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雪兔之恋》夏日黑猫

9、刹（上）

　　千鹤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唯有脖颈处的阵阵酸痛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手和脚都被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地方？
　　女孩正想试着挣扎一下，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咔擦”声，额前就被抵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醒了吗，小鬼？”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女孩蓦地一惊，抬眸，一把银质手槍紧紧抵着她的额头，而眼前之人，正是那个洋服军装的陌生男子！
　　“别乱动哦，小鬼，”他的唇角弯起一抹冷笑，“好好呆着，不然一槍崩了你。”
　　“是你……”女孩不敢动，紧咬下唇望着他。
　　“之前没告诉你，”男子笑了一声，“新政府军二部司令，赤月黑练。”
　　“是你给斋藤先生的字条！”女孩大惊，“斋藤先生在哪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的话很多，小鬼，”男人冷冷一笑，“这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你只需要乖乖待着不动就好了。至于斋藤一，你放心，他会来的。”顿了顿，忽然低声一笑，“当然，除非他已经死了。”
　　心中“咯噔”一下，女孩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你……骗人！斋藤先生不会死的……”
　　“那可说不准，”男人收回手，转动着手中的银质手槍，“当然，如果他不来，我也可以杀了你来解气。”
　　女孩微微一颤，不敢再作声。她环顾四周，才发觉自己身处在树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四周是密密麻麻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大树，层层叠叠的阴影落在地上显得格外诡异。月光透不过云层，只撒下惨淡的光芒。
　　更为可怕的是，空地四周站了数十名武士，手中的刀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忽然，千鹤觉得眼前似乎闪过什么东西，再仔细看去时，才发现三柄银质长槍的槍口从树丛中探了出来，看不见长槍后的人，颇为骇人。
　　心中恐惧骤然升起，女孩猛然回头，去看那个名叫赤月的男人，却发现他正倚在一棵树上闭眼休息，唇角依然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他是想要杀了斋藤先生！
　　不……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压住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明明害怕得很，害怕被杀，可还是极力祈求斋藤先生不要过来，千万……千万不要过来。
　　“长官！”忽然有人低低唤了一声，“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的武士都立刻戒备起来，举起刀，死死盯着那黑暗的树林深处。
　　赤月黑练也缓缓睁开了眼，唇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树林深处，沉稳的脚步声渐近。

　　女孩蓦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影缓缓现出于树林外的空地边缘，紫发微有些凌乱，殷红在他的衣衫上蔓延开来，手中的刀上的鲜血也顺着刀尖滴落，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哦？”赤月黑练笑了一声，“比想象中快呢，斋藤一。”
　　他看了一眼空地中央的女孩，见她安然无恙，心中仿佛一块大石落了地。闻言，他抬眸，冷冷对那人道：“有什么事情，今夜解决。”
　　“正合我意。”赤月黑练转动着手中银质手槍，笑着走到空地中央，“开始之前，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放她走，我留下。”他的声音冰冷与霜雪无异。
　　“很遗憾，”赤月黑练转过身去，走向正发着愣的女孩，“你还没有那个资格和我谈条件。”说完，他一挥手，数十名武士拥上前去，将斋藤一围在中间，闪着如恶鬼般光芒的刀尖在月光下晃动着。
　　女孩愣愣看着走近的赤月黑练，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然而，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腹部忽然一阵剧痛，竟被赤月狠狠踩在了脚下。
　　“雪村！”他的蓝眸中满是震惊，待要冲上去，身前身后却是泛着银光的刀尖，只需再移动半个脚步，或许就会被刺穿胸膛。
　　女孩蜷缩在赤月黑练的脚下，冷汗涔涔从额角滑落，而她却紧咬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按照我说的话去做，”赤月黑练扬了扬手中的手槍，“或许这个小鬼还能好受些。”他顿了顿，“但你要是敢乱动，我就立马杀掉他。”
　　斋藤一没有说话，却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刀。
　　“放下刀。”赤月黑练忽然道，“不然我们没法好好谈。”
　　“斋藤先生！”女孩一惊，下意识急道，“不要……”可下一瞬，腹部的疼痛令她倒吸一口冷气，几乎就要昏过去。
　　“轮不到你来插嘴，小鬼。”赤月黑练微微眯眼，加重了碾着她的力度。
　　“哐当”一声，不远处的他毫不迟疑的松了手，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他曾说过，他只是一把挥动的刀刃。所以，当刀柄脱手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死就任人摆布了。
　　“可以开始了么？”他冷冷道。
　　“很好，”赤月黑练似乎很满意，举起手中的银质手槍，“这把手槍里，有四颗子弹。现在，我要问你四个问题，回答得我满意了，就放你一马，要是不满意……”他故意顿了一顿，将槍口转向女孩，“就让她来替你接下这些子弹。”
　　“与她无关，”他的蓝眸中闪动着隐隐怒火，“我……”
　　“我说过，”赤月黑练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顿了顿，“第一个问题，幕府现在究竟还剩下多少兵力？”

