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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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冰场出来时天完全黑了，叶秉文叶既明并排走着，羽生母子在场面控制下来后就离开了。叶秉文将她送出办公室，顺便再次表达感谢和歉意。
临走时，由美提议她先把叶既明带回家，事情处理好后，叶秉文再到她家接孩子。叶秉文想了想，看松本妈妈的脾性，一时半会应该谈不拢。今天已经耽误对方很久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便没答应。
送走羽生母子后，叶秉文坐下和家长三人组谈判事情如何解决。
本田受了伤，本田妈妈却不好意思说什么，她表示需要带本田检查身体，希望叶秉文承担费用。
小野妈妈与本田妈妈的看法一致。
松本妈妈不依不饶，她不仅要叶秉文承担诊疗费和修养期间的营养费。还要叶既明跟她儿子道歉，叶秉文向她道歉。
叶秉文当即说诊疗费和后续出现的费用，他可以承担，但是他需要松本三人郑重向叶既明道歉。至于松本妈妈提出的道歉要求，是绝不可能的。
本田小野的妈妈对此没有意见，确实是自家孩子先动手招惹的。
松本妈妈则坚决不同意。
叶秉文毫不退步，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高木见状，出来打圆场，说天色不早了，明天约个时间再谈。
叶秉文不置可否，不管什么时候谈，道歉都是他唯一且必不可少的条件。
松木妈妈临走时，恶狠狠地说，不答应她的条件就警署见吧。
“爸爸，要是真报警怎么办？”回想起她的眼神，叶既明不觉得她是说说而已。
叶秉文平淡道，并没有当回事，“那就报吧。”
“听说警察署警视正是松本家亲戚。”叶既明满心担忧。
叶秉文失笑，“小小年纪怎么想这么多，不用担心。”
他不会告诉叶既明，若想用警视长来压他，怕还不够格。如果是比人脉，松本妈妈可以立刻准备道歉了。
叶既明被安抚下来，许久，她开口道，“爸爸，对不起。”
“嗯？”
“明明工作那么忙，我还不让你省心。”
“说什么话，我再也没见比你更省心的孩子了，为人父母哪有不为孩子操心的。”
“我做的还不够好。”叶既明声音低沉，不管哪一世叶秉文邝文琢都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她希望父母为自己操的心可以再少一点。
叶秉文停下脚步，借着月光看清叶既明的神色。
一脸自责。
“习习，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叶秉文问。
“会。”叶既明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爸爸听到这样的话，也会像你一样，所以不要有愧疚感。做人做事，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要有底线。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我今天非常高兴，因为你终于会了还击。”叶秉文语气变得欣慰起来，“我和你妈之前一直觉得你性格软，长大了离开我们该怎么办，会被别人欺负成什么样？现在好了，再也没有这个担心了。”
叶既明眼眶一阵酸涩，低头任由眼泪落下，悄悄用指尖抹去泪痕。
“我们要一直呆在仙台吗？”
叶秉文反问，“你想回中国？”
“嗯。”她不是今天才有这个念头，或许是因为有着前二十多年的记忆，让她一直以来都找不到归属感，无数次她想问什么时候回中国，可都没开口。
不要打乱父母的生活计划，她对自己说。
时间越久，她越想家乡的一切，越渴望再次踏上那片土地。
叶秉文讶异，“我以为你更习惯仙台的生活。”
“可我们的家不在这。”
“国内冬季项目不热，花滑更是冷门。我们的家乡在南方我托人打听过了，那儿连个专业的滑冰场都没有，回去的话，花滑怎么办？”
