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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魑魅魍魉(二) ...

  •   吃过晚饭,又开始下起小雨,我和白苏来到青湖家。他已经候在门口,见我们过来,便从怀中拿出两枚折好的黄纸交给我们,让我们放好。我将黄纸塞入衣服里面,他满意地看了一眼,撑起伞与我们一同向南塘街走去。

      南塘街在崧泽镇的最南面,沿着南塘街一直走,拐个弯就到南城门,先生就住在南塘街口。那条街分两段,前段靠近城门的地方是崧泽最热闹的街市之一,从南面进出城的人都会打这里经过,商贩店铺特别多,即使到了晚上,客栈酒家面前依然车水马龙。而后段住着人家的地方就比较安静,尽管也有很多人经过,却从不停留。

      青湖和我们站在先生家门口打量了半天,只听得紧闭的大门内果然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听起来还不止一个。白苏走到门前,还没敲门,只见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这一下,立刻把他吓得连退几步,直接撞到青湖身上。

      “跟我进来。”青湖回头看了我一眼,踏进先生家门。

      先生家有一前院,地方不大,左边种着几株修竹与月桂,右边是一颗辛夷,下方有成片的胡枝子,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错落有致。从前院就能看到房子,虽然清贫少物,却也别有一番雅致景象。

      “不愧是读书人的家,真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分外别致。”青湖走到一旁细细观赏起植物来。
      我与白苏对这里熟,先走进房间,一名绿衣女孩正用火折子点亮屋里的灯,见到我们擅闯进来的陌生人,先是一惊,差点火折子掉地,接着朝我们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上前问找谁?

      看到是位与我们年纪相仿的漂亮姑娘,白苏立刻上前作揖,问道:“小姐姐,请问这里可住着一位徐先生?”

      “徐先生?什么徐先生?你们找错了。”她一边说,一边白了个眼,“还有,你们怎么进来的?怎么连门都不敲一个?看着样子也算斯文,怎么竟做出如此粗莽之事!”

      我虽然想说明明是门自己开的,但想了想这么说她也不信,就干脆不作声,拉了拉白苏的袖子,他回头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而青湖此时还在院子里欣赏那些花草。

      女孩看到这个情形,怒目道:“哎,说话呀?你们怎么进来的?还有外面那个,在别人的家里这么大摇大摆,知不知廉耻!”

      青湖回过身来,微微侧头一笑,问道:“屋里就你一人?”

      “是不是我一人关你什么事?”女孩一跺脚,“你们到底来……”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突然愣住,脸上飞起两片红云,眼睛直直地盯在青湖身上。

      “我们是来找徐长卿先生的。”

      白苏刚一开口,她又一脸不悦地看回来,凶悍道:“说了没这个人,听不懂啊?走走走……”
      正欲将我们赶走,却听得里面传来“香儿,不得无礼”,接着,一个婀娜的身姿缓缓地从里面走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着藕衣粉裙,美得我和白苏同时张大了嘴。

      “三位公子,找徐先生何事?”女子开口,声如翠鸟般婉转。

      未等我们说话,青湖就走了进来,回答:“他是我朋友,本来约好一起出游,可结果几日未见他踪影,特来看看。”

      “他从好几天前,就没回来过,恐怕不知道流连在哪个烟花巷柳的地方了吧。”

      “哦,这样啊,我竟不知道,他也不带我去。不过话说回来,我那徐兄弟向来清贫一人,从未娶过妻子,请问姑娘是他的……”

      “我是他的房东,我叫阿眉,”那女子一步三摇地走到青湖身边,“以前在外地,也是最近才刚回来。他借我的房,却不知所踪,连上个月的房费还没付呢。”

      女子说话的时候,一直绕着青湖转,眼波滟潋地洒落在青湖身上。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们失礼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公子不急,既然都来了,而且又是徐公子的朋友,进来坐坐也无妨。”说着,便拉着我们坐下,一边还转头吩咐点灯的绿衣女子,“香儿,去沏壶好茶给三位公子。”

