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意合 ...
-
祖父出征之后,军中府中的大小事情一并压在了若素身上,待她再想起曹鞅的荷花酥时已是三日之后了,匆忙吩咐厨房做了些叫雪碧送去竹斋,制造司的账目又递了上来,足足折腾了一天才算将堆积的事务理清,若素抻着懒腰踱回自己院里,抬头赶巧瞧见正要去预备热水的雪碧。
“回来啦?曹鞅又给我找了什么闲事没有?”
“回小姐,曹先生说,明天有雨,他那里的虎骨正元膏不多了,要小姐得空了再叫人给他配些。”
“他自个儿管着药房倒让我去给他找人配……真是……”
舒展着筋骨的两条胳膊抻到半格落了下来,若素抬了脸,望了望卧房屋脊上露出的天空。
“明个有雨?”
三伏苦暑,唯清晨还有些难得的凉意,除非前一日歇的太迟,李曌都是会早起的,奈何目盲不辨昼夜,阿年又不忍催促,有时睡过了头,却也错失了这些清凉光景。
这日清晨,李曌起的很早,听罢几个监司上报先皇生辰祭典事宜觉得有些困倦,便送走了属下准备在榻上小憩,刚走到里间,就听得头顶上簌簌作响,仿若有急着回巢的燕子,碰巧擦过了他院中的桂花树一般。
“阿年。”
书童闻声从外间探出头来。
“公子吩咐。”
“去院里看看,可是又有人寻不见门房了。”
那书童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在门口望了一圈便又奔了回来。
“公子,那日来的小姐正蹲在书房顶上。”
李曌嗯了一声,自己走到院中,抬头扬声道:
“看来辛小姐还是不想饶过李某屋顶这几片破瓦。”
正从怀里掏出油毡往那日被自己掏出的孔洞里填,若素扭头看着依旧木着脸立在院中的李曌歉然一笑。
“岂敢岂敢,今日若素可不是来拆瓦的,一会儿有雨,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还是要补上的。”
李曌低头沉思片刻,唇角松动出一丝弧度。
“小姐看来也通晓天文,今日这气象是相的极准的。”
“大人说笑了,若素哪里懂什么天文,只是我有个朋友幼时受过些伤,阴雨天前身上必少不了酸痛,他一叫痛,便知天气有变,数十年来倒是分毫不差的。”
“辛小姐的朋友倒也有趣。”
转身回了卧房相书童吩咐几句,李曌走到书房门前,侧耳听得瓦片之间磕磨碰撞的响声,便向着那声响处说道:
“补罢了瓦便下来吧,我已叫阿年在书房摆了茶,野庐粗陋,待客之道总还是有的。”
“茶便不必了,若素出口的话一向是作数的,恰逢今日清闲,那日允诺为大人诵文,便从现在开始罢。”
听得房梁上双手拍土声,翻身落地时空气轻微的呼啸声,后院水井吊桶的晦涩的吱呀声和浣手时的水声,鞋履与地面轻盈的摩擦声带着有些苜蓿气味的温度渐渐迎面靠过来,李曌向那来人的方向颔了首,抬步迈进书房里去。
“辛小姐确是言而有信之人,那李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自觉与李家尚生疏不便留午饭,若素将案上的一本前朝野史念了个七七八八便起身告辞,从那日后,辛若素得空便光顾李宅墙头,若见得有别人进出,这日便罢了,若只有李宅三人,便进去为李曌读几页书,反正从将府到小孤山下这半座汴京城的距离对她而言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虽也有急着还债的思量,但催着若素奔波的还有个悲天悯人的念想:
那李曌又瞎又残的,看不了戏也出不了门,若是再没个人给他念书,岂不是闷也要闷死了。
转眼便是深秋时节,辛若素抱着个棉布包袱跃进李宅院里,她几步奔进厨房,将怀里的包袱往迎过来的爽利妇人怀里一塞。
“梅婶,这是今年新下来的栗子,用冰糖在铁砂里炒的,还热乎呢。”
李宅地处偏僻,平日里除了外出采买几乎无人外出,来往的也只有几个匆匆忙忙的监司宫差,若素因着给李曌读书近日里时常出没于此,一来二去便和三人亲近了许多。
听得院中的动静,李曌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辛小姐百忙之中来替李某读书已是辛苦,还带东西做什么。”
“不过是些封邑上出产的时令鲜果罢了,板栗性温补气,拿来给你们无事之时甜个嘴罢。”
若素对着跟在李曌身后偷偷探头的阿年眨了眨眼,李曌侧耳听了听身后的动静,低头笑了笑。
“有劳辛小姐惦记了。”
梅婶笑着将包袱里的栗子在一只白瓷小盆里装的尖尖的,若素在那盆中抓了一把塞在梅婶的围裙兜里再将小盆递到阿年伸了许久的手上,二人一左一右同李曌往书房去了。
“李大人,今天想要若素为你读个什么?”
