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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绻卷珠帘1 ...

  •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雪如嫣还站在原地发呆。宫主交给的任务已经完成,这是懂事以来头一回出宫,她却舍不得就此回去。
      但天下之大,无边无际,却又不知该到哪里去。
      只听卓凌霄在身后问道:“雪姑娘,你这便要到哪里去?”
      她轻叹道:“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本来交了位朋友,她却悄悄的走啦,看来是对我的表现失望得很。你问我要到哪里去,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呢。”不知不觉间,语气中满是迷茫。
      卓凌霄听她语气失落,便劝慰道:“说不定她是有事待办,不及通知你。雪姑娘,你可到过江南一带,那里景色如画,颇值一游。”
      “江南?嗯,我听说过那首词--‘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雪如嫣说着不禁眉飞色舞起来:“听说那是个又富裕又美丽的地方。”
      “不错。”卓凌霄微笑道:“姑娘如若有兴趣,应该到江南一游。在下的家也在那里,如若姑娘乐意,也可到我家中盘桓。”
      “哎哟,到你家里住,那可不行。”
      卓凌霄话一出口,已觉不妥,此刻听到雪如嫣一口拒绝,脸上微红,只道:“在下实无他意……”
      雪如嫣莞尔一笑:“我知道你是大好人,但是我刚刚才找了你麻烦,还敢厚着脸皮到你家作客吗?如果让你家人知道了,岂不要用扫帚赶我出门么。”
      卓凌霄这才知道雪如嫣担心的竟是这个,不禁失笑道:“今日的比试只是小事而已,我家人绝不致以此为难。”
      雪如嫣摇头道:“那可说不定。如果今天是我输了,就算我不说,请你到我家里作客,我的姐姐们也必定会将你赶出来,替我出一口气。”
      卓凌霄闻言不禁失笑。他只觉这少女天真烂漫,自己过于拘谨反而显得不够大方,便放开心胸跟她说起家乡风物来。
      雪如嫣初出师门,阅历甚浅,听到种种事物都觉新鲜,睁着一双乌亮大眼只是问这问那,态度谦恭,便如赤子般纯真可爱。
      两人便在大明湖畔找了块大石,并肩而坐,喁喁细谈,讲到得意开心处,一起哈哈大笑,隔阂全消。
      这一坐,竟坐到黄昏时分。这时多了不少行人前来游湖,大多见到有人在便绕道行走,也有多事之徒特地走到他们跟前,不怀好意的打量两人。
      卓凌霄立即醒起,这些人竟将自己两人当成了来游湖的少年情侣,这么一想,登时脸上一红,额角沁汗。
      他生得英俊潇洒,平日马踏街巷时也有大胆的少女用手帕包了果子掷他的,他只作玩笑一场,全没在意的。便是跟友人偶踏歌舞场所,虽则守礼,却也并非拘谨不化之人。只是此刻却全受不了旁人谈论这少女与他,只觉心浮气躁,这种情形对一个练武之人实在怪异之极。
      旁边雪如嫣奇道:“卓大哥,你怎么不说了?咦,你很热吗,脸这么红!”不禁伸手一触他额头:“啊,这里也烫手得很。”
      她一派天真,与人交往纯然是赤子之诚,与卓凌霄相处半日,觉得他虽出名门但不骄不躁,虽被挫了威风仍不争不怒,实是个谦谦君子,修养极好,再加上卓凌霄又会说新奇有趣的事物给自己听,心里早就把他当作大哥一般。是以她出手探额纯是自然关心,一声“卓大哥”也叫得甚是顺口。不料一探之下,眼见卓凌霄脸更红了,额角汗珠只滚滚而下。
      雪如嫣叫道:“糟啦,卓大哥你定是在这里坐得太久,感染了风寒,我们快去找大夫。”
      卓凌霄勉强笑道:“我没事……”
