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50、Hidden clouds 50

　　比利就像是遭到电击一样，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猛地扭过头去，瞪着摩兰奇。
　　雷纳德这个时候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眯起眼睛，也看向了摩兰奇。
　　摩兰奇挑着眉，明显一脸的挑衅。
　　“摩兰奇少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摩兰奇把石化了的比利稍稍往前一推，“毕竟外边还都在传他是你的人，所以，我就想当面问问清楚，别不明不白地抢了别人的东西，惹来一身麻烦。”
　　雷纳德的目光在比利和摩兰奇之间扫了两个来回，眼神越发的深沉。
　　比利几度想要张嘴解释，可摩兰奇捏着他的肩膀，手劲也越来越大，于是比利只能很无奈地夹在了两个人中间，欲语却不能言。
　　他不知道摩兰奇这次又打的什么鬼主意，或许他是想帮自己，可再这么误会下去，他还能解释得清吗？
　　雷纳德看了他们俩个几眼，随后把视线偏向了别处，摩兰奇却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故意清了两下嗓子提醒。
　　“雷纳德？”
　　雷纳德再回过头来时，神情放松了许多。
　　“摩兰奇少爷，传言能有几分真实，而且，我跟他之间即没有合约又没有卖身的协议，没有所谓他是谁的人，他有人身自由，选择谁是他的权力，所以很显然，你问错人了。”
　　“哦？这么说，我以后想把他带走就可以把他带走，不用知会你喽？”
　　“摩兰奇少爷，我再重复一遍，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你应该问的人是他，或许是柯里弗，而不是我。”雷纳德的语调依然很平稳，似乎并没有因摩兰奇的挑衅而失去以往的沉着冷静，但他终究还是没能付出太多的耐心来面对面前的这两个人，再一次用他那双深邃的蓝眼睛瞟了比利和摩兰奇一眼，说了一句“失陪。”便转过身，阔步朝俱乐部的大门走去。
　　“雷纳德！”比利终于还是没忍住，向前追了几步。
　　然而他看到雷纳德的脚步也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秒钟，随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King's Castle那扇具有象征意义，宏伟的大门。
　　比利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心沉入了谷底，仿佛只是这一瞬间，整个人就被放空了一样。
　　对于这么多天的猜测，期待，就在方才，雷纳德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他不明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可以变得这么快，前几天还可以甜言蜜语说着贴心话，却只因为一句酒话就将所有美好的画面完全打碎。
　　看来柯里弗说得没有错，他说过，这个世界是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的，昨天可以是相见分外眼红的仇人，今天就可以是生死相托的战友，明明两个人惺惺相惜也有可能在下一秒成为不共戴天的敌人。情人，朋友，兄弟姐妹，这些情感的维系，有哪一个不需要付出？加分与减分的道理，恐怕没有人能比艾温斯，算得更洽到好处。
　　这时候摩兰奇走到他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都走远了，别看了，不过……你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比利的眼睛里本来忍含着泪，听到这话猛地提起一口气，侧着头，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摩兰奇。
　　“这么说，您刚才是在帮我？”
　　摩兰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摇摇头，“本来……看你这些日子郁闷的难受，确实是想帮你跟他解释解释，可是刚才看到他那一脸被抢了老婆还要故作潇洒的瘪样，我就改变主意了，谁让他把埃迪弄到意大利去了，我不趁这个时候跟他算算这笔账，还要等什么时候？我就是要故意恶心恶心他，让他也尝尝被人遗弃的滋味。”
　　看着摩兰奇那一脸兴灾乐祸似笑非笑的表情，比利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
　　他庆幸自己之前没用摩兰奇的电话给雷纳德打过去，否则还不成了摩兰奇报复雷纳德的帮凶？那简直就跟自己亲自扬手，狠狠地扇了雷纳德一个大耳刮子有什么区别？
　　电梯升上去又降了下来，发出叮地一声，比利毫无预兆地突然转身跑上了电梯。
　　摩兰奇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也跟着比利跑了过去，可还没等他跑到电梯门口，比利就已经按了楼层键，并且关上了电梯门。
　　“嘿，等等，等等！”
　　他朝逐渐合闭的门缝里大喊，然而比利只是朝他摆了摆手，“谢谢摩兰奇少爷您这几天的照顾，您贵人事忙，接下来就不敢再劳烦您了。”
　　“嘿！”电梯门已经合上，摩兰奇瞪着楼层指示灯，看着数字一点一点加了上去，用手指连连戳了几下那扇门，哼着气，低声骂道，“小气鬼，过河拆桥，忘恩复义……”一直骂到腹中无词，他才掐着腰，讪讪地离开了俱乐部。
　　而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摩兰奇似乎变得非常闲，比利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弃了沃森家当家人的这个位置，才会这么轻闲地跑到俱乐部里来，跟他一整晚一整晚没完没了，天南地北地瞎聊，胡扯打屁。
　　没办法，人家是客，就算自己有一肚子地疑问，也得拿钱干活，这是本份。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他被沃森五代包养的传言就这样传开了，并且闹得铺天盖地，满城风雨。
　　而此时，也有人打起了另外一个主意。
　　“柯里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比利冲柯里弗直言道，而实际上他更想说的是，他不明白艾温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这是一个机会？什么叫形势对他们有利？什么叫……挡箭牌？
　　没错，柯里弗的确是这么跟他说的，比利明白，他实际上是在转达艾温斯的意图。
　　艾温斯的脑子转得太快，有时候他们确实有些跟不上。