书架东边五步的博古架上沉香盒子中有卷绢籍,有劳小姐取来替李某诵读。”
若素依言寻着了盒子打开,那绢籍上书着《太上灵宝尊师伏魔集》,那绢已呈淡褐颜色,想必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了。就地拖了蒲团倚着书架坐下,若素念着绢籍,李曌在案前坐着,阿年在一旁将板栗剥的噼啪做响,香甜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驱走了秋天些许的寒意。
\\\"杀戮过甚,血腥冲顶之时易使魂魄离散由天灵逸出,神智全失,三日之内暴毙而亡,欲寻其魂魄,需九年生风滚草一株,朱砂玉灵丹一颗,天师指爪骨骼……雾草你们这什么工作还带组织捐献的。\\\"
“辛小姐又说些故乡方言了,请问这‘工作’是为何物?”
“啊,抱歉抱歉……这‘工作’即是养家糊口的途径。”
“那这‘雾草’又是何物?”
“啊……这……乃是若素故乡的一种植物……”
心虚的抓了抓垂在鬓边的头发,若素抱着绢籍走到案前坐下。
“天师做阵时都需要这些奇奇怪怪的物事么?”
“万物有灵,灵性各不相同,亡者虽生命已逝,但若有执念,其灵必残余于遗体之中,天师招魂御鬼之时,取其骨骸化灵为力,可事半功倍。是故昔时常有以天师为业者徘徊于荒郊野冢,或掘坟窃尸,或育虫养蛊。世人虽信之用之,却也惧之远之。”
李曌听着身侧渐渐凝滞的呼吸声,抿了薄唇,嘴角漾起一丝清冷而无奈的弧度。
“通阴阳之界,与神鬼为伍,身为天师,便是如此苟延于阴暗污秽,你可怕我?”
“若素一介女流,不事织绣却以杀戮为业,素来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你可怕我?”
从李曌的叙述中回过神来,若素伸手从还一脸呆滞着的阿年手下抓了几颗栗子低头不紧不慢的剥着。
“若素三岁习武,七岁从军,八岁上战场,十岁立军功,戎马十六载,枪下戮得夷狗焉贼头颅无数。每与祖父携敌将尸首头颅凯旋归朝,百姓欢庆之余常议若素身为女子居然如此暴虐狠毒,无纲无德,殊不知我六岁就将那《女诫》垫了马槽。世人皆叹我辛氏人丁单薄逼得千金小姐披甲上阵,惜我纤纤弱质不饰钗环反披银甲,不登绣楼反策烈马,不事神佛反得一身杀孽两手血腥,却不知我纵横沙场何其快哉。”
一把栗子剥罢停了手,脱去果壳的焦黄栗肉在手边的草笺上排成了行,若素却也不吃,只是扬眉浅笑,一双杏眼直望着不动声色的李曌。
“即便并非生在将门,即便不是辛家唯一的子嗣,若素也不愿闭于闺阁日日簪花刺绣,嫁人生子,碌碌一生。如此轻佻狂悖,世人惧我离我,也是若素罪有应得了。”
话至伤怀处,神色不免有些黯然,正待移开含着三分讥讽两分自嘲的目光,若素却见李曌蓦然间微扬了嘴角,向自己的方向转过面来。
“世人或男或女,先以为人,人与人心性各不相同,各有其志,小姐志在精忠报国,又何罪之有,夏虫何以语冰,燕雀何以语志,小姐巾帼英雄,惧者离者皆为陌路无缘罢了。”
心下豁然,辛若素俯掌将那宽案一击,仰面大笑起来。
“痛快,大人所言甚是,如此说来,若素便和大人是为同路之人了!大人若不嫌弃若素才疏学浅,可否认若素作个朋友?我乃军旅粗人,平日里最怕那些繁文缛节,日后你我互称姓名,岂不少了许多麻烦?”
