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不见君》遥缈

2、来客

　　李子书心不在焉地守在厨房熬药，滚烫的药汁从药罐里溢了出来，将炉火浇灭了一角，他才如梦初醒般伸手去揭药罐盖子，药罐盖子受了热气十分烫手，李子书猛地将手缩回，盖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出了一个缺角，李子书含着被烫的手指暗骂一声将盖子捡回。
　　服侍母亲将药服下，李子书便去找了块陶土准备将摔坏的药罐盖子补一下，不想拿起盖子时，李子书一时呆住，盖子上的缺角凭空消失了……难道根本没有坏？他记错了？李子书揉揉眼睛，没错，是原模原样毫无破损！
　　一阵心悸，李子书“啪”地将盖子合上，快速离开厨房！
　　这家没法住了！
　　待晚间吃饭时，李子书与母亲相对而坐，几次欲言又止，母亲察觉他的异样问道：“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李子书将筷子放下，吞吞吐吐说道：“母亲，……要不，要不我们搬家吧？”
　　母亲执筷的手僵住片刻，后马上恢复如常给李子书夹了菜说道：“你最近瘦了，多吃点！”
　　“……是。”李子书知道母亲不愿意搬家，也就没有再提，一顿饭便在沉默中简单结束。
　　自从母亲开始做噩梦起，李子书就没有睡过好觉，整日都疲惫不堪。这晚，他守着母亲睡着便靠在椅子里睡了过去，待睡到迷朦之际隐约听到更声响起，李子书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朝母亲床上看去，母亲呼吸绵长睡得正熟，没有要醒的征兆。他走过去替母亲掖好被角才又坐回去，母亲没有再做噩梦，看来真是心神不宁所致，服过药就有所好转，李子书总算能稍稍放心！

　　母亲服药之后，果真就再没有做噩梦，睡眠正常，人也跟着精神了不少，李子书悬着的心总算能完完全全放下。
　　这日，李子书出去会友，不想却遇到了那个坑蒙拐骗的瘦老头，老头一如前几日遇到他那样，逮着人就说：“你印堂发黑，大凶之兆！”然而却无人信他！
　　李子书站在远处看着，不由觉得摇头苦笑，这种行骗伎俩看来也只有他会相信！好在并未损失什么，他也不想再与老头根究什么，看过之后也就转身走开。
　　日子过得平静如水，李子书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就连厨房里摔坏的药罐盖子离奇复原这事儿他也一并忘了！
　　直到有一晚他看书看得晚了，眼睛有些发痛，见窗外月色正好，突然起意想体会一下古人披星戴月之感！
　　月光如水，衬着空气中飘着的无名花香，闲游漫走倒是风雅，不知不觉李子书走到了公孙树旁，只见高大的树木沐浴在月光中更添肃穆之感，这树伴他长大十分熟悉，不由得又走进了些，不想却看见树下还背对他站着一人，李子书倒吸一口冷气，仆人丫鬟早就散了多年，现如今家中只有他和母亲，但是……他眼前这人是谁？贼？不可能，他家现在除了这座宅子，已经一无所有，怎么还会有贼愿意光顾，除非眼前的不是人！
　　李子书被心中所想惊出一身冷汗，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声吼道：“谁？谁在那里？”
　　树下的人一身褴褛白衣，头发散乱的垂在身后，听见有人说话也不为所动，只是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见人没有反应，李子书更是心急害怕，又连呼喊几声，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听人说，鬼没有影子！李子书突然间想起来，忙朝地上看去，什么都看不出来，因为那人正好站在树影里！
　　“你是何人？”李子书大着胆子往前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终于在李子书走出第三步时转身了，而李子书猛地看清那人时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李子书是被疼醒的，头疼？手疼？脚疼？还是心脏疼？他分不清，应该是全身都疼。
　　他明明已经醒了，但一直睁不开眼，全身如同被束缚了一般，动弹不得。他能听见母亲哭泣的声音，他挣扎着想要开口安慰母亲，然而却无能为力，他心里恐惧着害怕着，怕会一直这样，直到他似乎被人用力一拉，全身疼痛骤然消失这才成功醒来。
　　李子书睁开眼就看见哭成泪人的母亲似乎老了不少，“母亲……”这一开口，他才发现嗓子干得冒火，几乎难以发声。
　　“儿啊！你总算是醒了！”母亲扑倒在李子书床上，紧紧抱住将他抱住，“总算是醒了，你要急死为娘啊…你再不醒来，我可怎么活啊？”
　　“母亲，我没事儿！”李子书哑着嗓子说道！
　　“什么没事儿！”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儿子，她也是急火攻心，口不择言骂道：“你已经昏迷了七八天，差点就活不过来了！你知道吗？你差点要了为娘的命！”
　　……七八天？李子书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都记不起来！
　　“多亏恩人出手相救。”母亲拭着眼泪从旁边请出一人说道：“快，快来谢谢这位大恩人！”
　　李子书抬眼看去，只见来人虽是一身普通布衣，却难掩气度风华，样貌更是世间少有，俊逸不凡！
　　救命恩人倒是不客气，朝李子书略略点头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李子书受人之恩，不敢怠慢，却又因体弱只能半卧在床叩谢救命大恩！
　　恩人伸手虚扶一下说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李子书感激问道：“请问恩人大名，眼下无以为报……只能等来日我金榜题名时必将好好报答！”
　　恩人略微迟疑片刻说道：“鄙人姓傅，单名一个朔字。”
　　傅朔在屋内扫视一周又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报答就不用了，我看你这宅子甚是有意思，不如让我四处看看？”
　　“恩公请随意！”李子书客气说道。
　　傅朔出去后，李子书才从母亲口中得知，他不知道为何晕倒在公孙树下，一直昏迷不醒，请过数个大夫。大夫都说脉象难寻，已经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了。
　　李家母亲听此哭干了眼泪，每每不死心在城里四处求人救她的儿子时，那景象让人闻者伤心，看者流泪，实在可怜！
　　好在上天怜悯，云游四海的傅朔路过淮锡城，听闻此事才出手相救！