　　他的身影一顿，“不知道。”
　　“不知道？”赤月黑练笑了一声，“这个回答可不太好哦。”
　　“自从鸟羽伏见之战后，幕府军就已经剩下不多，”他面不改色道，“会津藩一战后更是所剩无几，但这只不过是部分地区，幕府中心江户仍有不少兵力。但至于有多少，我确实不清楚。”顿了一顿，“这是我的回答。”
　　赤月黑练冷笑一声，“很可惜，我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得到。”话音未落，扣动扳机，一声巨响将他之后的话语淹没。
　　“雪村！”他震惊，还未来得及阻止，只听得女孩低低呻.吟一声，鲜血就顺着她的手臂流淌到了草地上，殷红的颜色，格外刺目。
　　心痛得缩了起来。
　　是因为他么？
　　“斋藤先生……”女孩艰难抬眸，紧咬下唇，冷汗模糊了她的双眼，吃力道了一句：“我没事……伤口……会……愈合……”
　　他没有言语，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慌乱。
　　这是在任何时候都从未有过的，包括池田屋事件、会津藩一战。
　　“第二个问题，”赤月黑练轻轻吹了吹槍口，一缕烟雾在夜色中飘散，“幕府派去虾夷的兵力有多少？”
　　他愣了。
　　副长的离开，也是他醒来后才知道的事情，又怎会知道，他究竟带走了多少兵力？
　　一定要回答……
　　他不能让她再受伤害！
　　但是……他分明什么也不知道……
　　“嗯？”赤月黑练皱了皱眉，“又是不知道吗？”他“啧啧”两声，“真是麻烦啊……”槍口一转，又是一颗子弹飞出，正正打在女孩瘦小的肩膀上。
　　鲜血瞬间蔓延。
　　女孩颤了一颤，没有作声，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肩膀上一阵仿佛剜骨般的剧痛。她望着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动了动唇，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伤口无法愈合！
　　她是鬼，是鬼啊！为什么……为什么在关键时刻伤口却在止不住地流血！女孩颤抖着，痛得缩起身子，她不想……不想让他担心……
　　她艰难抬眸，看到了赤月黑练手中的银质手槍，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银弹，是银弹……！