      绿衣女孩向我和白苏翻了个白眼,说了声知道了姐姐,一脸不情愿地走到外面。

      绿衣女孩端来茶水,依次为我们倒上,在为青湖倒茶的时候,眼睛不时地在他身上瞟来瞟去,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泼在青湖手上。青湖被烫地当下甩起手,绿衣女孩小呼一声哎呀,顺势捏住青湖的手,用手绢擦了起来。那位叫阿眉的女子见了,显然心有不悦,却又不好多说,只能向绿衣女孩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我喝了一口茶,甘香馥郁,有种说不出的清甜味道。阿眉热切地与青湖攀谈起来,我与白苏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听,听着听着,便觉浑身乏力,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皮也不自觉得往下坠,女了的声音变得遥远而虚幻,渐渐地听不见了,眼前的景物也一片朦胧恍惚,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床上,旁边是白苏,睡得正酣。我动了一下身子,却使不出力气,翻过身,烛火摇曳之中,看到青湖正看着我。

      “这是……哪里?”我迷迷糊糊地问。

      “卧室,”青湖回答:“我们被下了药,然后送到这里,看来凶多吉少了。”

      “哦,谁的卧室?”

      “看来还是没睡醒。”青湖笑着从衣襟内袋中掏出一只瓷瓶,从里面拿出一颗小药丸塞进我嘴里,顿时,一股清流顺着喉咙流入我身体,而我也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清醒了过来。

      清醒的那一瞬间,我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奔向门口,正准备去拉,却被青湖阻止下来。

      “我前面已经看过了,门窗都被反锁着,出不去。”

      “那怎么办?”

      “很简单,你现在躺回床上,转过身闭上眼继续睡,无论听见任何动静,都不许发出声音。”

      “为什么?”

      “因为她们来了。”青湖说完,趴到桌子上装睡,我也顾不及该是害怕还是惊讶,赶紧躺回去。

      不一会儿,果然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过来,在房门前停下,接着是开锁的声音,门打开后,听得脚步声从门口走了进来,在走过床边的时候,掠起一阵凉风,直钻后脖颈。

      “姐姐,你看这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长得可真俊俏,把他杀了是不是太可惜了?”听声音,说话的是那个绿衣女孩。

      “谁说我要杀他?我更想把他留下来,好好疼爱一番。”

      “香儿也要。”

      “好啊,那就我们姐妹一起分享好了。果真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公子,说实话,就连取他精气,都叫人有点于心不忍。”

      “姐姐,要是他肯乖乖听话,我们不取他精气,让他一直陪着我们可好?反正这世间,人多的是,也不缺他一个。”

      “是啊,不过就是要看他听不听话了。哎,这药效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去,等明早天亮了,我们再来吧。走了,香儿。”

      两人的脚步由近到远离开,门外喀嚓一声又锁住了。等到四周再次恢复安静,再也听不到脚步声的时候,我才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青湖也已经坐起,把头转向我。

      或许是开始有点适应了,也或许是害怕却又无能为力,我反而沉着下来,心里并不觉得恐慌。而这个时候,白苏也睁开眼睛,与我对视一眼后说:“看来三个人中间,就你睡得最死。”

      “你刚才不也……”话还没说一半,我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惊异道:“你没睡?”

      白苏从床上一个咕咚翻身下来,说:“也不是完全没睡,开始也是有些迷糊的,后来看到你睡死了,又加上青湖公子给了我一个眼神,就干脆小睡一会儿了。”

      “可是,为什么你们都没睡,就我睡着了?”

      “因为茶有问题,”白苏说:“我爹是大夫,家里开药铺,从小闻着药味长大,什么药材分不出,这茶水我用舌头沾一下就知道肯定有问题,后面喝是喝了,但都都被我吐到手巾里了。哪像你,一杯接一杯。”说完,还拿出湿淋淋的手巾在我面前晃了两下。

      “那、那你们都不提醒我?”

