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流动着往事》消失在

30、河三十

　　一
　　四点的时候我醒了，林雨仍旧在打电话，虫子也仍旧在我耳边鸣叫，我觉得我要疯了，不是耳鸣，而是林雨。
　　我听见风在外面奔走，它们似乎想爬进纱窗，我想这时的风一定是骇人的。
　　我想跟随风的脚步，但没用。林雨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二
　　我翻来覆去，我想坐起来，我想去厕所。我看见我把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我看见我拧开了水龙头，把它开到最大，水声猛然灌进我的耳朵，但依然无法清洗疲乏与烦躁。
　　我看见我打开了厕所的门，我看到了一抹鲜红色，我发出尖叫，我希望我的尖叫可以唤醒所有人，尤其是林雨。
　　我还看到我下了床，我在来回踱步，不，不是，我在那里跳舞，我在盯着林雨的床铺跳舞。

　　三
　　但没有，我看到的那些都不是我，她们都源自于我抓狂的内心。我依然翻来覆去。

　　四
　　突然，林雨挂了电话，她去了厕所，我坐了起来，我想，等她出来时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一定会受到不小的惊吓。但坐着越来越困，我躺下了。
　　等她推开门时，我想，为什么刚刚我不去站在门后，那样她可能就会被吓死，但我没有，另一个我太累太困了。她们都渐渐平复了。

　　五
　　我听到风在呼唤，我不知道，这又好像远处公路上的车，它们汇成了一条汛急的溪流，在穿梭，在奔腾，它们带来风的呼唤，但那并不是真正的风，它们不是来自于大自然，它们源于人类社会。
　　人类社会是无法让人入睡的，是无法让人在梦中寻找到另一个自我的。人类社会是一个恶魔，它生产帮凶，电话，车流，当然，还有它本身，它利用这些东西加以迫害自然，残害他人。还有，它创造出的安眠药，虽然这可以使人入睡，但没有什么，它同时也可能会导致你死亡。

　　六
　　她疯了。她的眼睛注视着窗外，那里有什么，有灰白色，有黑色，如她的心一样，是冷的，是可怕的。
　　她不知道她何时会发出尖叫，她不知道她怎么了，她只是盯着窗外，那里有什么，有虫子，有人，有风，有车流，如她的心一样，她通过折磨自己来碾碎虫子，杀掉人类，囚禁了风，还有车流。
　　好吧，她没法对车流下手，她选择荡漾在车流之中，把它想象成一条缓缓流逝的河，可以把她载到睡眠女神的怀里。但没有，没用，这只是在折磨她自己，她深知，但她甘愿，她忍受，她只能通过折磨自己来使自己的喉咙发出尖叫，发出怒吼。

　　七
　　已经五点，我困了，夜静了，人熄了，我也该睡了。

　　八
　　好吧，我依然难以入睡。我想把吴蕾的牙给敲掉，这样她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我翻了身，看着窗外，天渐渐微亮。我又看着床下的一切，椅子，毛巾，柜子，等等，我真希望魔法棒一挥，这些东西都富有了生命。突然我想哼唱童谣，我希望这些死气沉沉的东西都能跟着我舞动。

　　九
　　鸟儿开始在外头啼叫了，叽叽喳喳，天渐渐泛白了，我下了床。

　　十
　　我下楼打了一壶水，我泡了一杯牛奶，吃了两块蛋糕。
　　我想，我会跟林雨说，你以后不要三更半夜的打电话了。我想她会看着我，说，好吧，为啥？然后我会说，风水轮流转，你已经成为肇事者了。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之前有一段时间冯家漾也这样过，熬电话粥。然后我还会说，想想你还是受害人的时候吧。

　　十
　　喝完牛奶，吃完蛋糕，我发现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十一
　　好吧，我真的很想敲掉吴蕾的牙。

　　十二
　　我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她扔下信，她跑到雨中，她用脚狠狠地跺着积在地上的雨水，她丢下鞋子，她又跑开了。我看到她皱着眉头，她用牙齿咬着下唇，她的脸扭曲了，她哭了，她又跑开了，她不见了。我一睁开眼，她又出现了，她放声哭泣，她向我跑来，她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