叶秉文的进修时间三年前便到了，当时出国前工作的医院希望他能回去，但是仙台医院他跟的主任也希望他能留下来。叶秉文一方面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另一方面叶既明花滑生涯刚起步。综合考虑之下，他向原医院申请再留三年。
三年之期快到了，他和邝文琢讨论了几次，还是没有决定。父母日渐年迈，姐姐们又都在外地，两老留在苏州，没人照应，他确实不放心。他还年轻，抛弃仙台的一切人脉，回国从头再来，也没什么。
真正让他下不了心的是叶既明，回国以后她的花滑怎么办，要中断放弃吗？
她是那么喜欢花滑！
叶既明沉默了几秒，“没有专业滑冰场，不代表没有滑冰场，在哪儿都是滑，更重要是自己怎么练。”
“这是你的态度吗，无论如何都希望回去。”
“对。”叶既明无比确定。
叶秉文拍了拍她的头，“我知道了，我会和妈妈再慎重考虑下。”
因为打架起因是小林真纪，所以整件事也告知了她。
第二天，与邝文琢通过电话确定她在家，小林真纪就上门了。
她一手拎着一盒包装的很漂亮的点心，一手抱着一束花。
“小林老师，快请进。”
小林真纪进门后就是深深的一躬，“邝桑，非常抱歉因为我的缘故令既明桑受伤了。”
邝文琢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拉住她，“小林老师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接过小林真纪的花和点心，将她引至客厅。
“小林老师，追究到底最终冲突的原因并不是您，所以请不要放在心上，不是您的错。”坐下后邝文琢率先开口。
小林真纪愧疚道，“可是冲突的原点是我，若是我昨天没有将既明桑留下，想必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去医院看过了吗？伤的重不重？怎么没有看见她？”
昨晚接到冰场负责人的电话，小林真纪被自责、内疚的情绪所包围。
她不明白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她成了孩子的冲突的源头。一直以来，她都十分注意。谁都喜欢聪明的孩子，既聪明又努力的孩子就更招人喜爱了。但是在课上，她不会因此给叶既明特殊优待，更从没拿她对比过其他人，所有学生一视同仁。
松本找自己编节目时，她手中除了有叶既明的两套节目，还有另外两个学生的节目，其中叶既明的自由滑改了又改仍是不满意。
叶既明的自由滑牵扯了她太多心力，再加上还有四套节目未编，出于对所有人负责她拒绝了松本。
没想到松本就此怀恨在心，恨上了叶既明。
自己真的适合做一个老师吗？她真的做到问心无愧了吗？在别人眼中她真的毫不偏颇吗？
她没有答案。
小林真纪的想法邝文琢猜出一点，更能理解，一个有道德感的老师陷入牛角尖后是需要认可鼓励的。她观察过上课时的小林真纪，对所有学生来说是个合格的老师，出于对后辈的爱护和感激她对女儿的用心，当下宽慰道，“她爸爸带她去冰场了，既明只是擦破了点皮，没有大碍，所以小林老师不必愧疚。”
顿了顿，继续说，“您是一个负责、公平公正的老师，课上每个孩子您都有关注到。以前您班上有个男孩，跳跃十几次始终不成功，在一旁哭泣，只是很小声，您发现了，来到他身边安慰他，鼓励他再试试，在您的指导下，他成功了，您第一时间给予他掌声。还有一次，有个女孩旋转一直有问题，课后您将她留下，纠正她的姿态。”
“这些您都知道？”小林真纪诧异，邝文琢不提她都不记得了。
邝文琢微笑颔首，“我想在我没看到的地方，一定还有许多类似的事吧。请不要再自责，歧视是对方刻在骨子里的，没有您，既明或早或晚也会因为别的缘由和他爆发冲突。小林老师不要因为一个人一件事，对自己产生怀疑，您是一个非常棒的老师。”
小林真纪眼眶里含着泪，“第一次被肯定呢，谢谢宋桑，明明是来道歉的，最后竟变成您开导我。”
邝文琢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就当我在为既明善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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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既明不知道叶秉文是怎么处理的，蛮横的松本妈妈道了歉。