      “怎么提醒?跟你说别喝?那样的话,那俩人还不当场把我们仨给宰了?”

      “好了,别那么大声,小心她们再折回来。”青湖轻声道:“你们到我这边来看看,对面坐着谁?”

      他这样一说,我们同时收了声,然后走到青湖身后,却瞧见屋子侧面的长椅上,正卧着一人,见到他,我与白苏不约而同地叫出声:“先生?”

      先生衣衫不整地侧卧着,面色苍白,白苏上前推了一下他的身体,毫无反应。青湖挽起他的袖子把了下脉,说他脉象微弱,又说先前那女子提到取人精气,想必是先生的精气被那女子取走,才会这般昏迷不醒。我急忙问什么是精气,又该怎么办,青湖却不作答,不慌不忙地取出瓷瓶,倒了两粒喂入先生口中。

      稍待片刻,先生的眼睛缓缓睁开,茫然地看着我们。

      “先生!”我同白苏迎了上去。

      他的目光在我们身上转了一会儿,“哦,是你们啊?你们怎么在这里?”声音细若游丝。

      “你现在很虚弱,先不要说话,”青湖转向我,“水杉,把你的那张符给我。”

      我哦了一声,从衣裳里掏出先前他给的纸符。青湖接过,摊开放在手心里,右手手指点在上面,口中念念有辞,念完之后又将符折叠起来,在蜡烛上点燃后投入杯中,倒入水化开给先生服下。
      “我给你化了道符,可解妖邪之气。”他说着,随后来到我身边,从自己脖子上解下吊着一颗红色珠子的彩绳,系到我的脖子上,塞进衣服里面。

      “这是红珊瑚珠子,能辟邪,以后你就带着它。”

      “那你……”

      “我不打紧,”他打断我的话,“我们现在先要想办法逃出去。”

      “可这里门窗不全都从外面锁住了吗?”我四周张望,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青湖微微一笑,说了句未必,径直走向靠墙的书架,从上面拿下一本书,扯了几页纸下来,叠成几个小人的样子。他把两个小人放到床上,一个放到自己坐的椅子上,然后问先生能不能起来,先生点了点头,从长椅上坐起,他就将最后一个小人放到上面。

      放好小人后,他走到窗边逐扇向外推,很快,就推开了靠近门口的那扇窗。青湖回过身,面向先生问道:“徐先生,这地方可有后门?”

      先生点头,“其实也算不上后门,屋子后面有个杂院,虽然用栅栏围起来了,不过确实有个洞,是隔壁王家养的那狗子刨开的。人要是肯躬身屈膝,倒也是可以通过,就是局促了一些。”

      “我看小孩子定是不介意的,不知先生可愿意?”

      “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之事,有何关系。”

      “如此便好。”

      青湖说完,向每个小人吹了一口气,蓦地,这些纸人就变成了我们的样子,栩栩如生,乍一看,就好像我和白苏依然躺在床上,青湖和老师也都趴在原处。我和白苏不禁好奇地走上前,左看右看,发现与自己完全没有任何不同之处,不禁连声称奇。刚想伸手去推,却被青湖拦下,说:“别碰,这是障眼法,一旦碰到就失效了,赶紧走吧。”我们吓得立刻缩回了手。

      白苏第一个跳出窗子,接着是我,先生的体力还未完全回复,青湖搬来椅子让他踩上出去,而我们则在外面接应,最后青湖再在房间里环视一圈,确认没问题了再出来,把窗从外面栓好。

      先生的房子是品字形的三间,前屋和后面两间屋子之间有个小院,而在卧室的右侧,还留有一条极狭窄的小路,只得一人通过。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又不敢点灯,一字排开跟在先生后面绕到后院,虽说是杂院,但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这个时候的天气,草木疯长,一些杂草已经长到了膝盖处。拨开杂草,一个低矮小洞呈现在我们面前,此时我们也顾不得什么,一个个弯下身爬出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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