      雪如嫣只是不依:“不成不成,你看脸红成这样,说不定是发烧啦!”一面便伸手去拉卓凌霄衣袖。
      卓凌霄道:“我实在是……是肚子饿了。”
      雪如嫣奇道:“肚子饿了会脸红的吗,卓大哥你的习惯好生奇怪。”
      卓凌霄红着脸微笑道:“我自小便有个毛病,肚子一饿便会出汗,还会脸红。”他见雪如嫣如一块璞玉般,事情不便明言,便顺口编个理由。加上实在不愿与这可爱的姑娘立即分离,索性邀她一起去吃饭。
      两人沿着湖畔大道进城,不多时便到了城中最繁华的大街。卓凌霄远远望见一竿酒幡,上书“卷珠帘”三个大字,暗想这间酒馆名称倒是不俗,便领雪如嫣往那馆子走去。
      眼见酒馆已在眼前,突地头顶有人叫道:“我曹昆松一生英雄,讲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今日认赌服输,不运内力从这里跳下,若是侥幸未死,他日再来赌他妈的一场,若是不幸就此一命呜呼,那也是老松我运气不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人嗓子粗哑,便似乌鸦般嘎嘎作声,震的别人耳膜嗡嗡作响,甚是难过。他大声叫罢,将衣服下摆掖进裤头,双臂一张,便从那“卷珠帘”屋顶一跃而下。
      只见此人果然便如他刚才所说,丝毫不运内力,一个粗重身子头下脚上的倒栽下来,“呼呼”风生,疾急粗重得有如一块大石一般。眼看他这一摔下来,固然会摔得性命不保,便是那街上青砖,只怕也会让他给砸出个洞来。
      其时卓凌霄雪如嫣两人正走到楼下,这个汉子一跃而下,正正是往两人头顶扑落。卓凌霄只怕他伤着雪如嫣,连忙要把她拉开,谁知一伸手却拉了个空。只见雪如嫣身形微晃,已闪到旁边,他心头才宽,却又一紧,只见雪如嫣正出掌往坠下那人身上拍去。
      卓凌霄刚才听到这汉子在楼头所说的一番话,知道这人跟别人打赌输了,此刻正是践赌约来着,他又口口声声说生死与人无尤,他不知事情首尾,只不欲多事,却不知雪如嫣初出江湖,根本不管什么赌约生死,只是见人就救。
      一时之间,卓凌霄也不及阻止,只眼睁睁看着,心想这下只怕会惹出事来。转念又想,雪姑娘秉性如一张白纸一般,不谙江湖规矩,她在我面前惹出事来,我自得替她担上责任。嗯,我卓凌霄行走江湖,难道还怕这一点小麻烦么。
      雪如嫣右掌击出,平平拍在坠下那人肩头,令他身子打横飞出,好卸去下坠之力。但这汉子身子实在魁梧,这下坠之力甚猛,身子是打横了,但仍是往下直摔,眼看就要在地上摔个脸青鼻肿。
      雪如嫣“哎哟”一声,身形急转,步履轻灵,转眼已绕到那人面前,左手及时一挽,挽在那人肋下,提着他身体往上一窜。这一下才算好歹阻住了那下坠之力。
      那人双足落地,立即站直,脸露喜色,仰脸便对楼上叫道:“侯老三,你看这是有人救我,我老松可没有用半点力气,这可不算坏了赌约。”
      楼上有张猴儿一般的瘦脸冒了出来,一双贼亮的眼睛在雪如嫣脸上转了转,“哼”了一声又缩了回去:“小丫头坏我的事儿,这笔账老侯可记下了。”
      曹昆松把胸膛拍得“蓬蓬”响,扬声道:“侯老三,你要找麻烦尽管往我老松身上招呼,别找我恩公麻烦。我看你现下还是赶快去把你的猴儿屁股给洗干净,好等我来踢开两瓣。哼哼,这次看我老松宰猴。嗯,恩公你……”他豪气迸发,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这时才想起雪如嫣来,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娇怯怯的妙龄少女。
      他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说不出话来,忽然仰面朝天,嘴巴大张,大家正觉奇怪,却见他浓乱的眉毛一皱,粗砺的五官扭曲,狠狠打了个喷嚏,大叫道:“原来是个美貌的小姑娘!”