松本本田两人检查下来没大碍，就是叶既明的腿部力量大了点，他们受了点轻伤。
最终以叶秉文承担三人的诊疗费而告终。
叶秉文邝文琢再三考虑后，决定回国。
邝文琢辞去翻译工作，叶秉文婉言谢绝了主任留任的好意。
工作辞去后，两人在家收拾回国的东西。
东西看着很多，最后整理好带回去的不过三四个箱子。
离开前一天，他们前往羽生家拜访，是道谢也是告别。
邝文琢叶秉文与羽生夫妇在客厅说话，由美让羽生姐弟带着叶既明去房间玩去了。
羽生沙绫陪他们玩了一会，见羽生结弦不似往常活泼，也没几句话，联想他这几天不找叶既明玩了，似乎明白症结在哪。借口还有作业要做，将空间留给羽生结弦叶既明离开了。
羽生结弦的反常叶既明察觉到了，冰场遇见，打过招呼就匆匆走，自己主动找他，没聊几句他就找理由离开。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松本找茬的第二天他就这样了。
他是觉得松本说的对吗？他终于反应过来不该跟自己走的近，要保持距离了吗？
她不由胡思乱想，又立刻否决，并告诫自己，不可以这么想，yuzu不是那样的人，这样是看轻了他。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叶既明想破脑袋，都没想出还会有什么原因，索性不想了。
他不理你，你也不要理他了。
叶既明在默默心里立誓。
后面几天见面只与由美阿姨打招呼，对于羽生结弦只当没看见。
本来是决定羽生结弦不与你说话，你是绝对不会搭理他的。
但是看着他沉默的面庞，又后悔了，他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明天就要离开仙台了，可能再也不会相见，要在以后回想起这段友情时满是遗憾吗？
不过开口，好像自己先认输一样，那这些时日的冷战算怎么一回事。
犹豫不决之际，羽生结弦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
“诶。”
“松本的话非常抱歉。”羽生结弦一脸严肃，语气诚恳。
那天回去以后，松本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既觉得丢脸又觉得尴尬，羽酱很生气吧，连敬语都不用了。
会被讨厌吗？
自己和松本同是日本人，会连带着对自己的感官都不好吗？
因为哮喘的原因，开始两年自己没有去幼稚园。周围邻居家的小孩身体健康，玩起来没个顾忌，自己跟着他们疯玩时犯过哮喘，他们也就不愿意带自己玩。很长一段时间，身边没有玩伴。后来羽酱出现了，他记得那时候她话还没会说几句，小小的，跟着自己后面，欧尼桑欧尼桑的叫着。
只要她在旁边，无论自己去哪，身后都有个小尾巴。
就这样，从一点点长到这么大。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只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一晚上，羽生结弦想了很多。羽酱会是什么态度？见面时他该跟羽酱说什么？如果羽酱不理他该怎么办……
他做了很多预设，实际跟叶既明碰面，准备的话一句都没用上，那一刻，突然不好意思面对她，招呼过后下意识走。
羽酱来找自己，他很开心，但一瞬间她看向松本厌恶的眼神在眼前闪现，那眼神如同给自己一般，让他不由瑟缩，只想先逃离再说。
结果当天的练习好差，下冰后被妈妈询问为什么不在状态。
第二天，遇到叶既明时，他清楚的感受到被讨厌了。
他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叶既明态度突变，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
无数次他找叶既明，她本来再和同伴说笑，远远的看到自己，周身气息就变了，那么冰冷，难以接近，令他再难前进一步。
刚才他在客厅听见叶秉文说，他们是来道别的，他们要回国了。
他意识到，再不说些什么，就来不及了。
还好，开了头，往下说就容易了。
叶既明皱着眉，“你为什么要替松本道歉？”
