暗中伸出了自己的手，感觉到另一只手正慢慢地牵引着他，于是他轻轻地搭住了这只手，随着它一起走到了楼梯口。
　　楼梯间里的灯到了夜晚就会亮起暗橙色的灯，所以到了这就不再需要雷纳德来领着他了，两个人同时缓缓地放开了对方的手，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之后走到分叉的拐角，两个人又不约而同一起停下了脚步。
　　“我……要往这边走了。”
　　雷纳德点点头，随即发现自己差一点也要跟着比利走了同一个方向，他立马掉头退了一步，回手指了指自己卧室的那个方向，“那我也回去了，你……能自己走回去吧？”
　　比利噗嗤一笑，抬手指了一下头顶上正亮着的灯。
　　“哦！”雷纳德也笑了笑，看着比利，用手指了下比利空荡荡的衣服下摆，“赶快进去吧，万一等一下被其他人看见你这个样子……”
　　“啊，你说得对，我是得马上进去了。”比利左右瞧了瞧，当真是在担心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什么人，然后拢紧了浴衣，小跑到自己的卧室门口，“我进去了，晚安！”
　　“啊，晚安！”
　　雷纳德看了一眼已经紧闭的卧室门，有些地悻悻地挠了挠自己的头，然后转身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比利紧紧靠在刚刚关好的卧室门上，双腿却仍止不住地颤抖着，他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地上，环起手臂抱住自己的双膝。
　　他方才真的很紧张，生怕自己表现得太过刻意，被雷纳德发现他是在演戏，而且当他感受到由自己身后投过来的像火一样目光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逃。
　　是的，他了解雷纳德的坐息习惯，他知道雷纳德通常会在半夜里的一个特定时间起床喝一杯水，所以他才会让卡罗桑妮提前把雷纳德房间里的水全部倒掉，然后自己再到厨房里去守株待兔。
　　他明白，自己不能无怨无故地再与雷纳德亲近，否则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他只能为两人制造一个不期然的偶遇，然后再重新慢慢赢得他的心。
　　今晚，仅仅只是个开始。
　　“Billy，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你会想我吗？”
　　“当然！”
　　“我也会想你的Billy，那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了吗？”
　　比利蹲下来，捏了捏凯琳的粉嫩的小脸蛋，笑着说，“我们永远都是！”
　　凯琳高兴得连蹦带跳，“哦太好了！我和Billy永远都是好朋友了！”她兴高采烈地转了两圈，“那Billy ，你会去休斯顿看我吗？”
　　比利假装想了想，“好吧，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
　　凯琳紧紧地拉住了比利的手，恳求他说道，“你一定要来哦，不然我总是一个人，都没人跟我玩了。”
　　比利叹着气，摸了摸凯琳的头，低声道，“其实凯琳可以不用走的，为什么不留下来和爸爸在一起？”
　　凯琳仰起头想了想，嘟着嘴说，“那妈妈怎么办？”
　　比利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妈妈怎么办？
　　一对正常的夫妻不就应该是生活在一起的吗？
　　但凯琳却洽洽没有这种正常家庭孩子的认知，在她的世界里，爸爸和妈妈是分开的两条线，一个在南极，一个在北极，她完全无法体会一个完整家庭应有的氛围。
　　比利望着雷纳德那间卧室的窗口，悠悠地回答道，“那妈妈……就和凯琳一起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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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可能！”卡罗桑妮先是有些惊讶比利会向她提出这个请求，而后很果断地一口否决。
　　“为什么？”
　　卡罗桑妮轻声哼笑，“希尔先生，这个问题你好像已经超出了你本职的范围。”
　　比利轻叹了口气，“夫人，我无意揣测您的私隐，我只是凭心而论，我觉得……这样对凯琳会比较好。”
　　卡罗桑妮上下打量着他，挑着眉说道，“希尔先生，你的戏演得有点过了，我只花钱雇你来照顾我的丈夫，并没要求你买一送买一，讨好我的女儿。”
　　“我这并不是讨好，夫人。”比利没在意卡罗桑妮言语中的刻薄，他现在只在意小凯琳的感受。
　　家庭的不完整，没有父亲的日子，这种缺憾没有人能比他体会得更深。
　　“希尔先生，做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可夫人，难道您真的忍心让凯琳一辈子都生活在这种不健康的家庭里，让你的另一个孩子也承受这种远距离的父爱吗？”
　　卡罗桑妮听到这句话刚想反驳着什么，但她突然间顿了一下，一边抚着肚子，一边极力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侧目看向比利。
　　她喃喃低语道，“不，你是不会明白的，我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再承受这种痛苦了。”她把目光移到自己的肚子上，转变成了最慈爱的柔情。
　　比利看着她瞬变的眼神，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把全部的爱都投在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身上，她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之前凯琳才会哭得那么伤心。
　　她早就感受到了，母亲的爱，正在离她远去。
　　既然，卡罗桑妮已经不能再把母爱分给凯琳，那么凯琳继续留在她的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会让凯琳留下来的。
　　用他自己的方法……
　　六月的风，总是喜欢时而变换不同的方向，它们将花丛吹得摇曳纷纷，就像是一片彩色的波浪。
　　比利坐在楼前的台阶上，望着那片红色的花海。
　　就像之前一样，他看着它们，感受着它们对生命的热忱。
　　雷纳德的车，终于在午夜来临前停回到了院子里。
　　他们同时看到了彼此，露出了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