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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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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去往龙掘岛的路只有一条,打开贰拾壹的后门就是。
可贰拾壹的后门,不是每天都会开的,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再过二十年。
而上了岛的人,何时会再回尘世间,无人知晓。
所以当陈楚楚站在店门处,望见屋角垂着眼的赖彦戎时,觉得自己幸运极了。
【真好,我赶上了。】
她赶得急,又跑得快,有些微喘,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
很慢很慢地,走到他桌前。
面前的光被挡住了大半,赖彦戎抬起头,陈楚楚抚了抚跳得厉害的心口,对他莞尔一笑,在桌边坐了下来,小羽儿也跟着笑眯眯地在她身侧站定。
“店里生意可真好呀,咱俩拼个桌吧!”
赖彦戎环顾四周,店堂里零星三两张空着的桌子仿佛在笑,他却也笑,笑着点点头。
陈楚楚的脸不动声色地红了。
“不知为什么,看见你还挺高兴的。”赖彦戎温声道,陈楚楚的眼睛一瞬就亮了,可张嘴还是一贯胡说八道的风格:“真的吗真的吗?那必然是因为本姑娘貌美如花,赖公子你看得心花怒放!”
“噗哧。”他果然笑了,方才那周身笼着的寂寥散了些许:“在这种前途未卜的地方,能遇到一个算得上认识的人,不是挺值得高兴的么?”
陈楚楚也不胡说了,望着他表情就这么温柔了起来。
店堂正中那张永远竖着“有客”却无人落座的桌边,突然凭空坐了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帽冠高竖,连折扇都镶了金边,怀里搂着个千娇百媚、美艳至极的小娘子,顾盼生辉。
老板娘眼波流转,“哟!思小爷今儿来得挺早!”,指尖一回,桌上的好酒好菜就都齐全了,她笑嘻嘻地给那小公子斟了杯酒。
而周遭的酒客们,俱都安静地摒住了呼吸。
龙掘岛主,思无益,朱雀国最风流的……千年萝卜精。
入得了他法眼的,方有这上龙掘岛学艺修道的资格。
思无益怀中的小娘子两眼发光地一手捉了一只鸡腿啃得欢天喜地,他挑眉拿扇子敲了敲桌边,抬手在老板娘下巴上轻佻地一挑,“想你了呗!”,老板娘嬉笑着唾了他一口,扭着身子往门前躺椅上歪着的老板大腿上一靠,指了指店堂里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客人们:“肉都在案板上了,你还不快挑?”
那口气,活像个卖人肉包子的金镶玉。
思无益也不着急,搂着小娘子由着她满嘴流油地吃完了整只鸡,两只手在他价值不斐的锦绣衣襟上一揩,便跳下了地一桌一桌地转悠起来。
空气仿佛都凝结住,人人都屏气凝神,只除了仍垂着眼发呆的赖彦戎,和满眼好奇地瞧着的陈楚楚。
但凡她经过的桌子,桌边的人都满怀期盼的目光,希冀能让她多瞧上两眼,若是说一声:“这个人我喜欢。”那简直就是喜从天降。
这可是思小爷的宠妾,九尾狐抛流光啊。
小狐狸精意兴阑珊地在店堂里踱着,却没拿正眼瞧过一个人,正从门边往屋角去的时候,老板对着她裙角吹了口气,“唰啦”一下扬出了四五条毛茸茸的尾巴来,抛流光“嗷”得一声炸毛,激得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都从发髻里竖了起来,她撑着赖彦戎的桌子气鼓鼓地回身对着老板露出了獠牙:“臭包子你是不是活腻了!”
老板娘护着老板与她笑闹着,因着这一出,抛流光的目光便没往赖彦戎那一桌去,闹着闹着就忘了这一茬。半晌闹够了,思无益摇了摇折扇起身:“心肝儿,今儿要是没有喜欢的人类,咱们下回再来?”
陈楚楚分明地听见了赖彦戎松了一口气的轻叹声。
抛流光靠在思无益怀里点头,思无益便扬手在空气里画了个圈,正要踩进去的时候小狐狸精眼角瞥了眼窗边,便拽住了思无益的衣角,娇声道:“这个人。”
赖彦戎迅速地浑身僵硬起来。思无益却调笑着捏抛流光的脸蛋:“心肝儿怎地又瞧中了这个人呀?”,小狐狸精顺着自己没收回去的毛茸尾巴,理直气壮地说:“他长得好看。”
思小爷便坐在赖彦戎的面前笑嘻嘻地:“少年郎,同我上岛学法术不?”
陈楚楚眼睁睁地看着赖彦戎绷紧了嘴角想了想,却如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点了点头。
思无益拿扇子敲敲他肩膀:“走你!”
然后。
大腿便被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抱住了,“那,那我呢!”
陈楚楚在伸手的第一刻就想好了,要是不带她,就绝对不撒手,急了连思无益的萝卜缨子她都敢扯!
抛流光又炸毛了,露着尖利利的小獠牙冲陈楚楚龇着。可这时陈楚楚却抬头,毫无惧色地对思无益抛了个媚眼,“小爷,哦不不,大爷!您带我上岛吧,我绝对是个好学徒!”
“哎哟,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爷可舍不得拒绝!”思无益折扇在陈楚楚发髻上轻轻擦过,“走吧!”
赖彦戎静静地看着陈楚楚使着美人计,面无波澜,却眼光闪动。
贰拾壹的后门开了。
思无益与抛流光已不见了踪影,通向龙掘岛的路就在眼前,而身后的门,已牢牢合紧。
一道白光闪过,赖彦戎与陈楚楚的头上都换了方巾头冠,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怎地变成了一身麻衣学徒装扮,两个人站在轻烟缭绕的小道上,不远处依稀可见小渡头上靠着船。
上了船无舵无桨,却自行向前驶着,两人竟一路无话。
船很快就又靠了岸。
龙掘岛却不似传说中阴森幽深,竟是一片山明水秀。
赖彦戎下了船有些呆呆的,望着远远的青山不说话、也不往前走。陈楚楚拉了拉他衣角,轻声问:“你分明是不想来,方才为何又要答应那思无益?”
等了片刻,赖彦戎终于开了口,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倒反问起她来:“那你呢?这山中岁月清苦,你何苦费尽心机也要跟来?”
陈楚楚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叹了口气:“赖彦戎,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赖彦戎神情茫然地回望她。
“五年前在京郊,你曾经救过一个小女孩,你真的,都忘了吗?”
“你说你叫赖彦戎,彦士的彦,戎装的戎。你说你会饱读经史做个有才华的书生,将来却要穿着骑马打仗的衣装去保家卫国,你教我们这样念你的名字。你不记得了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