“好,鄙人姓李,单名一个曌,蒙辛小姐抬举了。”
“你堂堂的一国监正容得我这样胡闹才是大大的抬举,”
若素向李曌抱拳一揖。
“曌兄,若素这厢有礼了。”
两人谈笑间,不知何时跑了出去的阿年噔噔噔的跑进了书房。
“辛小姐,已过午时,不如就在家里用些饭罢。”
“呀,已经是中午了?我还约了岳参将议事呢!”
从蒲团上跳起来一把抓过方才剥的栗肉塞了一颗在李曌嘴里又将剩下的推到阿年手中,若素急匆匆的朝门外冲了几步又转回身来向李曌作揖。
“曌兄,若素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府上叨扰。”
“阿年,快去叫梅婶将桂花酿的藤梨蜜饯装些给若素带着。”
李曌闻言忙要起身相送,却只听得若素的声音越□□缈,好似远远的从天际传来。
“曌兄不必啦,留着待下次相会时再说罢!”
默然坐回案前,李曌品着唇上尚未散去的体温,念及自幼时饮食便处处小心时时提防,如今却被不由分说的填了一嘴,不禁有些慨然。
“公子,这糖炒的板栗当真是甜的很。”
阿年白得了一把去了壳的板栗,正倚在门框上喜不自胜的吃着。
“是啊,甜的很。”
将口中酥软的栗肉缓缓咽下,一阵夹着燃烧枯叶熏香的秋风徐徐吹进书房,李曌循着那风将面孔转向敞开的房门,晌午时分热烈的阳光从辽阔高远的天空撒在他的脸上,那从绸带下露出的唇齿鼻梁在光影的勾勒下少了许多阴霾,竟是个明朗清俊的模样。
“毅王回京了?”
持着兵部召集各军将领的公函,辛若素和参将岳疾风急步向前厅后的忠勇堂走去。
“回少将军,毅王殿下南海平倭已捷,今早进的京。”
“今早进的京……那现在必是在宫中向皇上呈报军情。此次殿下率军南下平倭功劳甚大,陛下必定大加封赏,兵部明日召集众将,大约就是商议嘉奖事宜。”
沉吟片刻,若素脚下一顿。
“此役大捷,想必陛下龙心甚悦,趁此机会,雷火营设立一事兴许可以提一提了。”
与岳参将对了个眼神,若素一面低头盘算着一面继续同他快步向前走去。
“事不宜迟,一会儿同诸位将军议事完毕后我就去拜会几位幕僚,北焉军情的统筹需得先报上去,那几个选出来的火器兵也需先训练好,对了岳大哥,一会儿麻烦你往账房跑一趟,请王先生将雷火营所需的军饷银粮筹划估计个大概,这阵子想必事情繁杂,少不了得辛苦你了……”
次日清晨,若素早起更衣洗漱前去兵部,因还未正式封将,她此去并未披甲,而只是着一身绣有家纹的赤色劲装。集会从早晨一直行至晌午,散会后若素又因着向尚书上报火雷营设立一事耽搁了些时候,待出兵部大门已是申时。腹中饥饿难耐,若素本想赶紧寻个馆子将午饭补上,才下两级台阶,却见一匹身型高健的雪白宝驹远远飞奔而来,马上之人是个与若素差不多年纪的青年,那青年青衣玄甲,脚蹬一双绣着四爪蛟龙的盘金嵌珠宝靴,正是那昨日凯越归朝的毅王。这位毅王乃是当今圣上的九弟,先皇共育有皇子七位,公主九位,其中三位皇子早夭,皇四子成年而薨,在世的仅有继位的皇长子,缠绵病榻隐居多年的皇七子和毅王了。
若素快步下了台阶在道旁站定,转瞬间白马已奔至门前,她俯首向那人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
“若素见过毅王殿下。”
“辛家小姐,久闻巾帼英武之名,幸会。”
眼神扫过辛若素腰甲上辛家白身黑尾马交兽的纹饰,毅王下马向她回了礼。
“听闻兵部集会只至午时,小姐可是有要事上报?”