      雪如嫣只觉这人有趣,冲他一笑,也不说话,转身便要上楼。突地面前一花,那壮汉曹昆松已经拦在面前,摊开双手道:“你不能走!”
      雪如嫣讶然道:“怎么了?”
      曹昆松一双铜铃眼直直的盯着她,脸上忽露扭捏之色,说道:“小姑娘你救了我的命,又长得这般花容月貌,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做件事情……”这句话他压低声音说来,但仍令人觉得刺耳得很,只是语气温和,听起来就没他大声说话时那么咯耳。
      雪如嫣还未作声,楼上那侯老三“哈”的一声笑道:“争不到柚子就捡个梨儿,我看姓曹的你是饿狗抢屎,饥不择食。”
      曹昆松昂首向老三怒目而视,吼道:“侯老三你给我闭嘴,看我把你猴舌头给扯了,再坏我事儿看我不把你的猴脑挖出来做豆花我就不姓曹。”
      他放声怒斥,只震旁人心脏“怦怦”乱跳,不得安生。
      话声刚歇,只听酒楼内“乒乓”几声脆响,有食客被吓得打破了杯盘。
      他骂罢又低头看着雪如嫣,本是昂藏七尺的魁梧汉子,站在这娇小姑娘前面时体型几乎是她两倍,他不禁把肩膀缩了缩,脖子也弯下来,尽力弥补两人身高差距,只可惜他那高大身体无论怎么缩,都是大山一座,生生衬得面前的雪如嫣像个扇坠儿似的。
      他低头凝视雪如嫣,眼里神色凶狠尽去,此刻又是热切又是柔和,便似是注视着极度喜爱的珍异事物一般,他道:“小姑娘,只要你答允了我,无论你要什么,我,我老松上天入地,出生入死都给你寻来。”这句话他说得极其诚恳,心情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关注着雪如嫣脸上表情,关心到极点,话说到后半截,语气竟微微发颤。
      他踏前一步,想伸出手来,伸到一半却又发抖,缩了回去,好像把雪如嫣当作什么珍奇易损的宝贝,害怕一碰就会弄坏。
      他把双手藏到身后,又道:“只要你随我去……”突地旁边一个白衣少年插了过来,将雪如嫣挡在身后,冷冷的道:“她不会随你去什么地方,也不会替你办什么事情。”
      曹昆松盯着卓凌霄,柔和眼神登时变得凶戾,语气极是不屑:“你这小白脸又是谁?”
      卓凌霄冷冷道:“我是她的朋友,雪姑娘心地善良救你一命,但不会任意受你欺骗。”
      曹昆松“哼”了一声,突地两只铜铃眼中射出喜悦的光芒,盯着从卓凌霄背后探出头的雪如嫣道:“小姑娘,原来你姓雪,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卓凌霄一时不慎,透露了雪如嫣的姓氏,不禁心中暗暗懊恼,说道:“雪姑娘适才救你性命,你救命之恩尚未报答,岂有脸面再求她办事!”
      曹昆松橘子皮一般的脸部肌肉轻轻一抽,冷哼道:“我老松做事不管天不管地,只管对得起自己,哪里到你这黄口小子指手画脚的教训!”
