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51、Hidden clouds 51

　　　 所有人都猜不透上帝的想法，也没有人能猜透摩兰奇的想法。
　　至少现在，比利就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三句话不离埃迪的这个人，此时此刻还能一脸畅然地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坐在这里，跟他探讨爱情不过就是一场游戏。
　　比利听完摩兰奇的高谈阔论，陷入了深思。
　　“我说，那个雷纳德就真的一次都没来过？”
　　比利摇了摇头，“没来过。”说完耸了下肩膀，淡淡地笑了笑，“也许来过吧，但没来找我！”
　　俱乐部的甬道里有直通柯里弗办公室的电梯，不是特意来找他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
　　或许，他也有可能在其他人的包房里，另有人陪着。
　　而这些，都是他左右不了的。
　　摩兰奇的表情有些悻悻然，一口一口地嗫着小酒，“这个男人可真没劲！我以为他最起码会找我理论理论，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来找我干一架，就算不动手，动动嘴皮子也行啊，可惜呀！”他连连叹着气，一脸的惋惜。
　　比利哂笑，“您的精力可真足，看来上次和埃德蒙多少爷那一架您打得还不过瘾。”
　　摩兰奇十分好奇比利的态度，“你不希望他这样做？”
　　“如果他这样做了又能代表什么呢？摩兰奇少爷？”
　　“当然是代表他喜欢你，在乎你，这有什么可说的！”
　　比利听了忍不住呵呵低笑，“摩兰奇少爷，我又不是女人。”
　　“男人又怎么了？难道你心里就从来没希望过他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家里那两个老男人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摩兰奇天天看在眼里，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
　　比利想了想，点了点头，如果真爱一个人，当然可以做到这些，但这个前提是要双方相互的，否则单方面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再想想自己说了那些过分的话，换作是自己听了，心也早该凉透了，更何况是身为商人的雷纳德，什么时候该投资什么时候该收回，还有谁能比他算得更精准？
　　他摇摇头，淡淡地对摩兰奇说，“他是不会去找你的，他……什么都不会做。”
　　“难道就这样了？”
　　“嗯，就这样了。”
　　摩兰奇瞥了他一眼，突然用手敲了敲桌子，低叫了声，“难道你们两个都是木头？给点正常人的反应行吗？”
　　比利听到这噗嗤一声笑了，“可我明明记得刚才还有人说，两个人在一起，合则来，不合则散，叫我别太认真的。”
　　摩兰奇盯着他，长叹了一口气，“真没见过你这么不长心的！”摇了摇头，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嫌恶嘴脸。
　　包间里，两个人一人占了一张沙发，或靠着或卧着，手里各自拿着一瓶酒，姿态很随意。
　　其实也多亏了摩兰奇最近天天往俱乐部里跑，不管外面的流言传得有多凶，两个人在包房里依然我行我素，抛开风月，只喝酒谈天，这样的日子，让比利身心都感觉很放松，不用为了讨好那些客人再戴着多层面具，也不用整天为了雷纳德的事而心神不宁。
　　是的，雷纳德从来不会像个还处在青春期的小伙子那样去做某些疯狂的事，他有的只是过份的冷静，和对事态的判断力，他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就如那一次竞拍会上，他敢一口叫价三千万，是明知自己的优势，知道自己不会吃亏，否则他不会为了彻底打消帕瓦兹的念头，一下子就付出那么多。
　　而任何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行为在比利看来，都只不过是男人之间为了面子，爱与不爱，在乎与否，可不单单只看这个。
　　这一点，他是男人，他再清楚不过。
　　所以，雷纳德什么都不做，他反倒可以理解。
　　但如果说他不希望雷纳德再出现他面前，再给他一次机会解释，哪怕是两个人面对面，心和气和地打个招呼，那可就太虚伪了。
　　他还做不到那么潇洒，他还是个情感依然很脆弱的平凡人。
　　尤其是近两天，他总是会在不自觉的时候愣下神，过往的点点滴滴，更会在平静的夜晚独自一人时涌上他的心头，某一个动作或是某一句话就能引起他的回忆，然后……开始思念，像一个摆荡的锤子那样，冷不丁地敲打一下他的心。