羽生结弦抿了抿唇，“我们是一个国家的，松本桑说那样的话确实很过分，这几天也不好意思再找羽酱。”
叶既明眉头皱的更紧了，“松本是松本，你是你，你不需要为松本道歉，我一直将你们分的很清楚。你、阿姨、叔叔、姐姐对我一直都很好，我要是迁怒于对我好的人，岂不是是非不分，不知好歹。”
随着叶既明的话，羽生结弦的脸庞渐渐不再绷得紧紧的。
叶既明瞧出他的变化，不可思议总结，“所以，你居然因为松本跟我别扭了这么久？！”她从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羽生结弦耳尖悄悄红了，“明明是羽酱不理我，每次见面只与妈妈打招呼，妈妈都瞧出不对劲了，问我是不是欺负你了。”说到这，羽生结弦很委屈。
“是你先不理我，躲着我的。”叶既明理直气壮。
羽生结弦哑言。
见他无话可说，叶既明笑得一脸得意，像只偷腥的猫，“是不是觉得很抱歉？yuzu要怎么道歉，补偿呢？”
“羽酱想要什么？”
“我想要……”叶既明身子向前探，伸出手，一把捏住他脸颊上的肉。
馋小蘑菇脸蛋好久了，一直不好意思动手，今天终于掐到了。
手感真不错，跟想象中的一样，肉乎乎的。
羽生结弦瞪大了眼睛。
在他挣扎前，叶既明率先松开手，大度表示，“好啦，不与你计较了。”
羽生结弦摸着她捏过的地方，仍是难以置信，“羽酱，你跟姐姐学坏了。”
叶既明笑眯了眼，“谁让yuzu这么可爱，肉嘟嘟的。”
“羽酱是故意的吧。”
“嗯？”
“故意激怒松本他们，让我得以离开。该是我保护羽酱的，却反过来被羽酱护在身后，若是没有我想必羽酱能毫发未损的离开吧。”
叶既明本来想打诨混过去，可他表情失落，看得她心里胀胀的，将当时的想法袒露，“不算故意，当时是有绝对不能让yuzu受伤想法，因为我更不行，如果真受伤，我怕是一辈子都没脸见由美阿姨了。可这不是全部，yuzu没来之前，我已经忍无可忍。外面没有工作人员，所以并不敢硬碰硬。虽然我力气大，但他们人多，局面会很快扭转，陷入被动，那样就太丢面子，憋屈了。你的到来有点出乎意料，转念一想也不错啊，可以放心出手，出出心中的火气。”说到这，拍了拍羽生结弦的肩膀，缓解气氛，“呐，yuzu很厉害，一下子就懂我的意思，不辜负我们五年多的情谊。”
羽生结弦迟疑了一下，问，“让羽酱对日本有坏印象了吗？”
历史宿怨，让叶既明对日本这个国家一直都不喜欢，这么回答会变得很尴尬吧，可又不愿违背良心说谎。
“yuzu你知道的，我不想骗你。日本的一些行为、立场，确实让我没有多少好感。”
空气变得十分安静。
任何一个人听别人这么说自己的国家，都会不高兴吧。
但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她不想欺骗他。
不是不会委婉，而是不能，原则性的问题是不能含糊的。
也不是不能避开，但避得开一次还有下一次，总是要谈及的。
从前没人提到，现在他主动提起索性坦诚，让他选择。
没有人说话，静得落针可闻。
好一会，才听见羽生结弦问，“仙台呢？”
叶既明笑了，眉眼弯弯，“我很喜欢仙台，在这里收到许多善意。”
羽生结弦整个人松弛下来，“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离开呢？不能留下吗？”
叶既明认真道，“仙台很好，但不是我的家。”走到窗前，指着遥远的西南方向，“我的家在那。”
那是羽生结弦看不懂的眼神，但他知道叶既明不会留下。
叶既明手臂支着窗台，望着远方。羽生结弦偏头看向她，面容真挚，“要写信啊，羽酱一定要给我写信！”
叶既明回望他，“肯定会的！”
“回去以后要多多交朋友，但千万不要忘记我哦，我是绝对会记得羽酱的。”
“永远都不会忘记yuzu的。”叶既明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度。
由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叶秉文邝文琢准备告辞了，她让羽生结弦出来与他们道别。
羽生结弦应了声，打开房门时，羽生结弦像是想起什么，急忙问，“以后会在赛场见到羽酱吗？”
“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