      他虽口口声声自称“老松”,架势摆得十足,年纪却不大,只在三十开外,比卓凌霄年长约摸十岁左右,却口口声声便是小子长小子短,显然没有将这贵公子一般的哥儿放在眼内。
      卓凌霄长眉一轩,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他气质本极清贵温和,谦谦君子,这一眼却如冷电一般,扫得人心中一寒。
      曹昆松愣了愣,突然笑道:“小子凶什么,又不是要抢你老婆。”
      卓凌霄听他说得粗鲁,脸上一红,不耐道:“让开!”伸手便往他肩膀推去。他见这汉子身材魁梧,举止粗豪,这一推用了三成功力。
      谁知他手掌一触到那人肩头,对方竟如倾金山倒玉柱一般仰天就倒,等他手掌扫过,曹昆松身子一挺,就像被风吹弯腰的树苗一般,一晃之下又直直站了起来。
      卓凌霄本道这人大大咧咧,必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谁知他竟会这等怪异的身法,竟是能屈能伸,一怔之下,蕴了七成功力于掌心,只防对方乘隙攻击。
      曹昆松却站在原地,抱臂大声道:“我不跟你打,打架没意思。”
      卓凌霄也不欲与他纠缠,当下微一点头,便想走开。
      谁知曹昆松也不管他,但雪如嫣一抬步,他便要挡在她面前。
      卓凌霄怒道:“你到底要怎地?”
      曹昆松道:“老规矩,跟老松我打个赌,赢了就让这位姑娘跟你走,输了她就跟我走。”这话他说得甚是顺溜,平日里不知说过多少遍,赌注是人是物均是理所当然。
      卓凌霄闻言,只冷冷道:“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再拦我的路,休怪我出手无情。”
      他心里虽怒,语气也并不见得激烈,但此刻缓缓说出,犹如清溪流冰互相撞击,清冷森寒。若是与他深交之人便知他已不禁动了真火。
      曹昆松“哈”的一声:“你讲话比唱的还好听,手里有多少斤两,尽管拎出来。”
      卓凌霄也不答话,只沉着脸,伸手去拉雪如嫣。这一拉不过是做个样子给那莽汉看,果然那莽汉看他一动,身形便一晃,正要拦在两人面前。卓凌霄冷哼一声,撤了手,身子一晃,挥掌便往他胸膛拍去。
      这一掌来势极是凌厉,看似平平无奇,但至跟前突地幻化出一团掌影,将曹昆松胸前几大要穴全都罩住。
      曹昆松“咦”了一声,退了一步,双手并在胸前,对方手掌将到未到之际,曹昆松突地双手一分,并在胸前的双掌骤的各划个半弧,双掌间的劲力形成一个圆形,恰恰护住胸腹。
      只听“扑”一声大响,卓凌霄掌风触到曹昆松的防护劲力,两相激荡,卓凌霄如一只风筝般倒退飘开,曹昆松还稳稳站在原地,再一看,他双足不丁不八的站着,两只鞋底已嵌入青石板里。
      曹昆松哈哈一笑:“有趣有趣,小子力气不小,再来!”
      雪如嫣道:“别打啦,你要找我办什么事情,这便说出来让我听听,我能帮忙就去帮你。”
      雪如嫣说这话纯是好心,不欲两人争斗街头,却全没想到这话太下卓凌霄面子,竟显得一副不信任他的保护,委曲求全的样子。
      当下卓凌霄在丈外站着,冷冷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柄剑来,他缓缓拔剑,剑光森森,才出鞘一半已是映得他眉发皆碧。
      剑冷,他脸更冷,犹如一块寒冰一般。当下随手将剑鞘一抛,掷到地上,横剑当胸,冷冷道:“请指教。”
      曹昆松也不看雪如嫣,只盯着卓凌霄手里的剑,瞳孔微微收缩,笑道:“小姑娘,这回老松可不能听你的啦。就算老松不打,这小子也想跟我拼命呢!他的剑很好,力气也不错,老松可不能大意,不然一个不小心打死了他可让你做寡妇了……”
      卓凌霄听他越说越不象话,低喝一声,剑尖一抖,虚虚实实,幻成无数缥缈的光点,犹如一树梅花纷纷落下,罩住曹昆松全身。