　　他会不时地想，如果这个时候，雷纳德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又能做什么呢？
　　死缠烂打，乞求原谅吗？
　　然后呢？
　　“嘿！”
　　摩兰奇倏然发出一声，拉回了比利的心神，他发现坐在对面的摩兰奇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让他不禁后背发麻。
　　“我说Billy，要不……我真把你包了得了。”
　　比利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他睁大眼睛瞪着摩兰奇，看到摩兰奇朝他挑动了两下眉毛，有气无力地回道，“您别再搅和了行吗？摩兰奇少爷！”
　　“这怎么能叫搅和？”摩兰奇大叫着站了起来，像展示商品一样在原地转了个圈，又撩了一把自己金灿灿的头发，叉着腰问道，“你说实话，我是不是比雷纳德长得帅？”
　　比利哽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我是不是比他更年轻，更有活力？”
　　比利摊了下手，“当……当然！”
　　“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比跟他在一起更有激情？”
　　比利提了一口气，“这……这个……”
　　摩兰奇俯下身盯着比利的眼睛问道，“那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论外表他比不上我，论财力他比不上我，论身份论社会地位他哪一样比得上我？那个雷纳德除了会耍心眼儿，我可看不出他有哪里出奇的。”
　　比利抿着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摩兰奇瞅着他，半晌后用手指了指他，摇着头说道，“你呀，你可真够死心眼儿的。”
　　比利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又清了清嗓子，回道，“您没必要自我牺牲，摩兰奇少爷！”
　　“我看你是怕我真把你吃了吧！”
　　“呃，埃迪少爷……”
　　“行了行了，不用拿埃迪说事儿，”摩兰奇摆摆手，重新坐回到沙发里，翘起了二郎腿，讪讪地说道，“看来是我多想了，既然我摩兰奇·沃森什么都要比雷纳德·麦克唐纳强，那就难怪，我只不过到King\'s Castle喝了几天花酒，居然就能比雷纳德那次一掷三千万还要引人瞩目，我还真就纳了闷，到底是谁这么闲得慌，敢拿我沃森五代的这点私事当饭桌上的笑料到处宣扬。”
　　先前还是一副嘻笑的嘴脸，转眼就话里有话，虽然这些话摩兰奇说的好似漫不经心，但听他的口气，显然是知道了那个谣言背后必有文章。
　　他都了解到了什么？
　　帕瓦兹与雷纳德打商业战，关系势如水火这在全纽约已经是众所周知，而且竞拍会上那一次，这两人针锋相对的情景又有多少人会探求到这里面的秘密？既然艾温斯能查得到他与帕瓦兹当初的关系，那么其他有心人，难免也会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情况。
　　要知道，遭人议论并不可气，可气的是，被人利用完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那感觉就像吃了一嘴的苍蝇，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摩兰奇哼哼笑着，同时看着比利那张变幻着不同表情的脸，摆摆手，继续说道，“外边有些人舌头太长我可以不去跟他们计较，但我背着这么大一个黑锅，却不让人干点实事儿，Billy你说，这是不是就有点太不公平了？”
　　看到比利的手抖了一下，摩兰奇忍不住哈哈大笑，“放心，我只是开个玩笑！”他伸手拍了拍比利的肩膀，随后又变得很严肃，“但是Billy，你要知道，我可不是每天都能抽出时间来这里混的，等哪一天我真的不来了，你怎么办？听说自从你跟了雷纳德以后，就没被其他人带出过场，我还听说有些人可一直都在打你的主意，先不说那些人会对你怎么样，能不能像雷纳德一样出手那么大方，难道……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满不在乎地跟其他人上床吗？”
　　比利叹了一口气，“摩兰奇少爷，我就是吃这碗饭的。”
　　“对，没错，但你心里真的愿意吗？若是你和雷纳德还有机会呢？”
　　比利猛地吸了口气，眼睛里突然有些泛酸，虽然他明知道摩兰奇的这句话只是个假设，但内心深处还是被这个假设给触动了一下。
　　还有这个可能吗？