　　斋藤一没有言语，怒火与悲戚却在心口处绞痛。
　　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如此痛苦！
　　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女孩走去，可四周的武士却没有懈怠，冰冷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别急，”赤月黑练笑道，“我还没有问完呢。”他俯下身，将女孩从地上强行拉起，扯动了伤口，女孩又是痛苦呻.吟。“看好了，”他将手槍抵住她的腰部，“下一槍，是这里。好好回答问题。”顿了顿，“第三个问题，听说你们幕府在新选组研制了一种奇怪的生物，只要喝下一种药，似乎就能拥有超出人类的能力。”他弯了弯唇角，“可以把那种药方给我吗？”
　　“那种东西……”他紧握双拳，身体微微颤抖，无法抑制地愤怒着，“那种东西的药方从来就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研制出这种东西的人……至于我们新选组，不过是那种药物的牺牲品罢了！”
　　“绝妙的理由。”赤月黑练冷冷道了一句，“可惜我不信。”他正要再次扣动扳机，可这次斋藤一早已有所准备，在身旁众多武士还未反应过来时，抬脚勾起地上的长刀，一握住刀柄，只见银光一闪，身前两名武士已倒下了。下一瞬，长刀自他手中飞出，正正打在了赤月黑练的银质手槍上。
　　赤月黑练只觉虎口一震，槍口一歪，子弹打偏了。
　　其余的武士这才回过神，急急上前再次将他围在其中，刀刃擦过他的手臂，划出一道道口子，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赤月黑练冷冷一哼，“胆子倒是挺大。”他将槍口抵住女孩的额前，微微眯起眼，“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让我满意，不要让这个可怜的小鬼丧命。”
　　“第四个问题，德川庆喜在哪里？”

　　他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赤月黑练道，“我知道，是你们新选组秘密将德川庆喜转移，就是为了新政府军进入江户后，不要被发现。”顿了顿，“告诉我，德川庆喜现在在哪里？”
　　“斋藤先生！”女孩喘息着，用尽全身气力急切道，“不要……不要告诉他们！你……”话音未落，伤口忽然被人重重一踢，剧痛袭来，泪水模糊了双眼。
　　“住手！”斋藤一仿佛猛然间醒来似的，痛苦地怒吼，“不要动她！”
　　“那就快点回答，”赤月黑练面无表情，“我已经没有耐心再陪你们闹了。不回答，这个小鬼就死。”
　　德川庆喜……幕府将军，当年新选组奉命秘密护送他离开江户，他如今在哪里，他确实是知道的。
　　但……这不应当是他最后的希望吗？对幕府，对这个世间，唯一的期望。
　　说出来了，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包括在虾夷的副长，也是白白浴血奋战。
　　新选组的所有牺牲，都将毫无意义。
　　因为他，因为他的无能。
　　如果……如果能再多一些力量，他就可以保护她，就不用被人威胁，也不用……看着她受伤害却无能为力！
　　再多一些力量……
　　力量……
　　他的指尖，碰到了袖中一个冰凉的物事。
　　呵，连他也沦落到要用这个东西了吗？
　　最是厌恶的，最是抗拒的东西。
　　但要是连重要的人都无法保护，这样的人，或者还有什么意义。
　　“太慢了。”赤月黑练冷冷抬起手槍，“对不住了。”说完，就要扣动扳机，却不想一个声音忽然冷冷道了一句。
　　“我说。”

　　女孩猛然一颤，蓦地抬眸，不可置信地望着斋藤一。
　　怎么可以……
　　说好一起坚信的道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是最先放弃的！
　　她死不要紧，他还要活下去啊！
　　为什么！
　　“哦？”赤月黑练微微侧头，“开窍了么？早该如此，不然这小鬼也不会这样……”
　　“长官！”忽然有人惊恐大喊，“他，他……！”
　　所有人都是一愣，看向他，却见他手中握着一个透明的小瓶，瓶中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
　　“要我说，可以。”他冰冷的声音足以让人寒颤，“先杀了我再说！”
　　毫不迟疑的，决绝般闭眼仰头饮下那瓶药水。
　　为了她，为了新选组，即使变成罗刹也在所不惜。

　　“不要——！”女孩蓦地哭喊出声，“斋藤先生！斋藤先生！”身体的疼痛比不上心口的剧痛，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挣开赤月黑练的手，跪行几步想阻止他，却徒然跌倒。满身的鲜血和泥土，看起来颇为狼狈。
　　“斋藤先生！”泪水决堤，近乎撕心裂肺的哭喊，“不要……求您不要……”
　　药瓶，掉落在地，轻得几乎毫无分量。
　　银白的发丝在暗夜中飞舞，双眼如同嗜血的恶鬼般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