　　傅朔走出房门闲庭信步的来到公孙树下，树叶在风中发出沙沙地轻响，繁密的树枝中漏下一缕缕阳光，刚好洒在他身上，倍增光华！
　　傅朔负手而立，仰头朝树冠看去，心中叹道：幼苗已成参天古木！伸手抚过树干，不见灵气，这树应当不曾开灵，只是寻常树木。傅朔只得将地仙唤来，地仙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瘦老头，见傅朔忙恭敬作揖：“淮锡城地仙见过昭铄上神！”
　　“你认得本座？”傅朔问道。
　　“认得认得！”地仙从袖中拿出一卷画像展开，画中人银袍战甲，手执长剑，傲视天地，不怒自威，正是傅朔！
　　昭铄乃天界战神，位高权重，曾在数万年前仙魔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后六界太平，昭铄逐渐收敛戾气，不再好勇斗狠，每日养养仙兽，摆弄摆弄仙草，周游六界，过得闲云野鹤，性情也越发淡然！
　　但始终威名不减，震慑六界！
　　地仙小心将画收回说道：“此画是仙友所赠，所以认得上神！”
　　昭铄点点头，问道：“此处怎会有冥界怨煞之气？”
　　地仙拱手说道：“回禀上神，此千年怨煞已经在这里有些日子了，小仙道行低微无力与之一搏，也曾设法让李家母子离开，不想……”
　　“冥界鬼君当真越发玩忽职守！”要不是昭铄受司命神君之邀去往东海看件神器，正好途经淮锡城上空，见城中有怨煞之气缭绕，才下来一探究竟救了已经没有活气的李子书一命！
　　李子书当时面色青白，身体冰冷，心跳微弱，应当是受了极度惊吓，才致昏死！所以李子书应当是见到了什么！
　　地仙那里问不出什么，看来只能去问李子书了。
　　受到惊吓的李子书休息了一天，精气神恢复了不少，见傅朔进来忙起身相迎，口中仍然不忘再谢救命之恩。
　　傅朔到也不着急问李子书到底见到了什么，只是顺着话与李子书天南地北一通闲扯。这番闲聊倒是让李子书对傅朔钦佩不已，傅朔简直是博古通今，诗词文赋更是信手拈来，如此才华横溢却甘愿被埋没，李子书实在替他可惜。
　　晚上用过晚膳后，李家母子和傅朔都坐在正厅喝茶，傅朔这时才问起事情起因，不想李子书沉默半晌才摇头说记不清楚。
　　傅朔也不勉强，只是略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