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末日代码》尧辛_

14、chapter 10

　　这里虽然有做基础治疗的设备，但是并没有解剖的条件。且不说路青秋的专业和法医略有区别，作为这里唯一的医生，她估计也不愿意给最亲的人做尸检。

　　在讨论了片刻之后，岳阿姨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埋在一株树下。路青秋找来木板，一笔一划给母亲刻了一个小小的碑，插在坟头。

　　一只画眉悄悄落在树梢上，寥落地叫了两声。

　　四个青年和他们健在的父母此刻低头默哀，这是一场安静而小型的葬礼。没有人歌颂岳阿姨的所谓功德，也没有末世之前离世之人常见的排场与哀荣。

　　他们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空出生命的几分钟去怀念他们的朋友与亲人。

　　因为系统仍旧需要人手去运转，食堂仍旧需要人打理，只要人们想活下去，就不能因为一两个亲人的离去而停下脚步。

　　叶老先生双眼微阖，拍了拍叶梵的后背。

　　叶梵今天倒是没有哭，只是昨天流了些泪，也没有睡好，眼眶周围有些乌青。

　　“爸。”

　　“所谓人生无常，就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叶老先生仿佛看破了什么，双眼里流露出某种类似悲悯的神色。

　　叶梵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陈森他们怀疑岳阿姨是被里面的人害死的。”

　　叶梵看了一眼树林旁边的建筑。白色的墙壁，虽然匆匆搭建复原可是足够坚固，只是遮盖不了丑恶的人心。

　　“为什么？”叶梵觉得委屈。

　　“我说人生无常，就是一切都在变化。你的朋友忽然不是你的朋友，你的生活也可能不是你的生活。在巨变之下，你想要保持一个小小世界的不变，基本是不可能的。”叶老先生徐徐道来，语气温和仿佛在教导一个年幼的孩子。

　　“道理我都懂。”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叶老先生笑了笑。

　　“你听说过坛城吗？”老先生沉默片刻，缓缓说。

　　叶梵点了点头：“藏传佛教的一个东西？好像是要用彩砂做出来？”

　　叶梵对宗教不怎么感冒，能知道这些东西还是拜常年旅游，道听途说所赐。

　　“坛城花长久时间精心绘制，做好之后即刻毁灭却只需要一瞬间。人心无常，不下坛城。你所能做到的，不是不去毁灭它，而只是去做它。不要问，不要说，静心去做。”

　　叶梵成年之后很少和父亲有此类沟通，叶老先生也许久没有用这种云遮雾罩的方法对她传导一些东西。不过叶梵在似懂非懂间还是领会了。

　　路青秋跪在母亲的坟前，泪已经流干了，鼻尖都是通红的颜色。吴江长叹口气脱下外套裹住了青秋。

　　陈森则是在安慰自己的母亲。实际上这些长辈互相的关系都很不错，比起青年一代来说，可能岳阿姨的死对他们伤害更大。因为所处的位置相似，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情绪。

　　吴江回头看了眼陈森和叶梵，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食堂的掌勺换成了叶梵的母亲，人们打饭之后异常沉默，在食堂停留的时间也大大减少。

　　当晚。

　　吴江看了一眼身边抱着玩具熊睡得很不安稳的路青秋，悄悄起身来到陈森和叶梵的房间。他们看来已经等待他挺久了。

　　“路青秋睡得不安稳，来晚了点。”吴江带着歉意。

　　陈森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青秋怎么说的？”

　　他们几个人之中，对生物最了解的就是路青秋。对岳阿姨最了解的也是路青秋。如果不是此时青秋因为被悲伤击昏了头脑、冲垮了意志，他们应该能更早地发现一些东西。

　　“青秋说她妈之前根本没什么病，但是遗体上也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没有击打、挣扎、惊吓之后的反应。也没有明显的中毒反应。”