      曹昆松话语嘎然而止,知道此招厉害,也不敢再说,双掌开合,摆出个极其古怪的姿势。他也不看那及至身前的点点剑光,摆好了姿势竟就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卓凌霄虽恼他,但总不至于要取他性命,眼见他不闪不避的站在原处,门户大开,正是奇怪。心中稍一犹豫,突地觉得曹昆松双掌间生出一道极强的引力,气劲竟如漩涡一般,自己剑势越近越是受其吸引,刺到跟前已觉得无论刺哪里都会失了准头,待到剑尖及体,那引力达到顶峰,竟将那剑尖“嗤”的一声引到贴肉处刺空了。
      这一招“寒梅落雪”是卓家的“问梅三式”的首式,剑势讲究缥缈无方,让对方无法捉摸,加上卓家祖传的内功心法,在每一剑中都注入一道真气,可在临敌之际随时变幻攻击意愿,化虚为实,实是一招极具威胁的奇招。自创造以来,迎敌之人对上此招,要不运用高明身份躲避,要不运用同等奥妙的剑式逼对方自救,今日这曹昆松不避不退,也不攻敌必救,而是以极其古怪的气劲令剑尖刺偏,实是前所未有的怪招。
      卓凌霄心中一凛,凝剑不发。
      曹昆松“嘿嘿”一笑:“小子剑法好得很啊,老松可不会这么厉害的招式,只能用看家功夫跟你玩玩了。”
      只见他双掌相对,虚抱成球,形如太极却又无此神韵。他虚抱一个大球,又是站着不动,但衣衫突地无风自动,原本掖进裤头的衣衫下摆被真气激荡,掀了起来,如旗帜般猎猎作响。
      再过一阵,长街上突地隐隐起了风,有在旁边观看的人“啊哟”一声,头上没扎紧的头巾“呼”的一声被吹了下来,再一卷,竟被吸到了曹昆松虚抱的球形气劲中,便如被旋风吸引着不住旋转,越转越快,不一时便成了一团青影。
      再过片刻,街旁摊档上摆卖的商品都颤颤动了起来,有些落到地面,一路向曹昆松滚去,那些小贩大呼小叫的将围布掀起,包住自己的货品,但一些小件轻薄的便被吸了过去,如那块头巾般被卷入曹昆松身周。此刻他身周已经形成一道旋风状的气劲,街上的纸屑垃圾受到气劲吸引,呼呼的围着他直转,情势极是古怪,大家看得都眼不敢眨,气不敢透。
      卓凌霄知道对方正在吸蕴内劲,这内劲吸力了得,待得他气劲形成,往自己身上招呼,只怕会有开山崩石之力。他眼见面前这人实是平生未遇的高手,不禁心中一凛,但一凛之后,却反被激出一腔豪气。赞道:“好气劲!”他清啸一声,长剑幻作一道光虹,连人带剑,毫无花巧的往旋风中心扑去。
      曹昆松此际气劲凝转如球,想要破他,实难寻到一丝破绽,但若要刺破一个皮球,却又何须去找皮球破绽。
      卓凌霄将浑身功力凝于一剑之上,看似行险,实质上是大勇。刚才他的“寒梅落雪”一招,因为将真力均匀分布于每一变化中,是以剑招虚实不辩,招招均可伤敌,但因力量均分,却不能致敌于死。此刻他将全部力量凝聚于一点,正是寓大巧于大拙,既然剑招再巧也奈何对方不得,这下便得用自身的功力跟对方硬碰硬了。
      旁边的雪如嫣知道厉害,“哎哟”一声,想抢上干预。她只踏前一步,两道气劲已经碰撞起来,两人力量相当,那气劲便四下迸飞起来,有如刀矢,中者皮肉立伤。她掏出手鼓,正待以鼓声干预,怎奈卓凌霄动作实在太快,霎眼之间,两人已经碰到一起。
      这一下,正如一枚针尖刺中充满气的皮球。气球固然会被刺穿毁坏,但所有的气劲却会自那个针尖破孔中一泄而出,拿针的人首当其冲,便会受到最大的冲击。
      只听“砰”一声巨响,四下石屑土木纷飞,周围“乒乒乓乓”也不知坏了多少物事。一袭白影激飞开去,一路尘沙滚滚,掩去身影。
      这一招,卓凌霄仍是被逼得退开,曹昆松却仍稳稳站在原地。
      众人只道这次仍是那白衣公子吃亏,却见那莽汉曹昆松虽是稳稳站在原地,身体却突然晃了一下,过一阵子,又晃一下。他伸手抚额,皱眉道:“他奶奶的,这日头太猛,晒得老子头晕。”谁知手一摸之下,只觉一阵粘腻,一道红痕蜿蜒从他额角流了下来。
      再看卓凌霄,只见他这次比上次退得更后,足足退了三丈,面前却零零散散洒了一地垃圾。众人这才知道他退得劲急,却是为了不让气劲中裹着的垃圾落到自己身上。看来这一招却是卓凌霄赢了。
      雪如嫣大为担心,走上问道:“卓大哥,你没事吧?”