　　柯里弗弹了弹手里那根雪茄上的烟灰，咂咂嘴说道，“是我们之前一直都太轻敌了，那个帕瓦兹，果真是条疯狗。”
　　“你说什么？”一旦事情跟帕瓦兹有所关联，比利的整个后背都会绷紧。
　　柯里弗叹了口气，“那家伙已经不把纽约的这些势力放在眼里了，先前他依仗着沃森四代的扶持，如果单单只是想在这里站稳脚根还是没问题的，但是他太贪心，野心太大，想要取代纽约的三大势力，一旦他触及到这三大家的根本利益，就没有人会置之不理，更何况他这一次是直面对上了麦克唐纳家。”
　　柯里弗摇着头，听他的口气倒很像是在为帕瓦兹的鲁莽而感到惋惜。
　　可比利却听出来了，他不知道帕瓦兹在这段期间里又在纽约掀起了多大的风波，但听柯里弗的语气，显然是验证了自己之前对他们的那些忠告。
　　比利叹了一口气，“那我能做什么？”
　　“艾温斯的意思是，让你和摩兰奇·沃森的交集更多一些，以便转移帕瓦兹对雷纳德的注意力，然后雷纳德就有足够的时间和余力安排好一切，将帕瓦兹彻底驱赶出去。”
　　“可我什么时候被摩兰奇·沃森给包养了？”
　　“最近他来俱乐部的次数太过频繁，大家有目共睹。”
　　“所以外边就这么传开了？”
　　“当然，我也找了一些人，故意在外边这么散布的。”柯里弗抽了口雪茄，很淡定地说着。
　　比利点了点头，他就知道，像这种风月场所的事不会无缘无故传到外边去，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作，而且，也一定与俱乐部或者说是艾温斯脱不了干系。
　　说句实在话，他十分反感这种空穴来风的造谣，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像他们这种人，讲名誉实在是太假了，可这样一来，恐怕即使他有一百张嘴也没法再解释清楚了。
　　还有，柯里弗所说的这个主意，到底是艾温斯自己的意思，还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雷纳德知道这个计划吗？”
　　柯里弗皱着眉，摇了摇头，然后反问道，“你们最近没见面吗？我也在奇怪，为什么我放出这个消息，他那边却没什么反应，你们最近怎么了？”
　　比利低下头，捏着眉心回他，“大概……是真信了那个谣言了吧。”
　　柯里弗一愣，“怎么会？”
　　“怎么不会？”比利哂笑，“还记得上次我被摩兰奇带走，在康顿庄园住了十天那一回吗？大概从那时候起，他心里……就开始有点不舒服了吧！可别说我跟摩兰奇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算真有什么，我……我他妈的又不是什么贞节烈女，他犯得上那么计较吗？”
　　话虽这么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件事只是个诱因，是他自己该死的，在那个节骨眼儿上撞上了枪口，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结果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再加上现在这些谣言满天飞，想不叫人相信，实在是很难。
　　此时，比利的脑海里出现了雷纳德的脸，还有他看向自己时，从那双蓝眼睛里射出来的冰冷的眼神。
　　不知道当雷纳德听到这些谣言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比利突然间觉得，自己与雷纳德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转过头再细想想柯里弗跟他说的这件事，似乎也有点太扯。
　　要知道，立足纽约，取代三大家族的这种吸引力，对于帕瓦兹来说已经远远超越了他对自己的占有和执着，更何况这是一场强者间的刀锋之战，他顶多不过是众多战利品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根本毫无影响力。
　　这一回，艾温斯着实是太高看他了。
　　而在这之前，他们还在警告他不要过多参与，可为什么现在，又要把他推上风口浪尖的前锋？
　　难道说，是帕瓦兹明着不行，终于开始在背后下黑手了吗？
　　那雷纳德……到底会有多少损失？
　　还是他的人身安全，是不是已经受到了威胁？
　　比利的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这些问题，至于什么三大家族，什么纽约势力，什么关系利益，这些东西跟自己的距离太遥远了，他望尘莫及。
　　可既然事关到雷纳德，他的确应该去为他做些什么，毕竟自己是整件事事发的诱因，如果不是因为他，帕瓦兹即使对纽约怀揣着野心，也不会针对雷纳德，因为他知道，帕瓦兹真的实力并不是白道，而是在□□。
　　迈阿密霍齐亚家明面上的生意全都掌握在老霍齐亚的手里，而地下势力则全部由帕瓦兹主持。所以在迈阿密，那些纯粹的商家真正惧怕的人其实并不是整个霍齐亚家，而是他帕瓦兹，就连他的姑姑赛赫都十分忌惮他，否则当年她怎么可能拱手将他让给了自己的侄子，还差点因为这件事死在回奥兰多的途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再提醒雷纳德和柯里弗小心帕瓦兹的原因。
　　比利脑子里胡乱想着这些事，忽略了柯里弗分析他和雷纳德之间这些因妒生恨而造成摩擦的废话，更何况在这之前，他还不是一再告诫他要跟雷纳德保持距离的吗？
　　而这一回，阴差阳错地如了他们的意，却还非要演这种亡羊补牢的剧码，有什么意义？
　　啪地一声，比利拍了一下桌子，然后站起来，“告诉艾温斯，只要他能顶得住以后沃森家知道了自己被利用后进行的施压和报复，那么我就更无所谓。”
　　柯里弗听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猛抽了一口雪茄，又慢条斯理地把烟吐了出来。
　　“这个……以后再说。”
　　“以后？”比利哼哼笑了两声，挑着眉毛说道，“你别看摩兰奇总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其实他这个人对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敏感度都很高，只怕他现在，已经有察觉了。”否则谣言传出来以后，摩兰奇不会连问都不问，往俱乐部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他分明也想知道，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柯里弗咂咂嘴，也觉得比利说的有道理，可他感觉艾温斯更是在赌。
　　在赌这位摩兰奇少爷对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有多感兴趣。
　　难道他每天跑来俱乐部，就真的只是为了好玩吗？
　　呵！只有上帝，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