　　至今为止，他们没有单独见过面，也没有通过电话，似乎已经错过了为自己辩解的最佳时机。
　　但是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内心深处，的确还想给自己留一点余地，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地不甘心。
　　摩兰奇靠在沙发里，见Billy一声不吭，半晌没有反应，急得连连拍自己的大腿，“这才几天，人怎么就变得这么缺心眼儿了，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打算。”
　　比利只得苦笑，“那摩兰奇少爷，你说我该怎么办？”
　　“当然是跟我走，暂时先离开King\'s Castle，跟我回庄园。”
　　看着摩兰奇认真的表情，比利有点小慌张，若是他真的跟摩兰奇回了庄园，岂不就算是把谣言给做实了？
　　这位少爷是怎么想的？
　　“摩兰奇少爷，您真是……这么打算的？”
　　“当然！”
　　“可是……”
　　比利抬起头，看到摩兰奇正无比深沉地盯着他，“嘿，我说……你还真以为雷纳德是傻子吗？”
　　比利不明所以，不由一愣。
　　摩兰奇挑着眉毛，说道，“Billy，你不会不知道，男人就算不爱了，也会为了面子跟情敌争一争，而他雷纳德就偏偏不吃这一套，为什么？”摩兰奇特别笃定地继续说，“我告诉你为什么，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相信我摩兰奇·沃森包养了King\'s Castle里的一个头牌，他雷纳德……都不会相信，因为，他根本不会怀疑我对埃迪的感情。”
　　听他这么说，比利反倒诧异了，为什么明明不对盘的两个人，倒像是对方的镜子，会突然间一下子这么了解？
　　而且他也越来越不懂摩兰奇的想法了，这位少爷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扯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只见摩兰奇咬着牙，表情就像吃了一个柠檬似的，攥着拳头说道，“所以我说，雷纳德他娘的就是一只老狐狸，太他妈的理智了，这家伙明知道我对你没那个意思，于是他就来了个暗兵不动，居然一点合乎正常人的反应都不给我，这一点，真让人不爽。”
　　呵呵，敢情这位少爷不去理会那些谣言，还是因为暗地里跟雷纳德较着劲。
　　可不管怎么说，摩兰奇明里暗里一直都在帮他，这已经超出了一个客人和一个MB的正常关系，他很感谢摩兰奇能够摒除世俗观念，不在乎身份地位与他交心，没什么可说的，这已经是给予了他最大的尊重。
　　为此，他心里还有另外一个顾忌，那就是帕瓦兹。
　　几个月前帕瓦兹可以因为他，把矛头全部指向雷纳德，现如今又传出了他和摩兰奇的关系暧昧不清，而如果帕瓦兹那个疯子若真听信了那些传言，转过头来对付摩兰奇，那他心里，可就太过意不去了。
　　就算摩兰奇不把帕瓦兹放在眼里，他也实在是不想给摩兰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比利盯着摩兰奇，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艾温斯出的那个主意，也不知道，这位少爷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想。
　　第二天，比利同摩兰奇一起回到了庄园。
　　柯里弗答应得很痛快，因为这原本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再一次回到康顿庄园，感受着它的奢豪与恢宏，还有一些他比较熟悉的东西。
　　那个Diven依旧会在每天早晨的时候给摩兰奇上一堂教育课，摩兰奇有时很麻木地听着，有时也会反抗几句，沃森三代则完全没有一个当家人的姿态，跟在Diven后面亦步亦趋，然后摩兰奇照样发狂地大吼几句，从家里跑出去。而最可笑的是，他居然看到了难得来一趟的四代会因为跟Diven开了几句玩笑，就被三代用脚上的拖鞋给打了出去，管家一边劝一边在后面追赶，随后一个棕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帮那位女王提着包，再顺手把沃森三代的拖鞋乖乖地给送回来……
　　在此之前，比利从来都想像不出，像这样一个大家族是如何做到将亲情如此紧紧地羁绊在一起的。
　　现如今，他真切地感受到一股，浓浓地家的气息。
　　其实这就是他一直想要拥有的，最平凡的日子。
　　然而，“家”对他来说，却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