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37、Three big families 37

　　罗杰可以出院了，一年内连连出入这个地方，总会让人觉得相当晦气，所以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教堂参加了一个弥撒之后，才回到娜塔丽的住处。
　　相对前一阵比较罗杰的情绪不会再那么激动了，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反倒让人看着心疼。
　　这段期间比利也没闲着，白天里在纽约的大街小巷中穿行，煞费苦心地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店面，可看了七八家，要么就是地点不太好，要么就是房租太贵，他手里的三百万看着数目不小，等要是租了店面，再加上装修和进货，就有些吃紧。
　　罗杰一直想开家正版音像店，这是很久以前两个人坐在一起笑谈时提起过的，比利一直记得。
　　比利跑了大概半个月，终于有了一点点进展，店面选在一个比较热闹的街巷，人来人往，不管生意怎么样，至少不会显得太冷清。
　　然后他又联系了装修公司和唱片公司的直销商，一切都打点好了以后，只等着给罗杰一个惊喜。
　　他终于可以松了这口气，心情大好，独自一个人漫步在伊斯特河边，看着夕阳西下，红霞铺洒在河面，分外的妖娆。
　　比利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落日了，美景在前，总是会引人唏嘘，还有无数的叹息。
　　河对面就是纽约的曼哈顿区，是整个市里最繁华的地段，纽约经济的主流砥柱，富人的天堂。
　　比利其实从未想过要在这个地方驻留太久，大城市的喧嚣对他来说一直显得不那么真实，正如他经历过了太多美轮美奂的人和事物，其结果总是那么差强人意。
　　人如飘零的枯草，随风吹来随风去。
　　等他差不多安排妥当，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他来到娜塔丽的住处，看到小芭迪正坐在罗杰对面，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小芭迪一边给布娃娃换上美丽的衣服，一边给罗杰讲她昨天刚刚听到的故事，罗杰面无表情，但也很宁静，小芭迪偶尔抓过罗杰的手放在布娃娃身上轻轻地拍打着，这个时候罗杰就会摸摸她的头，很勉强地扯出一抹微笑。
　　“小芭迪！”娜塔丽朝女儿招招手，“过来，不要再吵罗杰叔叔了。”
　　小芭迪扭着身子，撅着嘴说道，“不嘛不嘛，我要和罗杰叔叔玩，我要让罗杰叔叔演骑士，然后从恶龙手里把公主救出来。”她跪在罗杰身边一个劲摇他的胳膊，“好不好嘛，罗杰叔叔，你快带我去公园玩，你已经好久没带我去了！”
　　“芭迪！”娜塔丽大吼了一声，吓得小芭迪立马哇哇大哭起来，她跑过去，看到罗杰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却还依然不忘安慰小芭迪，为她擦去眼泪。
　　“好了，好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我们的小芭迪是最美丽的小公主，是不是？”
　　“罗杰……”
　　罗杰看着娜塔丽，摇了摇头。
　　比利叹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很灿烂的笑脸，走过去抱起了小芭迪。
　　“小芭迪，不要哭了，比利叔叔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但是你要想办法让罗杰叔叔也一起来哦！”
　　小芭迪带着红鼻子扭过头瞧了瞧罗杰，罗杰一脸的颓然，显然很不愿意离开屋子。
　　“罗杰叔叔……”小芭迪从比利身上滑下来，拽着罗杰的胳膊，使劲地摇晃劝了好久，才让罗杰勉强地点点头。
　　他们坐着车来到一条比较热闹的街区，从街头到街尾，人群涌动，潮来潮往。
　　罗杰已经好久没有走出屋子里，看到人群只感觉到脑袋里嗡嗡作响，心情越来越烦燥，他用手滑动车轮大力地往回使力，比利紧跟其后，站在轮椅前阻止了他。
　　“罗杰，别这样。”
　　“Billy，让开！我要回去！”
　　“罗杰……”
　　“妈的，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残废吗？”
　　比利用力地拽住他的轮椅，把他反转过来，“除了你自己在意，谁会在意？”比利大声地冲他吼着，板过罗杰的脸，“你自己看看，好好看看，这么多人，走来走去，只要你自己不大声说出来，谁会主动多看你一眼！”