“回殿下,近日边关来报称近日北境村庄频频为焉人侵扰,长此以往,恐怕终究免不了与焉国有一大战,若素此次上表是为求请在辛家军中新设雷火营,早日勤加操练以备抵抗焉贼。”
“焉贼又不安分了?”
未曾防备对方顷刻间凌厉了的语气,若素面色微怔的望向毅王骤然凝起的眉头,脑海中登时翻起十一年前那桩震世的惨案。
建文廿九年,北焉折叱王不满其父与大弘约定的两国边界命其皇叔至边界明里领兵叫嚣,暗里策反利诱守城官员,时年十六岁的皇四子殷王受命前往北境与其谈判,会中发生口角争斗,焉将背弃公礼道义,杀随使,掳殷王,待援军剿灭叛军前来营救时已晚矣。先皇悲愤之下举西北全境兵力伐焉,斩敌将二百名,退敌军三千里,直逼得北焉献杀殷王之将,割河西十四州战事方休。此役之后,大弘军力元气大伤,数年无力再行征战,先皇思虑过度,于次年即崩,更可叹这位本不日便将被立为储君的青年贤王,天妒英才,最终居然落得个尸骨不全,客死异乡的下场。毅王自幼便伴殷王左右,其母德太妃更是先皇后的同姓胞妹,故与殷王极其亲厚。据说当年年仅十岁的毅王听闻噩耗后身披战甲在御书房外求请入军伐焉足足跪了两天两夜才被德太妃领侍卫强行带走。
“混账!”
见若素敛颜默应,毅王紧握了拳头,臂膀振得箭袖狠狠一荡。
“我大弘与焉贼血海深仇,奈何当下还需曝光养晦,辛家军世代镇守北境,这豺狗之辈,就先托付辛老将军和小姐了。”
“辛氏上下必不辱使命。”
若素双目中微现锋芒,她理了仪容,俯首向毅王深深一拜。
囿于军中事务,又为了北境边防增兵和新设雷火营之事频繁活动周旋,几乎有一两个月若素都抽不出空闲往李宅你院子里迈上一脚,待阿年再得见她从李曌书房窗前那棵桂花树上翻身跃下时已然忘记了旧日的习以为常,吓得几乎把怀里满满的一盆鸡皮笋干汤洒将出来。
“辛小姐来啦!梅婶刚好做得了饭呢。”
缓过劲儿来看清了眼前的人,阿年脸上绽开了惊喜的笑颜。
“呦,看来我还赶了个巧。”
若素笑着伸手端过了阿年手里的汤盆,转身大步流星的往书房去了。
“曌兄别来无恙,看来若素是要蹭贵府一顿饭啦。”
手上一空,阿年倒像想起了什么似得拔腿要追上去,可饶是他再急却也哪里赶得上若素习武二十年的腿脚,还没等迈出两步喊上一声,那前边儿人家的脚尖已经顶开了门,优哉游哉的迈进书房了。
“曌兄,梅婶这……”
若素望着惊慌失措的将被束到肩头的衣袖拼命往下咬的李曌和一旁忙着从他右侧裸着的残臂上解下一只被布条绑着的木勺子的梅婶,闭上自己大张着的嘴咬着了的舌头。
真该死,自己已经在这儿得意忘形到连敲门都忘记了。
“梅婶这汤煨的是真香啊。”
自觉尴尬,若素干笑了两声,将汤盆在宽案上的几碟小炒中央搁好,再抬眼,却见梅婶似乎一直定定的盯着自己,正疑惑回忆自己是否练完兵忘了洗脸之时,梅婶却渐渐的现了笑模样,她丢下李曌不管,却走过来拍着若素的肩膀将她按在蒲团上坐下自己拽了刚冲进来的阿年往厨房去了。