　　好像只是身体停止了工作，而其他一切都好好的。吴江还记得路青秋当时的话和表情，心就像揪成了一团，却不能让自己爱人的母亲复活，好叫她不再难过。

　　“没有‘明显’的中毒反应。”叶梵喃喃地说。

　　然而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要制作出让人心脏停止跳动的设备，或者令使用者脑部死亡的药物并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如果岳阿姨之前身体不好，还有可能是因为末世来临打击过大所致，然而现在一切的证据都表明有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造成了岳阿姨的死。

　　即使他们没有证据指向任何一个人。

　　叶梵很想问为什么，忽然又想起了父亲刚刚说的那句话。

　　不要问为什么，去做就可以了。

　　“怎么找出来究竟是谁下的手？”叶梵问。

　　“总会有办法的。”陈森说。

　　陈森是第一个怀疑岳阿姨被人所杀的，只是后来几个人心照不宣，并没有告诉几个人的长辈。他们的朋友其实并不认识岳阿姨，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至于路青秋，即使她心里怀疑这一切是人为，也因为母亲离世收到过度打击而没法思考问题。

　　吴江在路青秋睡稳之后才敢出来，也是怕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会想不开。

　　“为什么在检查之前你就对我说怀疑住在这里的人出了问题？”

　　待吴江和他们商量过之后的应对方法，叶梵回头说。

　　“再明显不过的事。只不过是你心里希望不是，所以一直不敢往那方面想而已。”陈森想了想补了一句，“你们说岳阿姨身体很健康，而且尸体也没有异状。死因基本能确定是心脏骤停。”

　　“可是心脏骤停也能由很多因素导致啊。而且青秋说，是她用钥匙打开门之后才发现岳阿姨还躺在床上，凑近看才知道阿姨已经……了。”

　　“路青秋和我们的嫌疑倒是基本都能排除。没有人有作案动机。至于其他人的作案动机……你平常在图书室听到的还不够多吗？”

　　叶梵沉默了。

　　即使平常，这些实际上被她拯救的人都堆着笑脸和她打招呼，叶梵还是能感觉到这几十个人背后依旧有一股暗流在推动着，有什么东西在角落里悄然滋生。

　　她一开始还未确定，直到有一天她想起来打开分布在各个房间的收音设备，这才从耳机里听到了背后的话语。

　　抱怨食物的单一，活动场地狭窄，觉得工作繁重，没有休息日。也有人在愤怒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没能一起被救过来，更有人阴谋论式的提出了这些灾难就是叶梵他们几个人本身导致的，所以叶梵才会提前那么长时间有了准备。

　　对于自己的拯救者，人们却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叶梵最简单的用心。

　　从这些声音里，叶梵能渐渐辨认出这些人已经分成了几个派别。

　　就像父亲所说的“你以为的朋友不再是你的朋友，你的生活也不再是你的生活”。这些派别里主张最激进的一个，就是叶梵之前除了路青秋之外最交好的几个人之一。

　　所谓“激进”也不过是他们觉得叶梵陈森他们所拥有的权利太大，而他们父母并没有什么价值，却还要分走大家为数不多的资源。因此认为应该由自己掌握这里的所有资源，把那些不干活的人都赶出去。

　　叶梵听到那个主张的时候发了很久的呆。

　　这是一个永远无解的矛盾。在不能用机器人代替的情况下，叶梵只能挑选自己觉得能信任的人维持这个系统的工作，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是解救了他们。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反而觉得是叶梵造成了这一切。

　　“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里人命有多宝贵吗。”叶梵没有用疑问句，语气里十分悲伤。

　　“我也宁可相信阿姨是自然死亡，问题是，那些人也希望我们如此相信。活到这么大大家智商都不低，你买的锁并不是带程序的类型，制造一个密室，也不过是多浪费几分钟的事情。”

　　叶梵和衣躺在床上，没有了说话的心情。

　　“明天开始逐个排查。”叶梵闷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