　　罗杰使劲地摇头，想要挣开比利的手，比利放开他，却推着轮椅大步朝街中心地带走去。
　　“Billy,Billy！你要干什么？干什么？你想让我死吗？让我回去……”
　　比利没有回答他，疾步如风，依然大步朝目标走去，娜塔丽抱着小芭迪在后面追赶，一直走到一家很新的店铺前。
　　比利站在脚，放开罗杰的轮椅，反身笑着对小芭迪说，“芭迪乖，比利叔叔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小芭迪看了眼娜塔丽和罗杰，点点头。
　　于是比利先故弄玄虚地用空空的两只手在她面前晃了几圈，然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手心里，随即打开一看，是一把钥匙。
　　“小芭迪，来，你把这把钥匙送给罗杰叔叔。”
　　小芭迪瘪着嘴，把钥匙递给了罗杰。
　　罗杰的情绪还是很激动，但看到小芭迪递到他手里的是把钥匙，不明其意地看着比利。
　　“这是……什么意思？”
　　比利站在那间很新的店铺面前，一回身，双臂展开，“欢迎来到……罗杰的音像之家。”
　　“什么？”罗杰愣住了，看着那间店铺简直是目瞪口呆。
　　比利走到罗杰的身后，紧紧地搂住他的肩膀，轻声说道，“罗杰，看到了吗，这是你的店。”
　　“不，怎么……”
　　比利走到罗杰面前，单膝蹲了下来，“现在你可是老板喽，罗杰，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聘用我这个高级员工？我可以考虑考虑的，但我先说好，我的薪水可是很高的哦！”
　　罗杰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虽然还没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隐隐约约间他好像已经猜出了几分，“Billy，你……你说什么？”
　　比利笑着拍了拍罗杰拿着钥匙的那只手，“行了，罗杰，我说过的，我们会好起来的，你看，我们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店了，是你一直想开的音像店。”
　　罗杰的手颤抖着，钥匙不受控制地掉在了地上，“Billy！”
　　“罗杰，振作起来，只要你不气馁，不放弃，就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倒我们！”
　　“Billy！”罗杰用双手捂住脸，然后突然间一把抓过比利，搂着他，嗷嗷大哭起来。
　　过路的行人有的停住脚步，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有的人一边行走一边议论，可这些在他们几个人眼里已经通通不算什么了。
　　说得对，谁会在乎那些陌生人的目光，管他们怎么看，怎么想，我只要……活出我的精彩。
　　音像店开业的第一天来了很多人，King's Castle几乎所有的同事都来捧了场，包括一直跟比利不太对盘的戴里米娅，柯里弗甚至还包揽了开业庆典当天晚上的所有酒水。
　　开瓶的爆声连绵起伏，犹如礼炮，最后柯里弗捂着自己发疼的小心肝，醉倒在五六年紫红色的海洋里。
　　热闹了一整天，一切尘埃落定。
　　比利送走了最后一拨宾客，独自走在返回公寓的路上。
　　今夜的星光耀眼，十一月的天渐寒，比利只穿了一件皮外套，走在瑟瑟的风中。
　　虽然有点冷，但一想到今天的热闹，还有罗杰脸上发自真心的笑意，比利的胸口就像揣了一个小火炉，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只要他身边重要的人……一切都安好。
　　为了能安排好音像店开业的一切事宜，柯里弗特意给他放了三天大假，所以他今天晚上才能这么悠闲。
　　难得啊！纽约市今夜在他的眼中，竟然处处闪耀着不一样的光辉。
　　再次走到伊斯特河的岸边，对面的曼哈顿区是一片灯火辉煌，连接着曼哈顿与皇后区的昆斯区大桥上光流如柱，车流川行。
　　他还记得就在几个月以前，雷纳德从莱维特那里把他接了过来，载着他从这座大桥上驶过，罗斯福岛的美丽在他的眼前只停留了片刻。
　　也许世间任何美丽都只是你自己的一种想像，它在你的回忆里，在你的憧憬中刻下一道深深的烙印，所以人才会有向往。
　　不管曾经遭遇过什么，是的，只要是人，就总会有向往。
　　身后有人踩着轻轻的脚步，一步一步朝河边走来。
　　比利猛地一回头，正好一件大衣披了上来。
　　“喂……”
　　“天冷了，还穿这么少。”