视线再从院中转回书房落在僵坐在对面的李曌身上,从他左右轻转着下巴侧耳寻声的脑袋落向被咬的凌乱的衣袖中露出的一截臂膀却再也转将不开,那截残臂看起来不过一掌余长,末端往上数寸的地方细瘦下去,整个萎缩成拉了秧的葫芦模样,从未见过阳光的皮肤夹在墨色的衣袖和紫红黑褐的断面瘢痕间显得惨白异常,那皮肤下浮着若隐若现的骨肉轮廓,是那断臂被堆叠在肩上的层层衣袖卡住,急于瑟缩却又动弹不得。
“若素,你坐……我去厨房吃罢。”
李曌的脑袋越垂越低,突然站起身来,抬脚却踹在了案腿上。
“哎哎,为什么啊?”
眼看对方身形不稳,若素回过神闪身绕过宽案伸手在李曌肋侧扶住,抬头只见那绸带下起起伏伏,似是掩着颤抖的紧皱眉头,手背上偶有或凉软或粗砺的零星接触,余光中,却是衣袖下露出的那点残断手臂随着奋力耸起的肩膀茫然失措的颤抖着,退缩着,闪躲着。
“实在抱歉,让你看到这些腌臜东西。”
他的脸孔几乎埋进衣襟,那唇间虽强挤出一丝苦笑两排咬得死紧的牙齿却勒出了下颌锋利的棱角。若素仰面望着李曌满面强作木然也难以掩饰的不安神色,却在那不安中遍寻不着一丝戏谑玩笑之意,一颗心不知怎的有些辛酸寒凉,方才扶稳了对方身形的手抽将出来,却是忍不住在他肩上推了一把。
“你将我辛若素看成什么人了!”
愕于对方带着委屈的怒气,分心之下李曌被肩上并未施力的招式推了个趔趄,面前的呼吸随气滞时并不轻盈的脚步声远去,顾不得再遮掩避讳,他本能的探出那点并不能伸长多少的残肢四下摸索。
“莫要误会,李曌从未看轻小姐的为人,对小姐也是真心以友相待,故而不愿让这些凶恶之物惊吓于你,或是,扰了你的运势。”
在空气中茫然追寻的断臂被一片花纹凹凸的锦袖覆住旋即肩上又传来几股掌力,察觉了对方沉默间的用意,李曌懈了腿脚的硬功,任自己被按在蒲团上坐下。
“若素又非寻常闺阁女子,从戎十余年何等血肉横飞的景象没有见过,你如何又能惊吓于我?曌兄对若素以友相待若素又何尝不视曌兄为友,这废疾不祥之说我是从来不信的。再者说了,有卜得了天兆国运的监正大人作朋友,我还要担心运势命数么?”
虽仍怀着半腔怨懑却还是被李曌一番自轻自贱的剖白揪得胸中酸痛,待回头再见他仿若生怕自己就这么负气离去一般的惶恐神色便只剩下满心满怀的怜惜慨叹。被心中的酸涩熬着急于出言劝慰,若素情不自禁的软了声线,拿出家中对付爷爷叔伯的那一星半点女儿情态来。
“我贸然进来冲撞于你心里本已是万分愧疚,听得你竟出此言更是无地自容,曌兄就饶过我罢,你若是不放过我,若素怕是日后再无颜面登你李府的大门了。”
索性在一旁就地坐下合掌朝李曌低头相拜却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嗤笑,抬头,却看他无奈而戏谑的弯了嘴角。
“你何时是从大门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