      卓凌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突地头顶束发的紫金冠一声轻响,裂成两半,鬓边一绺黑发直披了下来。
      这一极招相对,竟是谁也没占到便宜。
      曹昆松将手掌拽住衣服,用力擦了擦,笑道:“好小子,再来!”
      雪如嫣叫道:“别打啦,又不是有什么仇,谁伤着都不好,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误伤了别人也不好。”
      曹昆松看也不看她,只斜眼瞪着卓凌霄,一双铜铃眼越瞪越大,满布红丝,意态俾睨。他给卓凌霄一剑激得意气上涌,此刻任是谁也劝他不听。
      卓凌霄冷笑道:“谁怕你来。”
      雪如嫣道:“卓大哥,别打啦。”
      卓凌霄也不看她,只冷冷盯着面前的曹昆松,此刻他脾气上来,也跟那曹昆松一样,谁说也不要听。
      此刻他束发的金冠损了,发髻微乱,一绺乌发垂在脸旁,脸上冷冷的没半分表情,他本生得清华贵气,如此一来,却更衬得风神如玉。
      雪如嫣在旁边看到,心中不由一动:“原来卓大哥长得这般好看。”
      两人对恃,空气中的紧张一触即发。旁边的小贩早已收拾摊档,好事的路人便远远躲在店铺屋檐下,找个安全的地方窥看。
      曹昆松双手虚抱,又摆出那个古怪姿势来。这次见效却是甚快,只见一道旋风自他双掌间旋转而出,宛如一个滚球一般,隐隐还挟有风雷之声。他这次出手无上次那般神定气闲,但声势远胜。
      卓凌霄抱剑而立,眼观鼻鼻观心,脸上一片平静,初时还见他眉睫轻轻颤动,不一时已是静如止水,任对方声势如何惊人,他只冷然伫立,浑身上下沉凝如铁,竟是无半分破绽。
      众人屏息而观,只待那惊天动地一瞬。
      突地楼上“铮”的响起一声琴声,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琴弦轻拨,如珠玉之脆,若流水之清,清雅中正,街中众人听到只觉一阵牛毛细雨洒在心头,一时间俗念戾气全消。
      曹昆松愣了愣,出手稍一迟疑,那球状旋风便缓了下来。
      卓凌霄本已心如止水,静待一击,外间的纷扰均不能骚扰,但这琴声实在优美绝伦,甫一入耳,心中已是一动:“好琴!”一面心中暗叫:“糟糕,我怎地分神了!”
      两人心思被琴声扰乱之际,楼上探出一个尖嘴猴腮的脑袋来,正是先前跟曹昆松打赌的侯老三。只见他一双机灵灵的大眼在两人脸上一扫,叫道:“老松子,白衣小子,你们两个别打了,我家老板要见见你们。”
      曹昆松“哼”了一声:“你家老板……”突地双眼一亮:“你家老板,你家老板,岂不是……”
      侯老三在二楼栏杆探出个头,呲牙笑道:“老松子的运气不错,虽然打赌输了,但我家老板居然还肯见你,你是叨了这小子的光啦。”
      曹昆松“呸”的一声:“什么运气不错,真不错就让我赌赢你!叨什么光,是丧门星倒是真的。”话是这么说,脚下半分没闲着,迈开大步,乐得屁颠屁颠的窜进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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