　　比利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子，“你怎么在这？”
　　“刚刚才忙完，正好经过这。”
　　比利瞥了这个人一眼，“承认是特意出来找我的，很让人难为情吗，雷纳德？”
　　雷纳德哂笑了一下，用手使劲地揉了两把他的头发，顺势将人搂在怀里。
　　“今天开心吗？”
　　比利点点头，望着远处的灯火，“谢谢你雷纳德，帮罗杰找了那么好的商家。”
　　“举手之劳，开心就好！”他拍了拍比利的肩膀，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岸边。
　　******
　　迈阿密，是美国佛罗里达州第二大城市，位于佛罗里达半岛比斯坎湾。
　　作为南美与拉丁美洲的中间城市，这里即是文化交流中心，也是一道打开两洲经济互通的门户，是许多跨国公司的拉丁美洲地区总部，更是由北至南通商物流的必经之地。
　　所以说，若想打入南方市场，就必须要在迈阿密站稳脚跟，而霍齐亚家在这里的地位，又何止是做为仅仅一个商家，它就像是这道门卡的看护人，掌握着是否能让你在这里生存的权力。
　　其实艾温斯原本的打算是想借由这次帕瓦兹来纽约的时机，打开这道门户，可惜机关算尽啊，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上次的竞拍会搞得胎死腹中。
　　令他没想到的是，是一个小小的男妓改变了他所定的路线，可这个失误确实又不能归咎于任何人，本来比利就是他要送给雷纳德的，而帕瓦兹好巧不巧竟然与这个男妓又有着捋顺不清的前尘往事。
　　他不是流氓，不能把过错推在别人身上，这个责任，还是要他自己付的。
　　但目前又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雷纳德似乎真的对比利上了心，两个人关系渐稳，几乎已经算是包了这个小子的场，而帕瓦兹那边虽然一直没有太大的动作，但他在纽约的势力却也是日渐强大，涨势非常迅速，他在纽约不仅有曾经的沃森家四代为他作默默支持，还有一些老商家和一些暗势力也在逐渐向他依附，他们的目的也同他一样，想要走进南方市场，站稳脚根，所以就少不了利益互通，听说前两天他还和朗非斯·费尔顿见了面，如果帕瓦兹再与费尔顿有了合作，那么……他不禁真的要为雷纳德捏上一把汗，局面显然已不如他当初想得那么乐观了。
　　而费尔顿的决定，是稳定目前局面的唯一权衡码，无论他偏向哪一边，都会带来一场很大的风波。
　　怎么办？艾温斯有点头疼，事关雷纳德，他总要做点什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费尔顿的本部大宅了，可自从上一次闹得实在是令他有点不愉快以后，他尽可能地避而远之，这一次，他是不得不来。
　　走进宅院，经过甬道，两边如海一样的玫瑰园早就不见了，据柯里弗说，那家伙一把火烧了整院的玫瑰花，当时在附近几个区的人们还能真切地看到院里红扑扑的火光，可见其疯狂，败家，还有脱线。
　　进了大厅，他也实在没准备让费尔顿对他的到来能有多么正常的接待，可是当你走进屋，看到一个男人身穿晚礼服，怀抱郁金香，头光油亮，不管怎么协调脸部肌肉，仍是一副痞味十足的坏笑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种被十道雷猛劈的感觉？
　　为什么一个城市是否安定的决定权会落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艾温斯认为上帝开的这个玩笑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还好，接下来这个男人并没有做出太令人惊悚的行为，只是将花递给他，就直接转入了正题。
　　但是如果你以为这个男人一整个下午都能保持风度以及行为端正的话，那么……可就大错特错了。
　　流氓就是流氓 ，十分钟以后，艾温斯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浑身都提不起力气，这才猛然想起来，上一次就是因为这个王八蛋在他酒里下了药，才会导致自己被这个流氓吃干抹净。
　　艾温斯一把撇开放在怀里的那束花，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
　　费尔顿呵呵□□着，从沙发上将艾温斯一把抱了起来，啧啧道，“走吧小宝贝儿，接下来……就是我们大人的时间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